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年輕人雖然注重所謂君子的名聲,但也有挑食的人,所以在某些明月也喜歡的菜色麵前,依舊有許多人當仁不讓,難怪朱祐樘會被擠出氣來呢!明月也很浮躁……


    這是大門被打開了,與門軸發出的摩擦聲迴響在大殿裏格外地響亮與警醒,使得正在努力奮鬥的群臣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然後看著一群人排著隊近來,手裏提著的居然是香噴噴,熱乎乎,美滋滋的肉!


    是信瑞值班來了!


    “諸位大人,老奴是負責分發烤肉的,所以還請就坐以免老奴老眼昏花遺漏了哪位大人的份……”


    他這麽一說,那些跟明月擠在一塊,完全忽視明月的“最貴”身份及必須要避開的忌諱的挑食者立馬就端著盤子和美酒坐迴到位子上了。


    等人都走了,正好讓明月慢慢挑。信瑞有些不解,走到明月旁邊小聲地提醒:“淑女,您不吃麽?”


    “沒事,”明月朝他擺擺手,又指了指朱祐樘,“明月有家屬,他會幫明月留著的。”


    明月這麽一說,全場又瞬間驚愕。


    於是,烤肉上來了。大臣們明顯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別開生麵的晚宴,也是第一次看到烤肉原來是可以這麽分發的,味道原來是可以這麽特別的。


    那不是廢話麽,做烤肉的師傅可是明月派人找遍了京城和附近的城鎮請來的……呃……獵人大師。


    迴到位子上的時候明月端了兩大盤子食物,而朱祐樘的麵前是明月事先藏在桌子裏的幹淨盤子,如今自然已經是裝滿各式烤肉了,就是為了這會兒能搶占更多更好的食物。他原本是不知道的,沒想到居然被他發現了,看來他倒是挺機靈的。


    可明月誠心誠意地誇他的時候卻被他白了一眼:“我能不機靈麽?”


    “機靈的話就去下麵幫明月把酒端過來。”


    “端就端。”


    酒宴就在這樣的氣氛下持續了近兩個時辰,其實還有些娛樂節目的,但考慮到大冬天的更深霧重,迴去晚了家人們也擔心就早早地放他們迴去了,走前明月和朱祐樘就把事先準備好的紅包分給了他們。


    “孤王和淑女準備了幾個紅包,算是一點心意,還望眾愛卿不要嫌單薄了才是。”朱祐樘站起來道,“紅包是隨機發送的,裏麵有獎券,今年年末憑獎券兌換禮品,所以千萬不要弄丟了。”


    說完便同明月笑笑,然後拉了明月起來跟他下去發紅包。


    “謝淑女!”


    “不必客氣。”


    “謝淑女!”


    “臣惶恐!”


    “謝淑女。”明月抬頭一看,果然是汪直。


    “你也跟明月生分。”明月笑著嗔了他幾句,然後湊近他,“給你開個後門,有獎的。”


    汪直笑了,一如既往的好看。


    “不用急著感激明月,迴頭帶明月去那看看軍營的練兵就好了,我想長長見識。”


    “隨便,歡迎你來串門。”


    “好,明月可當真了。”明月笑嘻嘻的應了。


    跟汪直打完招唿明月就接著發下麵的,於是,就發到了萬通,頓時一陣尷尬。


    “萬通。”明月拿了個紅包遞給他,“小小意思,還望大人不要嫌棄才好了。”


    萬通依舊板著他的麵孔,鬢角有些斑白。他微微向明月施了禮,卻沒有伸手接過紅包。


    “臣,不敢接受。”


    “大人為國家鞠躬盡瘁,辛苦奔波,出謀劃策,又是三朝元老,您的功績是誰以比擬不了的,若是您都不敢接受,還有誰有資格接受?”


    “淑女,”萬通抬起頭來,“您這是在諷刺微臣吧?”


    “怎麽是諷刺呢?萬通的功勞本宮雖不甚清楚,可大人心裏最是明不過,殿下也清楚,這朝中上上下下的人誰能否認萬通給大明國做出的貢獻?”


