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眾嬪妃的離開,皇後這才微側了一下身子,看著在一側的蘭心,看似隨意的言道:“明兒個,你讓人去挑幾個伶俐的內監最好還懂些藥理,哦,對了,我聽說有個叫廣成的甚是機敏,是嘛?”


    蘭心微愣了一下,可是待她迴過神來,看見皇後已經歪在榻上似乎很困倦,一時也捉磨不定,這點出來的人可是真隻是個機敏的人物而已。


    蘭心用籠暗了燭火,又取了毛毯蓋在皇後身上,這才攝著身子退在外麵的迴廊角處候著,才立了沒多會,便看見梅娘從一側走了出來,對著她擠眉弄眼的,看的蘭心胸口一陣火起,她也說不上是埋怨誰,隻是梅娘這次做的事,著實是手腳不幹淨,現在不隻是簡單的送了一個把柄給了萬貴妃,更重要的是明月又沒死絕,待那個丫頭迴來以後,該將如何?


    蘭心素比梅娘要多幾分心眼,她到了今天看著皇後如此突然發難,已經是鐵定要維護明月且不提去,隻看這姑娘來了以後,看著不顯山水,可是明裏暗裏已經讓皇後變了不少,再不是過去那個可以任由著萬貴妃揉捏的軟團子,隻這一點,便已經極不簡單了。


    她心裏越想越是氣惱,梅娘左右不該沒鬧明月狀況便發難,更不想再理會梅娘,隻望能從此退出這個是非圈子,好生守兩年,待到足歲出宮才好,可是梅娘那裏肯?


    梅娘本來在那裏向蘭心打了半天眼色,見她居然隻如沒曾看見一般,當下也生了幾分焦慮,便上前了幾步,輕喚道:“蘭姐姐,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與你說。”


    “噓。”蘭心無奈的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這才小聲的說道:“你不要命了,娘娘才歇了,你要驚了駕,小心發落了你。”


    梅娘隻得急的跺了跺腳,蘭心這才無奈的向其他待值的小宮婢打了一個眼色,退了下去,待到他們兩人走遠以後,這幾個當值的小宮婢也不由倦倦的開始打起了哈欠,皇後禦下一向寬厚,此時當值的掌衣姑姑都溜走了,她們不免鬆懈,居然小聲的開始討論起了晚上的晚餐,說是今天看到廚下準備做藥膳,不知道禦藥房裏送來了什麽好東西。


    聽到她們的對方,大家都以為已經沉睡的皇後緩緩睜開了雙眸,眼眸裏那裏有半分倦色?她睜開眼眸看著那溜金為飾的天幕懸頂上滿滿的龍鳳雕花,嘴角慢慢露出一絲嘲弄,萬貞兒終歸是少了幾分見識,隻知道畢方為吞火神鳥,以為有了這個就能克製鳳凰,可曾想到,自古以來,能與神龍共傲視天地的隻有鳳凰,何曾會是一隻獨腳的醜物?


    皇後想到這裏眉眼不由一動,她真的不曾想到,那個廣成說的話,居然是真的,汪直居然想要借她的手來救明月,這算是向她賣個人情,還是投誠?


    不論如何,汪直,這個西廠的廠公,還是很有價值的一個奴才,不論是那一種,她都想要靜觀其變,隻是不知道明月什麽時候,才能迴來。


    這時候正讓皇後惦念中的明月在那呢?


    皇後以為她在西廠,可是實際上呢?


    汪直做夢都不曾想到,明月居然跑了,居然從西廠跑了出去,對於他來說,這不異為一種奇恥大辱,可是更多的,他卻是在擔心,擔心她的安危。


    當聽到一早上隻有張敏來尋過他,汪直眼皮微微動了一下,說起來,張敏與已亡故的葉駙馬可是同鄉呢。想到這些點點滴滴的細碎線索,汪直不由自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明月如果是落進了張敏的手裏,或許也未必會有生命危險,他隻能如時安慰自己,現下的情況,他著實也不可妄動……因為萬貴妃,隻怕還等著他的解釋呢。


    此時舉步維艱,一子錯,便是萬劫不複。


    可他,不能萬劫不複,因為他還要活著,隻有活著,才有報仇的希望。


    而明月此時在那呢?


