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世間億萬生靈營營碌碌渾然不知淩然其上有多少藏真修道之人研修道法攬光禦劍隻求飛升得道為仙成佛。


    然而假若真給所有人都看到真仙靈法又或惡鬼邪妖那麽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什麽樣子?人間還會是人間麽?也正因此先聖有雲:“無知福也。”又雲:“福者哀也。”


    凡人便是凡人他們不知是否真有傳說中的仙人亦不知那仙人是否也如人世間之常人一樣爭名逐利。他們隻是在依舊他們那短暫的生命裏重複著每一代人都完成過的事情一代又一代不知到底要延續幾千幾萬年。


    凡人自然要生在凡間人間大地之上少不了的就是城鎮。


    北地重鎮薊州府。


    其實在太平盛世這“重鎮”二字到與從前的意思差了好多。幾百年前薊州還不為“州”隻為“薊陽”為北燕抵禦北方遊牧民族“北胡”的軍事要衝之地。後來大燕殄滅蜀中西秦與東南鄭氏一統天下方自改薊陽為薊州位列天下十二大州之一。大燕一統後百多年北胡漸漸衰落而隨著戰爭的停止北方民族間貿易的慢慢加強薊州府的商貿意義已經遠遠過了其軍事意義。由於地處胡漢之交融通兩地胡風甚重薊州府也因此成為大燕十二州中最有特色的三州之一。如今這座古老的城池又迎來了它新的一天。


    雄雞一唱天下白。卯時一到城門一開出城的出城入城的入城各色人等胡漢相雜渾無芥蒂。而城內也漸漸由長夜中醒了過來冷清的街道上漸漸的有了些人氣。


    時值九月秋氣肅殺大清早上冰冷的寒氣倒真有那麽點刺骨的意思。不過薊州府的老百姓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街上的店鋪該開門的開門該打掃的打掃也有那早點鋪子、走街串巷的各式小販偶爾的吆喝著兩嗓子算是打破了這早晨的寂靜。然而不管其他地方如何開始慢慢熱鬧起來城東的一條巷子裏卻仍是靜悄悄的半點動靜也沒有內院數處青頂紅漆的高樓冷冰冰的矗在那裏隻有牆裏探出的枯黃的樹枝偶爾有幾片葉子落下被風一卷不知道帶到哪裏去了。


    嘎吱一響牆角台階上一扇石框木門被拉開一個黃瘦的中年漢子披著身被蟲子蛀了幾個窟窿的破棉袍嘴裏打著哈欠往外看也不看手中一盆髒水就潑了出去。嘩地一聲那水澆在地上朝內一麵卻如同畫了個齊整的半圓形。那漢子剛潑水出去惺忪睡眼一張卻嚇了一跳。原來門口台階下正坐了一個人。他頭上紮了條淡青色書生巾背後背了個方方長長的黑布袋子不知裝的什麽東西一身青布薄衫卻不知坐在這裏門口做什麽。那潑水漢子一驚恐是自己剛才潑著了人仔細一揉眼睛卻現門口那人身上竟是一滴水也沒有想是自己用力大了點潑得高了些沒濺到他吧?心下這才一安心道幸好老子手下有準要不然要是被訛件衣服可就不好了。當下挾著盆繞過那人出了門去站在旁邊點指出聲道:“哎哎哎你這人怎麽迴事?大清早坐在我們這門口幹嘛?等著哪位姑娘跟你私奔那?”一邊覺得秋寒透衣忙將袍子緊了一緊。這才看到那原來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雙目閉合唿吸若有若無一身的青衫早已磨損得不成樣子甚至比自己的棉袍還不如這大早上冷森森的也不知他是怎麽捱的。


    朝陽曬在身上寧羽白隻覺得一股暖意自天靈直透心脾恍如沒有覺察到有人在旁他雙目慢慢睜開對著朝陽輕唿出一口氣緩緩站起了身來。(..tw無彈窗廣告)那漢子在旁一撇嘴道:“喲就這麽個窮書生衣服都買不起還想著拈花惹草的啊?趕緊走趕緊走一大早碰就到個窮鬼真是晦氣!晦氣!”說罷抬手忙趕他走。寧羽白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地側頭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施施然轉身而去。漢子擰了擰眉嘴撇的跟沒長開的茄子似的哼了一聲就往裏走卻不想又差點撞著一個人。


    “哎呀小三子你怎麽總冒冒失失的出來怎麽也不說一聲?”漢子看清來人嘟噥道。


    “哎老李一大清早的跟誰在這閑扯呢?”一個青皮腦袋從門裏探了出來往四外一瞅。


    “那不是嘛”老李一指道“一大早就碰到個死窮酸坐在咱後門這也不知等哪個阿姑呢他也不先照照鏡子掂量掂量兜裏有幾文錢再來。


    叫老子給趕走了。”那青皮腦袋眯著眼看了一看噌地跳了出來說道:“誒!你怎麽把他給趕走啦?”