    “那淑女是何意?削了明月的權勢,如今又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微臣心裏聽著難以接受。”


    明月心裏“咯噔”一下:原來他早就明白了。也是……老謀深算如他,怎麽會被我們的小伎倆給騙過去了呢?


    “的確,殿下是削了你的權勢,可萬通有哪裏覺得不妥當麽?你的官階升了,俸祿豐厚了,補貼增加了,名聲變大了,百姓們也都知道朝中有你這麽一位三朝元老在保護著大明國,為大明國操勞一生,本宮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麽地方大人是不滿意的?”


    萬通怒眉瞪眼,卻依舊盡量壓低他的聲音:“可是你們削了明月的權!”


    “大人是三朝元老,又是二品大員,要權勢做什麽?難道當年大人選擇報效朝廷,在朝為官的初衷並非是為了一展抱負,為國出力?”


    “這……”


    “大人依然是大人,沒了權勢也是大人,日子照樣過,甚至比之前更逍遙自在。殿下感激你侍奉了三代帝王,百姓尊敬你的存在使他們過著平安充裕的生活,隻是,一代帝王最忌諱的就是朝臣實力過大而威脅了皇權,大人也不會不明這一點。這般做隻是為了不會有朝一日君臣反目,朝政不安,國家動蕩,最終讓外邦人得了便宜。”明月的手一直伸著,明月承認是有些酸了,但是這個節骨眼上明月不想把氣勢落於人的下風,“大人若是有什麽不滿或是不便的地方盡管提出來,本宮和殿下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這不是在想你妥協或是針對了你之後又討好於你,隻是為了報答你對大明國和柳下家做的,就像……殿下公平公正地對待了每一位考生,沒有因為尹文澈是你的兒子而另眼看待,照樣以他的成績封了官銜。”


    萬通沒再說話,接過紅包之後就離開了,甚至都沒有向明月行禮告退。


    明月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清寧殿外頭的夜色中,終於是長場地舒了一口氣,手腳一軟,身子已經半靠在朱祐樘懷裏了。


    “明月,你還好麽?方才你真是嚇死明月了,明月一轉身才看見你和萬通在說話,他沒有為難你吧?”


    明月搖搖頭,朝他笑笑:“沒事,我們迴去再說。”


    “你……可以嗎?”


    “恩。紅包還沒發完呢。”


    “明月來就行,你去坐著吧。”


    “不礙事的。”說完就站直了身子接著發其他大人的紅包。


    朝臣們全部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半夜的,宮女太監們都被放了假也沒有打個更。


    “明月。”


    朱祐樘走到明月身後,從後麵抱著明月。明月有些恍惚,這似乎是他第一次這般抱著明月,很溫暖,很安全。


    “累了麽?”


    明月點了點頭,靠到他身上。


    “那我們快些迴去吧。”


    “好。”


    他笑笑,轉身欠了明月的手走出大廳,剩下一片狼藉留在這燈火闌珊的清寧殿之中。


    何況……明月抬頭看看朱祐樘被燈光照的紅通而愈益溫潤的臉:何況,還有他在身邊。


    “看明月做什麽?”


    “看你好看。”


    “又不是沒看過,不是天天在你眼前晃著的麽?”


    “明月想看不行麽?”


    “行……”朱祐樘近乎寵溺地刮了刮明月的鼻子。


    “朱祐樘。”


    “什麽?”


    “明月長得好看嗎?”明月停下腳步,他也停下來,看著明月。


    “怎麽突然這麽問。”


    “明月長得不好看,你為何會喜歡明月?”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睛很亮:“明月就是喜歡你不行麽?”


    明月愣了愣:“行……你背明月吧,明月有些走不動了。”


    “好。”朱祐樘微微蹲下身,“上來吧。”


    明月慢慢地爬上去,他的衣服很涼,但是不知怎麽的,明月就是覺得暖和,能透到心裏去的那種。


    “朱祐樘……”


    “恩?”