    這一點,明月自己也不知道,她早上服過藥,便沉沉的睡去了,待到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入夜時分,一睜開眼,便見床側雕著如意雲頭紋攢成透欞。這本不是什麽出奇之物,可是卻絕不是內宮的規製。


    因是床前放置了屏風,一共九聯活頁八字式拉開,擋的死嚴,燭燈又在床側,完全看不見屏風後可有沒有其他人。


    明月想要起身瞧瞧這會自己可是在那,剛一用力,卻隻覺得身子麻軟的厲害,不由自主的叮嚀了一聲,可是卻是動彈不得,


    聽到她發出了聲音,居然有一個女子的迴應道:“你醒了。”


    說著話,便看見一雙如玉脂般的小手搭在了屏風上,慢慢的將屏風向一側折收,動作之間,隻先看見她露出半身荷綠色的儒裙,身姿嬌弱纖瘦,那身衣裳不過是尋常式樣,非宮裝,可是那料子卻是極好,極像是貢品裏的碧水錦綢——這可不是一般人家的掌珠,能用的上的料子。


    似是感受到了明月在打量自己,這衣裳的主人不由自主的探出腦袋瞧了一眼明月,那舉止隻如是鄰家的小妹一樣,讓人不免生出幾分好感的朝她笑了笑。


    看見明月的笑容,對方也笑了起來,這一笑如春風吹過,風姿無限。明月此時才有機會好好打量一下,這少女也就十四五左右,發髻梳成小辮垂在後麵,顯未及笄,不過頭上卻也綰著小髫,並簪著支翡翠玉釵,碧綠的顏色與她的衣裳相映生輝,更襯的她雪白的肌膚在屋裏的燈火照耀下,散發著淡淡桔色柔光,眼睛並不是很大,但配上她嬌小鵝蛋臉,卻是十分合適,剛才一笑時,左邊的嘴角邊一個梨窩隱現,更顯出幾分俏皮可愛,這不是個十分美麗的女子,卻看著讓人喜歡,最少明月現在並不討厭她。


    此時少女已經完全的移開了屏風,明月這才發現,屏風後麵,有一個小小的桌幾,那裏放著一個茶爐正煨著壺茶,茶香嫋嫋,案幾上放著三個茶盞,一側椅上還端坐了一個她十分熟悉的人——楊應寧。


    看著楊應寧一臉探究的神色,明月隻覺得自己的頭也開始痛了起來,現下真是全身上下無一處自在。


    移開屏風以後,才發現,這屋子極大,可是三人都不說話,顯得冷冷清清的。少女極力找話來講的說道:“我叫沐華,明月姐姐,你好點了嘛。之前宏哥哥也來看您了,可是您一直沒有醒,他喝了幾盞茶,終是等不及才走了。”


    明月聽到這話,不由掃了一眼那三盞茶盞,殘盞未收,茶香尤在,想來才走不久吧,隻不知道她的宏哥哥是誰?


    會是他嘛?明月不由自主的在心裏想到了張宏治那似笑非笑的容顏,可就在這時候,卻聽沐華已經問道:“姐姐你和宏哥哥是好朋友嘛?”


    明月不言,反是楊應寧說:“沐華,你去取些粥食點心過來吧,她該餓了。”


    說著望了明月一眼,道:“你怎麽不好奇為什麽會見到我嘛?”


    明月卻是凝眸迴神,楊應寧見她依舊是平日的神色,心裏卻是莫名地氣苦與煩躁,手裏一時有些無措,順手拿了一側的茶盞,想要飲上一口壓一壓自己的心情,可是卻發現錯拿了之前張宏治留下的,此時如何還飲的下去,隻覺得那茶盞倒似生了刺一般握不住,幾欲要扔下去。


    她這樣不在意他,連問一句都不肯,連稍假辭色表個謝意都不肯。難道她還在怪他,恨他嘛?


    楊應寧的神色有異,便是年少如沐華也看了出來,她本已經起步欲走,可是看著兩人的氣氛不對,不由遲疑著又停了下來,終究囁嚅出一句話來,“我……應哥哥,要不要我給你重溫一下茶。”隻是才問出口,她便又生了怯意。


    楊應寧聽到了沐華的聲音,這才迴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失態,他是怎麽了?不過隻是一個歌姬罷了,可是剛才他為什麽會……


    半晌,他長歎了一口氣,隻是答話的聲音裏有幾分僵硬,“不用了。”


    沐華這才如釋重負的匆匆離去,隻留下室內靜默的兩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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