    “不趕走難道還要請進來?”老李瞪大眼睛道。


    青皮腦袋的小三子也不跟他多說嘿了一聲起身趕了上去。寧羽白並未走遠三五步給他趕上小三子一邊叫道:“這位相公請等等!”一邊攔住了他的去路。


    寧羽白一手背後淡然望他一眼道:“何事?”


    “這位相公”小三子一抱拳道:“還不知這位相公貴姓?”寧羽白一笑也不理他抬腿就要走小三子忙又攔道:“哎哎公子別走!小的是想要問一下您這背後背的可是琴麽?”


    寧羽白聞言有些好奇不知他問這做什麽便點了點頭。小三子大喜忙道:“哈哈這到妙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是這麽迴事公子既然背琴想來定會彈琴看公子這裝束嘿嘿恐怕也不是太富裕的主兒。咱這院內正缺一名琴師找了快半月了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您看是不是也來試試?”


    寧羽白苦笑一下:“琴師?”


    “哎正是!”小三子一笑“一旦聘用了包吃包住每月有三兩銀子的餉錢!您要是不滿意那還可以進去跟我們正主兒麵談您看如何?”


    寧羽白抬望天沉吟了一會開口道:“不知住在何處?”


    “啊?”小三子有些詫異他不問銀錢竟問住處愣了一下隨即道:“那自是有您住的地方這個不用擔心。”


    “那好煩請前邊引路。”寧羽白點了點頭道。小三子一聽很是開心忙一轉身領了他奔著方才的小門走去。


    老李站在門口也聽見了二人的對話啪地拍了一下腦袋自語道:“哎呀我咋就沒看出來是把琴呢?還是你小三子眼睛好使。”忙跟寧羽白笑著賠禮寧羽白毫不介懷一笑而過。老李又跟在小三子旁邊悄聲耳語道:“哎小三子這個人怎麽說也是我先碰到的要是真能行趙媽媽下賞錢來你可得分我一份!”小三子也小聲地跟他說了起來兩人嘰嘰咕咕的說著話邊把寧羽白帶進了門去。


    進了門一看原來是座小院院雖小牆卻不矮比普通的圍牆高了一半去。院裏大略可看出都是些柴房、廚房、下人住的房間兩人引了寧羽白進來停了一停小三子叫那老李陪著少年等著自己過去看看媽媽醒來了沒有一個人穿過院門往那邊的大院去了。(..tw)小院中隻剩下寧羽白和那老李寧羽白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弄得老李甚是尷尬想說點什麽看寧羽白漠然的樣子卻又無從下嘴。幸好不大一會小三子跑了迴來連說運氣好說是媽媽今兒起的早聽說找到了琴師趕著讓給帶過去呢說罷領著路往院內便去。


    三人走出小院門轉入大院之中就見景致一下子變得氣派起來。隻見一排三四層的朱漆樓閣平地而起差點圍了整個院子一周中間空處一塊地方來連帶著些沒有圍上的空地做了幾個假山涼亭畫壁長廊配上些許綠水流過倒也有幾分趣致隻可惜地方不大東西卻不少好似設計之人要一股腦把一鍋煮出來的粥都倒進一個盆裏似的顯得有些臃腫不堪。園內靜悄悄沒有一點動靜諾大的樓閣是門窗緊閉好似沒有半個人似的。小三子輕輕走在前麵一邊迴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這時辰姑娘們都在睡覺所以冷清。”這一下子又是媽媽又是姑娘又是如此大的庭院寧羽白眉頭一皺隱約覺出了什麽來。


    “你們這做的生意莫非是……”他掃過周圍出聲問道腳步卻是不停。


    小三子倒是停了下來。“咦?莫非你不知道這是倚香苑?”


    寧羽白輕輕一笑答道:“在下乃是異鄉之人並不知道此處乃是勾欄之所倒是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老李在後道“想是相公坐在後門台階上未經過前門這才不知道要不然那麽大個門麵哪有不認識之理嗬嗬嗬……”


    “現在公子可能告知我等姓名了?”小三子見那少年並無什麽嫌棄之意這才放心又繼續帶路。


    “鄙姓白草字一個‘羽’字。”寧羽白停了一下又道:“像這種煙花之地聲樂畢集又怎會缺少樂師?”