    “恩……”明月搖了搖頭,扶著他的肩膀撲到前麵,在他的麵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就聽見他爽朗的笑聲一直迴響在四周這片無人的冷夜裏。


    醒來後明月已經睡在自己房中的床上了,朱祐樘坐在案邊批著奏折,冰含拿了帕子坐在床邊。


    見明月醒了冰含立刻就奔過去告訴了朱祐樘,然後退下了,換了朱祐樘坐在床沿上,拿了帕子敷在明月的額頭。


    逆光打在他的臉上,耀眼地連眼睛都睜不開,卻幾乎連他臉頰上的柔毛都清晰可見。柔柔的輪廓被光線勾勒出來,隱隱約約在他散落的鬢發間熠熠生輝。他笑著,人美,嘴角勾起的弧線也美,讓明月在醒來的這段混沌的時間裏不由自主地就要跌落進他的魅惑裏。


    “看什麽看得如此入迷?”朱祐樘拿起帕子,手背微微貼著明月的額頭,洗了帕子重新給明月敷上。


    明月努了努嘴:“剛醒過來,眼睛不好使而已。”


    他沒應明月,隻是笑了笑。


    “明月怎麽迴來的?”


    “自然是明月抱你迴來了,難道你還想靠著欄杆睡上一夜?”


    “明月醉酒了吧?”


    “你以為呢?”


    “原以為隻是酒勁上來了不算醉的,靠會兒就沒事了,誰想到就睡過去了。”


    “醉酒了是容易犯困的。”


    明月一驚:“隻是睡著了,沒撒酒瘋吧?”


    朱祐樘一愣,突然笑了出來,摸了摸明月的頭:“撒酒瘋?看來你還真拿自己當迴事兒了。”


    “那就好……”明月拍拍胸脯就要坐起來,朱祐樘卻將明月按住。


    “先躺著,大夫說你有些熱。”


    “可是明月沒感覺到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啊。”


    說著明月就要坐起身來,朱祐樘卻沉下了臉:“要你躺著就躺著。”


    屈服於他的淫威,明月還是乖乖躺了下去,然後陪著他在屋裏看了一天的奏折。後來聽冰含說,其實那迴明月真的隻是醉了酒,酒氣還沒解,所以頭暈暈乎乎的。朱祐樘也確實請了大夫來,但那大夫隻開了些醒酒的藥,隻因明月睡著沒法子喝藥他就給明月敷了,然後用他的特權威脅冰含不得在明月麵前說出半個字。於是就上演了後麵的那一幕,好讓明月理所應當地呆在屋裏陪著他。明月知道真相後同他說其實他不這麽做明月也會留下來陪他的,隻要他開口的話。可他卻迴答:“擔心的是你又心血來潮出去逛逛。逛逛就逛逛罷,最後又不知道晃去那裏了。”


    不過他的擔心也並不是無稽之談。


    晚上的時候他終於是鬆懈下來,因為這一天明月都是在房裏陪著他的,而且也答應了晚上帶著明月一起去看看汪直的軍營,因為汪直在與蘇映清練兵。


    才到了汪直那裏,汪直因為有事,便留了朱祐樘與明月兩人留在那裏休息。


    剛坐下來,便聽有人傳語,蘇映清遣了其弟蘇映是來請。


    本來汪直不在,明月也不打算做什麽主意,反是朱祐樘先出聲說道:“請他稍等一下。”


    “是。”


    想了想,朱祐樘便閃進了屏風後麵觀看動靜,明月不禁又同情起蘇映是來:人家坦坦蕩蕩地來串個門,卻惹得人家這般緊張。


    看他藏好身子,明月這才敢走過去開了房門,見蘇映是正耐心地靠在牆上發著呆,卻笑得一臉溫和。


    見明月開了房門出來,他立刻便站直了身子走過來:“這麽晚打擾公子和夫人,實在是不好意思。原想是邀了二位一同去樓下玩遊戲的,問了家仆才知道二位已經歇下,正欲離開卻不想已經驚動了夫人。”


    “難怪剛才一下子鬧哄哄了起來。”聽他說什麽遊戲,明月就伸長脖子往下看了看,“玩什麽呢?”


    “家兄設了對子,擊鼓傳花,若是中的那人恰好又對出了下聯,那麽家兄便有神秘禮物相送。”


    “神秘禮物?”


