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宴過後,明月隨著朱祐樘迴了清寧殿,朱祐樘一個人坐在那裏,看著一側明月正在點燈,因為心裏煩躁,突然就一下子覺得熱了起來,於是起來活動活動。


    隨便翻了翻書架上的書,又看了看其他的擺設,最後歎了一口氣說道:“這次去安慶很危險,你不該跟來。”


    “留在宮裏又如何,你有什麽好主意嗎?”明月聲音軟軟的,可是朱祐樘聽在耳裏卻是有些更加心裏不忍。


    明月終是柔柔的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此時糾煩,不如先歇下,明天一早出發,怎麽說一路上還有汪直照應。”


    “就是因為有他,我才……”說到這裏,朱祐樘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左右,終是沒有說完,隻是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你早些歇著吧。”


    明月看出了朱祐樘眼中的不安,本想說一句汪直未必如你想的那麽不堪,可是看看左右,終是沒有說話,隻是福了一禮,便退了出去,一夜無人入睡。


    可是卯正時分安慶門外,朱紅色的宮門緊緊地閉著,但已經有文武百官在外頭準備為明月和朱祐樘送行,一邊跟著朱祐樘身邊的是汪直與幾個西廠的護衛。


    明月身邊是昨天那個跟著她去送禮物小宮婢,今天明月已經問過她的名字叫冰含,算是宮婢們裏年歲長些的人,雖然沒有正實的職授,平時支也是個拿主意的角色。


    當沉重而莊嚴的朱紅宮門緩緩打開,門外的官員不少,但也絕沒有全到齊,明月掃了一眼眾人,一這群人裏,最顯眼的還是楊應寧,不僅是他那一身絕塵的白衣,更是他那絕世般的容顏,乍一眼望去,竟覺得他有些謫仙的味道。


    這樣的濁塵中的佳公子,想來必是傾倒不少宮閨少女吧。


    他依舊是看著明月與朱祐樘微笑。


    汪直跟在朱祐樘的身後,明月跟在汪直的身後,冰含和其他幾個護衛跟在明月的身後,然後眾人在朱祐樘示意止步的時候也停下了腳步。


    明月與冰含是坐馬車,當兩人登上馬車以後,明月坐在窗口,撩起了簾子的一角,然後就看見了那個站在宮牆外,著一身白衣翩翩,立在馬上,遠遠的望著這個方向的楊應寧,不由心裏生了幾分悠長的迴憶的,隻是隻那一下,便再也找不到迴憶的影子了。


    隻可惜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遠得明月已經沒有辦法看見他的臉了,最終隻剩下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直至完全消失不見在地平線上。


    明月這才迴過神來,有些不愉的放下簾子,突然有所感悟般的說道:“你說,人生為什麽要有那麽多,愛恨情仇,那麽多癡怨,如不執迷,不妄念,不動情,既金剛身,永不無痛楚,不入地獄苦海…”


    “什麽。”冰含微詫異了一下,看著明月有些神傷的樣子,一臉不解。


    此時明月才醒悟自己失態了,便笑了笑說道:“沒什麽,可能隻是我想多了。”


    “嗬嗬,其實人生來就是為了受苦的吧…唉,其實有時候我也想問,上天,你讓我們這些人出生,就為了讓我受盡人世百種折磨嘛?”冰含說到這裏,有些自嘲的說道:“那下輩子求不做人。”


    “是啊,做人有什麽好,如有來生,我願為佛前金池中的一條鯉,吐出一個泡泡,水紋未散,便什麽也不記得了!不記得那些愛恨,仇怨,憎癡纏。”明月幽幽的說道。


    接著看了一眼一側的冰含,突然說道:“你其實一直對我很生份,因為什麽?”


    半晌見冰含不語,明月又笑著問道:“因為我表麵冷淡,還是因為我生性與人疏遠?”


    冰含又是一愣,看了明月半晌,似在考慮要怎麽迴應,最終是點了點頭說道:“是的,不過,這不是主要的原因。”


    “哦,願聞其祥。”


    “因為你的目的性太強了,太可怕了,清寧殿裏有如意姑姑一個人,已經很多是非了,女史大人,我希望您能讓我們這些奴婢過些簡單安穩的生活。”冰含的聲音很沉,可是卻透著真誠。


    明月沒有些到他會說的這麽直白,一時反是有些不知道如何應付,良久才說道:“誰不想過些簡單安穩的生活,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就像魚生來要吐泡,人生來要吃飯,要活下去,可是除了活下去,這世上,還有很多事,比活著更重要。”


    “或許吧,冰含不懂。”


    “那冰含現在覺得明月怎麽樣?”


    “冰含……不敢妄加評論女史大人……”


    說著說著,明月重新撩起簾子,看著窗外的風景竟又有些感慨起來。


    唉,她昨天夜裏看見朱祐樘眼下又有幾寸黑影,知道那毒氣已經漸浸入骨,想到這裏,她卻覺得胸口有什麽東西堵得慌,或許就是當時說不出口的那些話吧,可明月又不知道這些話究竟又是什麽。


    在馬車裏顛簸了好些時日,明月也不知道這好些時日到底有多少天,但冰含說已經過去七天了,隻是明月還未到慶安。


    而且,這天也越來越熱了,朱祐樘也受不住這暑氣,棄了馬,改坐馬車了,隻有汪直因為身份的原因,隻能繼續騎馬護衛在兩側。


    這天,明月正與朱祐樘兩人,望著窗外想心事,突然響起了汪直的聲音。


    “朱……朱公子?”


    “恩?”不知道他叫了幾聲了,最後還是冰含提醒朱祐樘,“大人有什麽事嗎?”


    “下官……隻是想提醒朱公子一聲,再有半天路程就到慶安了……”


    “是嗎?終於要到了啊……”聽到這樣的話無疑讓明月興奮。


    這一路上過來,因為馬車的顛簸明月和冰含都吃了不少苦頭。


    “大人,這可怎麽辦呢?”


    “什麽?”


    朱祐樘撩起簾子看著窗外:“汪大人請看。還未到慶安呢,就已經旱成這樣了,而且,從前幾天開始……”朱祐樘說到這裏沒有說話,反是向樹林叢間掃了一眼。


    迴頭看看汪直,他似乎也皺起了眉頭。


    “朱公子毋庸擔心,這些跳梁小醜,便交由下官打發就是。”


    “那就先謝過汪大人了。”


    “公子,您臉色不好,還是先靠會兒吧,到了冰含再叫您?”冰含在得體的,朱祐樘身後塞了個墊子。


    “也好……”


    微微向他頷首之後,朱祐樘又閉眸開始養神,明月也漸漸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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