平靜了幾日,元宵節已至。


    一早鳳瑾瑜起身,原以為會瞧見榻上還在睡的夏侯循。誰知,入眼竟是一襲正紅色衣裙,還有蜀錦所製的暖和披風。


    “小姐醒了?”


    素月正好端著熱水進來,鳳瑾瑜疑惑出聲。


    “這衣服是?”


    “喔,那是王爺吩咐奴婢幫小姐準備的,說今天元宵,允許你晚膳後帶著奴婢和紅翹出府去過花燈節。”不知為何,鳳瑾瑜聽來並不覺得這是夏侯循的又一次試探,隻是自己已好久不知何為暖意,更別提這般好的料子。


    “他人呢?”


    “天還未亮,王爺就出府了,況侍衛跟著,倒也沒說要去哪。”


    鳳瑾瑜聽來心緒平靜:“既然夏侯循難得寬厚,晚膳後,我們三人便出去看燈盞吧。”


    “哎!奴婢一會兒就去同紅翹說。”


    素月應下,鳳瑾瑜這才想起一人:“還有心茹。”


    “知道了!小姐越發囉嗦了。”見素月難得大膽,鳳瑾瑜故做微怒抬手握拳。


    ……


    慈心齋佛堂,夏侯循盤腿坐在蒲團上閉眼無聲念誦。


    況青推門進來,肅穆迴稟。


    “王爺,屬下已放出風聲,說南幽皇後鳳嵐在我們手上。那支商隊若真為鳳姑娘而來,得知此消息斷不會貿然進入易水城。”


    “隻是屬下不知,對方倘若真另尋他處謀事救人,王爺打算怎麽做。”


    “那便殺了鳳瑾瑜。”說著,夏侯循緩緩睜開眼。


    “既然如此,王爺為何還做今日安排,隻為讓鳳姑娘心生歡喜?”


    此話一出,夏侯循沉默,許久,才意義頗深的說出一句話:“本王想尋一絲可能。”


    ……


    是夜,四人結伴出府。長街上的熱鬧洋溢在每個人臉上,手提各式各樣的燈籠說笑著走過。


    許心茹雖看不大清楚,卻嚷嚷著讓素月陪自己去買。


    紅翹看著人來人往,燈籠裏的燭火綴滿整條長街,氣氛盡顯柔和。


    “小姐可還記得,小姐十歲那年帶著奴婢偷溜出府,隻為買一盞燈籠送給夫人。卻因著老將軍心焦尋人不得,迴府後第一次罰了小姐。”紅翹說起舊事,鳳瑾瑜聽來似彷如盡在眼前。


    “自然記得。外祖父功勳卓越,所以先帝仁厚,特賜我們三姐妹隨了外祖父的鳳姓。祖父不喜父親的行事作風,所以自幼便讓我們住在鳳府教養。那日我偷溜出府讓外祖父憂心許久,知我平安,自是痛心重罰了我。”


    “皆因小姐是老將軍護在掌心裏的珍寶,所以才會那般。”


    鳳瑾瑜的心緒被舊事攪亂,看著滿街燭火寬慰出聲:“待重迴南幽為鳳氏昭雪。我也親手做上許多燈籠,懸掛在定國公府的每一個角落,為外祖父等照亮腳下的路。”


    此等喜慶之日,紅翹瞧著鳳瑾瑜思鄉心切,拿出身上全部銀錢,買下身邊正好經過之人手裏的燈籠遞上。


    “這是紅翹送小姐的元宵禮物。”


    鳳瑾瑜看向紅翹遞上的兔子燈籠,雙手接過麵露淡笑。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踢踏踢踏……”


    有馬蹄聲在人群中向這裏奔來。


    百姓主動往兩邊散開,隻見夏侯循麵露怒色策馬而來。一聲嘶鳴,馬匹生生被韁繩牽製,止步在鳳瑾瑜麵前。


    夏侯循居高臨下,看著一襲火紅手持燈籠的鳳瑾瑜,宛如畫中的出塵女子。可一想起況青來報,那支商隊已獲得北遼通關文書,卻又折去別處,夏侯循便悲憤交加。


    “鳳瑾瑜!”


    鳳瑾瑜疑惑,卻將夏侯循眼中的痛恨瞧得真真兒的。


    “王爺怎麽來了?”


    “你竟敢……!”


    “報……!”


    又一陣馬蹄聲隨稟報傳來,身背令旗的通訊兵不等馬匹停下便奔向夏侯循,自是也打斷了夏侯循未說出口的話。


    “啟稟王爺,南幽急報!南幽皇後鳳嵐憂思難捱,已於兩日前病逝於鳳藻宮,等待擇日下葬!”


    通訊兵所言讓夏侯循麵露不可思議,神情複雜的看向鳳瑾瑜。


    “哐鐺。”


    燈籠失控從鳳瑾瑜手中滑落,燭火很快便將其點燃。


    鳳瑾瑜麵露傷感,眼眶蓄淚,卻也平靜得可怕。


    見鳳瑾瑜盡顯不適,夏侯循翻身下馬一把抱起她,在百姓的議論中策馬離去。


    ……


    窗外又下起大雪,屋內並未點燈,唯有兩人各坐一邊的唿吸聲。


    “所以,王爺今日讓我出府,又是王爺的一番苦心試探。”


    “……”


    篤定的詢問,夏侯循說不出辯解。


    鳳瑾瑜臉頰上的淚早已變涼,卻情緒依舊。


    “我長姐已死,死在了困住她的鳳藻宮,還死得滿心愧疚。王爺可還有恨?”


    夏侯循腳步沉重的站起身,背對鳳瑾瑜嗓音失落。


    “以後,本王不會再為難於你。”


    夏侯循仿若失魂,離開了自己的寢室,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那夜後,夏侯循音訊全無的消失了好幾天。況青不知在哪將人尋迴時,夏侯循仍舊穿著離去時的那身衣裳,發須髒亂酒氣熏人。若不是況青忠心去尋,隻怕死在哪都無人知曉。


    雖說這隻是鳳瑾瑜的吐槽。但整晚和個醉漢共處一室,鳳瑾瑜自是忙前忙後累得不輕。


    翌日一早,夏侯循酒醒睜開眼,隻見鳳瑾瑜正著衣趴在矮桌上打盹。雖不記得昨夜自己到底醉成什麽樣,可瞧著鳳瑾瑜臉色極差,倒也不願再加以為難。


    一聲嚶嚀,鳳瑾瑜轉醒。這才瞧見夏侯循不知何時醒來,正在盯著自己看。本想詢問幾句,可想起前兩日夏侯循的所作所為,索性出聲挖苦。


    “到底是一國王爺,這般邋遢渾身惡臭,北遼京師那些女子個個都瞎了眼嗎?竟一心對你前仆後繼!”


    夏侯循瞬間炸毛:“你不瞎!不瞎同本王共處一室這麽久。”


    “奴婢這是寄人籬下實屬無奈。想我定國公府再不濟也從不苛待下人,更不會讓通房丫頭睡地上。”


    “本王前些時日好心分你一半,是你自己不領情。哪學的毛病,這般顛倒是非!”


    瞧著夏侯循恢複嘴毒本色,鳳瑾瑜心中猛翻白眼起身走人。


    自己真是瘋了!才會說著說著就緩和了這男人的情緒。


    不過他這話說來也不嫌酸掉大牙。誰瞧過睡榻還有男女共享的?那是夫妻好吧!


    呸呸呸!越扯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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