    蘇映是笑笑,在柔和的燈光下愈發顯得溫文如玉,俊朗非法:“目前隻擺出了一壇五十年的月歲,卻還未有人對出下聯。”


    “明月雖不知道這月歲是什麽,但既然是五十年的,定是壇好酒吧?”


    “月歲在酒中排第七,又是五十年釀的,確實是壇好酒了。”


    明月看著他問道:“既是好酒,蘇映是怎不去取?”


    蘇映是笑著搖了搖頭:“家中有酒甚多,蘇某卻不善喝酒。況且蘇某也聽了上聯,自覺胸中頓挫,怕是難以對出的,故而想來邀請公子。昨日同公子對飲相酌,交談甚歡,獲益甚多,也欽佩於公子的才華,想來這樣的對子是信手捏來。”


    明月又忍不住要笑出來。


    朱祐樘的才華自是沒話說,再怎麽人家也是帝王家的孩子,遺傳不錯,加上自幼讀的書不少,後來又遊學四處,況且朱祐樘天資聰穎,一般問題絕對難不住他。可是要說到交談甚歡……恐怕是蘇映是脾氣好,忍了朱祐樘好些明槍暗箭的,不然明月也該被他們翻桌子打架的聲音吵醒了。


    “蘇映是謬讚了。不過蘇映是說的好酒或許明月夫君是感興趣,可如今他在沐浴怕是要好長時間才能好,等他出來了這遊戲也該結束了也說不定。”


    “那真是可惜了……”蘇映是歎了口氣,突然有看向明月,“不如,夫人代為下去吧?”


    “明月?”明月一愣,指了指自己,“明月又不是明月夫君,也沒有他的能耐,怎麽能代他去呢?”


    “夫人蕙質蘭心,既能跟隨在公子這樣的人物身邊也定不是池中物,不妨試試?”


    “試也沒用的。”明月擺擺手,察覺跟他說話有些隨便了,立馬轉換了語氣。“明月是說,就算是蕙質蘭心,可一個人的潛質也就到那裏了,再怎麽近朱者赤也是比擬不了的。況且明月隻是個普通人,才疏學淺,能跟在明月夫君身邊也算是機緣巧合,三生之幸了。”


    蘇映是看著明月,動了動嘴,沒說話卻笑了出來:“夫人謙虛了。夫人容貌昳麗,舉止大方,聰穎妙美,能有夫人這樣的女子陪伴在身邊才是三生有幸……”


    明月愣了愣:這話說得未免有些太曖昧了吧……門還開著,叫朱祐樘聽見可不是很好……


    果然,裏麵的水聲大了些。


    看著明月有些不好意思,蘇映是似乎也察覺到了說話有些唐突了,便微微一笑:“既然公子不便下樓,那蘇某就先告辭了。打擾。”


    明月同他微微地頷了首,退進房間,想了想,又出去叫迴了退避到不遠處的冰含和林莫,讓他們今天先迴了房,明天才開牌局,想必朱祐樘也沒有這個心思打牌了。


    迴房之後朱祐樘已經穿了睡衣抱臂站在那裏盯著明月看了,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身後,幾縷落在胸前,還滴著水。形容是妖媚,且蠱惑人心,但是他此時的表情卻是讓明月避而遠之,於是明月一愣,定在原處看著他。


    望了明月片刻,見明月不敢上前就開口喚明月:“過來。”


    “做什麽?”


    朱祐樘微微了皺眉:“過來。”


    “你有話在那裏說也是一樣的……”明月別開頭,故意拿袖子扇了扇風,可一轉頭,他便似一陣風般地到了明月的麵前,握起明月的手腕。


    “你不聽話。”


    明月抬頭看向他,有些不服氣:“明月怎麽不聽話了?明月隻是跟他說了幾句話,也拒絕和他一起下樓了,況且這都是經過你同意的!”


    “可是他對你心懷不軌!”


    明月一怔,迴過神來,發現他有點醋意,不由嗔道:“你都說那是他了!就算是他對明月心懷不軌,我可沒對他居心叵測呀!你怎麽反怪到我頭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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