    “哦!原來是白公子!好名字好名字!”小三子客套道又接著迴答寧羽白的問題:“咱這地方自然是少不了那些唱個小曲彈彈琵琶的。本來也不缺這一口。這不麽城北新開了一家青樓那兒的姑娘不禁都是生鮮麵孔而且個頂個的作得好詩彈得好琴!城裏這些達官貴人們都是附庸風雅的主兒本來我們倚香苑才是薊州城裏的屈一指的青樓這一下生意倒是差點少了一半去老鴇一生氣就叫姑娘們也都吟詩彈琴。這吟詩倒好說沒人教識字的教教不識字的多看幾本書也就糊弄個差不離可這彈琴老鴇都急了半個多月了就是找不到會的人。偶爾有個夫子秀才會的聽說咱是青樓哪個還肯過來?這不就碰巧碰上你了麽。”寧羽白聞言方知來由。


    三人說著說著上了二樓小三子領路一路走到最裏麵的一間房處方才停下伸出手敲了敲門道:“媽媽人給您帶來了!”


    房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嘎吱一聲一個粗眉大眼的丫鬟將門推了開來三人走了進去丫鬟自將門關上留在了外麵。隻見內裏一名矮胖的婦人在椅子上站起迎了上來。那婦人四十歲左右年紀生得卻隻堪堪到得寧羽白的肩頭穿一件大紅的繡花夾襖裏麵是大紅的細綢裙子一張臉上粉堆白疊一笑簡直都能掉下渣來。她張開好似剛塗過鮮血般的嘴巴嘖嘖兩聲先上下將寧羽白看了一遍繼而又是嘖嘖兩聲這才開口扯著公鴨般的嗓子道:“就這麽個落魄書生能彈什麽好琴啊?


    寧羽白微微一笑道:“好與不好鴇母一試便知。”


    “正是!”老鴇道揚起肥手讓老李去搬了張桌子請寧羽白坐下亮出琴來各人便都嚇了一跳。


    “我的娘啊這琴弦不會是金子的吧?”小三子驚訝道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金燦燦的琴弦吞著口水。


    寧羽白搖搖頭輕輕一撥叮的一聲脆響將屋中幾人震醒緩緩道:“若是金的便彈不出聲音來了。不知鴇母欲聽何曲?”


    那老鴇如何懂得音律?便打死她也說不出一曲名來期期艾艾道:“你你莫多說隻揀你那彈得最好的曲子來幾若是真的不錯價錢上絕不虧待你就是!”


    “哈哈哈哈……”寧羽白仰天一陣大笑把屋裏三人都給笑懵了隻聽他道:“那曲子你們是絕對聽不得的。這樣吧隨便你以什麽為題隻要你指出來我便奏出來如何?”


    “隨便說什麽?”老鴇驚訝道寧羽白點了點頭。


    老鴇望著寧羽白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個江湖騙子皺了皺眉轉了轉腦袋一手叉腰道:“這外麵天這麽冷還吹著風你就彈個風吧。”


    磨弦嘶響寧羽白手已動起琴聲崩崩淙淙陡然灌遍屋中所有人之耳中老鴇細聽之忽覺一陣冷風吹起饒是自己穿著秋裝又身肥體胖卻也禁不住激靈打了一個哆嗦。冷風漸強不一會便在室內已經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旋風隻吹得布蔓亂擺桌椅都漸有挪動的跡象。老鴇等三人更是辛苦不堪早已被凍了個透心涼趕忙喊道:“別彈啦別彈啦凍死人啦!”


    琴聲戛然而止室內立刻靜如死水一般老鴇三人卻全都哆嗦成了一團連句話都說不全了。


    “老老老天爺啊這是什麽什麽琴啊這麽厲害……”老鴇抱著肩膀上下牙齒咯咯咯直打架碰了半天總算把一句話說全了。


    “這琴絕絕絕了……我說媽媽媽媽就讓白公子登台一曲那咱還不不日進鬥金啊?”小三子也是凍得嘴唇青哆嗦著說完了話。


    寧羽白一笑將琴一撥聲如流水一股暖意頓起三人一下子緩過了不少來。


    “哎喲我的老天爺我的老天爺”老鴇一迴過神來就嘟噥個沒完“這位公子簡直就是位神仙了!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財神爺啊!”一邊指揮那兩個龜奴道:“快快去給白公子預備上房!老李去廚房準備酒菜!咱們邊吃邊談邊吃邊談!”


