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緩了緩心神,直起身子。“明月想讓她告訴殿下,明月當初長這一身心眼,為的是在這如狼似虎的世界好好活下去。現在留著這些技藝,是怕有一日殿下棄了明月,明月也有可以傍身的資本。”


    “你怕我有一日會丟棄你?”他在明月麵前半蹲了下來,撩開明月貼在額間的濕發,暖暖的手掌貼在明月冰涼的臉上。


    “你不是已經不要明月了嗎?”明月死咬著下唇迴望著他,眼睛裏泛出一片淚花,“今天你來也是為了坐實明月無禮的罪名,然後再心安理得地把明月趕出去,不是嗎?”


    “小丫頭,你就是這樣想的……”他一雙星眸深深地望進明月的眼睛裏,帶著一份痛心,帶著一份憐惜,“看來我平日裏是待你太好了,冷了你幾天你便弄這一身的傷來指責我。”


    “今天已經是第二十一日了……”他聲音一軟明月反而哭得更加厲害。


    朱祐樘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把明月抱了起來。“我沒有要丟棄你,我隻是需要時間來想明白一件事情。”


    “你…要想…明白什麽?”明月趴在他的肩膀上泣不成聲。


    “我在想怎樣,你才肯向我坦白。”他一手將明月緊緊地抱進懷裏,似自語,似呢喃,“卸下你的硬殼和尖刺好嗎?我怕它們有一天會傷到你自己……如果你害怕,便讓我來護著你好嗎?”


    世界上就有這樣一種麵容,讓人光是看著就覺得幸福,溫暖,仿佛一切的苦難都能被安慰,被治愈。明月看著這樣一張臉,心裏的委屈一下子煙消雲散。


    “……”明月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把臉貼在他肩上。


    她的頭發太亂,都紮在了朱祐樘的眼睛上,朱祐樘好不容易把她的頭發撩開,明月看著他心軟了,趕緊說道:“我想出宮去一次,為您和皇後娘娘尋藥。”


    隨即明月被朱祐樘握住雙臂高高地舉了起來:“你這個小妖精,現在知道心疼了?”


    此時屋外天色已暗,朱祐樘命人將寢室的燭台點亮後,這才開始審視明月身上的傷勢。


    明月看見他眼中的憐惜,知道自己這一次又贏了,雖然她能贏的原因是因為朱祐樘對她的憐愛,可是她不在意。


    男女之間本就如是弈局,因為什麽原因才贏的本來就不重要。


    聽到冰含捧食來,明月有些羞怯的要起身,因為轉得太急,一邁步居然扯住了朱祐樘的衣裙,眼看著就要摔倒,腰上突然一緊,兩隻大手將明月生生拽住,圈在了懷裏。


    此刻,房間裏變得格外安靜,明月的耳朵裏隻能聽到明月們兩人劇烈的心跳聲,噗通,噗通,此起彼伏……


    也許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當中真的變了,明月的臉破天荒地開始發燙,從兩頰一直蔓延到耳朵,到後頸,他握在明月腰上的手如火燒一般灼熱,他手指的每一寸力量都能透過衣服傳抵明月那顆狂跳的心,這奇怪的感覺是什麽?以前與他再親密時,明月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殿下,我……”明月用手輕輕地撐開他,嗓子有些沙啞。


    他驀然放開了明月,板著臉冷冷地說道:“一身的傷,也不小心些,以後要多注意!”


    “……”明月怔了怔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隻能拎起裙角小心的坐好了。


    “我這毒藥,你可舍得讓我一直這樣背著。”朱祐樘沒好氣的說道。


    明月搖了搖頭,然後請了要離宮去為他與王皇後覓藥,朱祐樘點了點頭,側頭思量了片刻,終是說道:“現在中秋在臨,你若是這時候出去,難趕在中秋前迴來嘛?”


    看著明月臉上有些犯難的樣子,朱祐樘立時明白隻怕這些藥物都不是一時好尋的,便試探著問道:“那你能先壓一壓毒氣,中秋過後再走嘛,要不然的話,中秋盛宴你不在宮裏,太打眼了。”


    這些事明月自然還是有能力做的,便點了點頭,看著她應了話,朱祐樘便起身要走,明月伸手牽了一下他的衣裾,可是朱祐樘卻還是揮開了,這件事終還是他心頭的一根刺,說是原諒,又怎麽能在片刻間再如往昔?


    當朱祐樘離開自己的院子,明月每一腳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整個人暈乎乎的。拋開之前奇怪的感覺不說,今天對明月而言意義非凡,短短一日之內,她不但確認了汪直的身份,知道家裏除了她以外,還有人劫後餘生。


    朱祐樘走後,幾日裏沒來明月這裏,甚至連往常的飯後喝茶也省了去。


    明月明白這樣的理由,他其實還是介意的,這樣的事,誰又能完全不在意呢?


    但心裏卻還是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說是失落也不像,恐怕就是那“習慣”所引起的後遺症吧?


    不過明月又在心裏安慰自己,如此也好,省得那一天來臨的時候,就真的不知所措了,畢竟那一天終究是會來臨的。


    隻是明月總是想要選擇了故意忽視,也就是所謂的逃避。


    因為朱祐樘不在,所以明月有充分的時間來思量皇後娘娘的用藥問題,而且因為了有朱祐樘的支持,她也不用擔心藥無法送到皇後的麵前。


    以至於一不小心就已經是三更天了,明月夜裏因是讓冰含上過傷藥,又暖暖的喝了一碗湯藥,所以睡的有些沉,迷迷糊糊地睡到了近晌午。


    問冰含為何不早早叫起,她隻道是怕驚了明月的好夢,何況平日裏淑女的事也不多,何況淑女身上還有傷……如此雲雲。


    明月思量著這小丫頭也不知道她要去給皇後請安,不禁莞爾一笑。


    梳洗完,又用了冰含備好的早點就已經是中午了。想到早飯剛下肚,如今也沒什麽胃口就讓冰含吩咐下去將午飯的時間挪後,若是宮女太監們餓了就讓廚房先做了他們的份。


    吃飽喝足,自然也沒什麽事可做就想起自己給皇後寫的藥案。


    昨天算是翻遍書案,深思熟慮,可是卻始終有些欠缺,想到自己終是不及父親葉蘭歌國手無雙,當年父親也曾歎過,養子數眾,無有一人可傳醫經,唯女可學爾,又心念歸雜,難有大成,一直都耿耿於懷,隻覺得自己醫道一術終要失傳。


    想到這些,明月心裏左右不是滋味,隻恨當年自己沒有好好跟著父親好好學習,如此臨時抱書腳,卻也有些拿捏不準,若是她自己用藥,可能她也就湊合著飲了,可是終歸是皇後娘娘身份尊貴。


    不敢不慎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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