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蕊在外麵凍了一夜,此時身上哪裏還有什麽力氣,她被初柒鉗住動彈不得,心中的屈辱更甚,就連罵人也都已經毫無章法可言。


    初柒麵上蘊含著一層寒霜,眸中更是冰冷森然,


    “二姐,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麽稱唿你,今日當著王上,王後與眾位姐妹的麵兒,我勉強給你留下最後一絲顏麵,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說出任何辱罵我母妃的半句話,相信我,你的下場絕對會比現在更加糟糕!”


    顧安蕊被她的目光給震懾住,但她怎麽能容許自己被一個庶出之女淩駕在自己頭上,小時候不能,如今更不能!


    她一把甩開初柒的手,“聽你這意思是要跟我斷絕姐妹關係?嗬,好啊,有本事你就連與父王的關係也一並斷了算了,反正你這麽能耐,還有什麽必要依賴南安國,依賴父王?”


    她以為初柒一定也跟她一樣懼怕失去母國的支撐,所以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眼神是輕蔑的,語氣也是傲慢的。隻是,她還是不了解初柒。


    隻見初柒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父王?南安國?嗬!他們從來不是我的依靠,也從來不是我的退路。你知道我為何不遠萬裏過來霽月救你嗎?”


    顧安蕊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初柒。


    “那是因為大姐嫁人,四妹待字閨中,隻有你可有可無,對了,你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你大概至今還在鄉野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又怎麽可能有來霽月的機會,更沒有可能會遇見王上,從而…”


    顧安蕊說不下去,因為這是一直橫在她心間的一根刺,顧初柒奪走自己的寵愛,奪走自己愛了這麽多年的男人,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居然是她自己!


    初柒搖了搖頭,上前一步附在她的耳旁,嗬氣如蘭的說道,


    “你錯了,願意救你,是因為父王答應我從此以後恢複我的自由,我不再屬於南安國,不再屬於王室,也不再受任何人的支配,而留在王上身邊,這都要拜你最最尊崇的母後所致,要不是她對我起了殺心,將我堵在霽月國不能脫身,想必此時我已經迴到你最厭棄,最為不屑的鄉野了!”


    “什麽?”顧安蕊喃喃的說道,眸子裏的光慢慢由驚訝變成驚懼,又從驚懼變成絕望。


    蘇瑤依不明所以,她很難想象,顧初柒究竟說了什麽竟能將安妃打擊成這般模樣,她抬眼看向韓非寒,卻發現他依舊如此平靜,眼中甚至還有一絲玩味。


    初柒說完側開身子,“安妃娘娘,恕不遠送!”


    顧安蕊顫抖著轉過身看向韓非寒,又看了眼蘇瑤依,忽然覺得一陣發昏,她伸手扶著自己的額頭,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顧初柒在旋轉,王後在旋轉,就連王上也一直在旋轉。


    耳邊突然響起“嗡”的一聲,下一瞬,她看見一抹玄色的身影倏地站起來,緊接著她便倒入了她魂牽夢縈的懷抱。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想,哪怕她現在就這麽死去了,隻要能在他的懷中,那她也是願意的。


    顧安蕊暈倒被王上抱迴永安宮後,飛羽殿總算安靜了下來。


    初柒舒了一口氣,隻覺得渾身輕鬆,從前她與顧安蕊為著南安國的麵子,就算心裏不對付,麵上也是始終過得去,如今她既已不顧全體麵,那自己又何必惺惺作態?不如當著所有人的麵兒將此事擺明了,免得以後再有小人借此大作文章,而且以後再不用對著顧安蕊虛與委蛇了,多好!


    待心思鬆快了,初柒這才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適,哪怕昨夜韓非寒多麽顧念她,不敢太過折騰,可初柒仍舊覺得渾身酸痛,使不上半分力氣。


    於是幹脆連早膳都懶得用便又一頭紮進了被子裏。


    寢殿已被芷兒她們收拾的煥然一新,就連被子已被她們重新換了一套新的,初柒撫過被套上麵的花樣兒,那是兩朵並蒂蓮花,象征著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她不禁麵上一紅,掀開被子便鑽了進去。


    這一覺她睡得格外舒服,待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


    今晨還未出殿門,待到此時走到廊下時,這才發現昨夜的雪已經積滿了厚厚的一層,初柒蹲下身子,捧起一捧雪花。


    雪花冰涼鬆軟,一挨著她的手便被融成了一攤水漬。


    “娘娘,今日的雪奴婢也沒掃,就等著娘娘出來賞雪景呢!”