    寧羽白一抬手阻止了幾人的忙亂緩緩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鴇母也不必費心在下所求不過一處清居而已。其餘飲食銀錢全都不必鋪張隻要居處清靜就好。老鴇聽見這話是越聽越高興。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了什麽運了竟然從天而降這麽大棵搖錢樹想著日後自己的女兒們個個鼓得一手好琴那別說小小的薊州就是京都洛陽、北庭長安這樣數一數二大城的煙花界裏自己還不也是甩開膀子橫逛的主兒?想到這裏哪有不樂的道理雖也奇怪這白公子的要求古怪卻也不加多想反正都是對自己有好處的事何樂而不為呢?當下吩咐龜奴趕緊將整棟樓頂最高處的一間閣樓收拾好打掃幹淨送去床縟作為寧羽白的寢處。


    寧羽白答應下來這樁事情本想著清靜清靜可那老鴇子緊圍左右東問西問羅唆不休一會問條件滿不滿意啦一會問什麽時候開始教學生啦一會又問月錢薪銀怎麽定啦直弄得寧羽白眉頭大皺不止最後不得不以退出此地相威脅才得以暫時脫身迴到了閣樓裏他這個暫時的、從未接觸過的“家”。


    閣樓雖比下麵的房間要小住上一兩個人卻是足夠寧羽白將琴囊放在桌上盤膝坐在了有半個月未曾碰過的床榻之上外麵萬籟俱寂陽光透窗而入撒在地上照出一片亮白。他靜靜地看著那片亮白神思漸漸飄飛如今終算是有了個可以安身的地方半個月來被他刻意隱藏的感情開始一點一滴的展現出來。


    想起半個月前自龍旋島而出渡過北海來到陸地卻赫然現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無處可去了。茫茫天地之大竟然沒有他方寸容身之所!聯想起從前種種一股巨大的無力感瞬間扼住了他也差點擊潰他的信心。半個月來他宛如一隻沒了家的小鳥東走西逛渾然不知到底該到哪裏去不曾禦劍也不曾禦風就那麽漫無目的的走了下去。總算他天生堅毅近些天總算緩過來些這才到了薊州府。想不到一次偶遇卻又讓自己有了個暫時的窩。


    坐在床上出神想起在北海龍旋島經曆過的一切他又不禁歎起氣來。自己真的是個不祥之人嗎?為什麽和自己有過關係的人自己的父親、師父村裏的父老鄉親棲霞莊章伯伯如今又加上北溟劍派的大家統統身遭不測了呢?就連授琴恩師――天下聞名的琴神七弦子現在也是杳無音訊生死未卜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呢?寧羽白想不通。想起以邱伯伯那樣剛強的性格若是讓他知道北溟為惡人兇焰所迫不得不答應那等城下之盟將會氣成什麽樣子?那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吧?想到這一股莫名的悲憤忽然充滿了胸臆之間。


    “真的是因為我嗎?”他仰麵朝天心底裏出了無聲的呐喊眼角已是淚光隱隱。


    嗡一聲桌上的琴囊裏一聲悶響傳來原來竟是那琴受寧羽白所感自地鳴叫了出來。寧羽白長歎一口氣忽然又想起了琴神。


    “記住什麽時候你能突破幻我琴境才可彈奏譜中那曲‘天地玄燁曲’。如能成功你自能明白一切。若你達不到幻我琴境就永遠不要想知道為什麽……”七弦子慈厚的聲音又響在了耳邊。


    “天地玄燁曲……”寧羽白重複了一邊木然將手往懷內掏去拿了一本書出來低頭一看卻是拿錯了竟是拿出那了本“龍虎劍冶籍要”出來。


    “蔣五爺……”他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忽地一絲溫暖襲上心頭那個胖乎乎的邋遢老頭的形象一下子在心中清晰了起來。


    “是啊蔣五爺還是好好的啊……他就不曾因為我而遭到不測啊!”寧羽白若有所思地一抬頭。


    “謝青陽!青陽兄!還有還有陸師叔還有秀兒還有小道臨他們都該還沒事吧?”


    “林姑娘!顏婆婆南筱娥南姐姐!”他閉起眼那一個個形象俱在心中清晰起來清晰得仿佛一伸手便能摸得到。


    “靈動跳脫心存奧妙!”一聲洪鍾般的響聲轟然在腦際響起震呆了寧羽白。良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狂笑自閣樓中響起險些震醒了倚香苑內所有還懶在床上的窯姐兒。


    閣樓中寧羽白一把推開窗戶麵向東方白日麵含微笑喃喃道:“血隱、劍盟、玄燁曲……寧羽白啊你還有著數不清的事情要趕去做卻還沒開始自己便先敗了還敢談什麽七尺男兒堂堂大丈夫?真是可笑啊可笑!”說罷一撩衣襟飄然坐迴床榻伸手一摸靈霄七弦譜已拿在手中上麵的金字在陽光下分外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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