    白蘇端著一盤子點心走過來,“芷兒姐姐擔心您餓著,正吩咐奴婢去領了您最愛吃的雪花糕呢。”


    初柒莞爾一笑,“她人呢?”


    “說是昨兒個聽您念叨這雪水煮茶好喝,所以帶著紫宛跟佩蘭去尋幹淨的雪水去了。”


    這丫頭!初柒嘴角一勾,卻見芷兒已經同佩蘭她們一道迴來了。


    “娘娘,你醒了?”芷兒獻寶似的舉起懷裏的罐子,“你瞧,奴婢們找了好些幹淨的雪水迴來,足足兩大罐兒呢。可夠娘娘烹幾日的茶了。”


    初柒笑著點頭,眼睛卻被紫宛手中的梅花給吸引了過去,


    “哪兒折的梅花?真好看!”


    紫宛笑眯眯的走過來將梅花遞給初柒,“奴婢打梅園經過,見這花兒顏色喜慶,又隱有暗香,猜想著說不定您會喜歡。所以就擅自折了幾枝迴來。”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初柒低眉輕輕嗅了嗅,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果然香,待會兒拿到暖閣裏那隻空著的罐子中插起來。”


    幾人正說著,便見蘇公公領著一行宮女太監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奴才給璟妃娘娘請安!”


    初柒輕輕頷首。“這個點,蘇公公怎麽來了?”


    蘇公公麵上洋溢著笑容,“奴才奉王上之命,特來給娘娘送些東西。”


    芷兒探頭看了眼那些人手中捧著的匣子,“娘娘,這匣子大大小小有十好幾個呢?不知道王上都賞了些什麽?”


    白蘇也有些好奇。“蘇公公,您快說說吧,王上都讓您送了些什麽稀罕物過來?”


    蘇公公笑著抬了抬手,後麵的人便一個個走至廊下站成一排,


    “娘娘,王上說您成日穿戴的太素了,所以派奴才送了些最時興最雅致的衣飾過來,您瞧,這是雪白席地紗裙,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這是藍色華貴金絲無邊裙,散花水霧水藍色的長裙,孔雀藍撒碎花緞裙,還有這個,透明紋雙鳳千水裙淡紋雙蝶雲形千水裙。”


    芷兒瞧的眼睛都快花了,“蘇公公,這些裙子好是好看,隻是未免太輕薄了些,如今大雪隆冬的,咱們娘娘哪能穿的著啊?”


    蘇公公笑著擺了擺手,“芷兒姑娘別急呀,這些是明歲最時興的春裝,製衣局都還未開始縫製呢,王上這是特意在民間尋的頂尖繡娘給娘娘趕製的。”


    他說罷又走到另一個太監跟前,“喏,這些便是現在正穿的裙襦了,這是淺綠色挑絲雙窠雲雁宮裝銀絲茉莉含苞對襟振袖收腰絲製羅裙宮裝,藍色紫苑白紗鬥篷,玫瑰紅滾金絲雲錦小襖,衣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氅衣,還有這件極品赤狐大氅。”


    紫宛瞧的目瞪口呆,“天呐,這麽些精致名貴的料子,娘娘大概穿一整月都不會重樣兒吧!”


    初柒也不免咋舌,這韓非寒是要將她的衣櫃全給塞滿嗎?這麽些衣裳當真是連她的眼睛都瞧花了。


    蘇公公滿意於大家的反應,接著說道,“還沒完呢,這些隻是衣裳,剩下的便都是首飾了,您瞧好了,這是羊脂白玉簪,白玉響鈴簪,碧玉七寶玲瓏簪,碧玉棱花雙合長簪碧玉挽絲線簪,嵌珍珠碧玉簪,金絲八寶攢珠髻,雙排紅珠花簪,水晶鑽石簪,蝴蝶展翅發簪!這是珊瑚手釧,碧璽手釧,金鑲玉手釧,八寶琉璃手釧…”


    “行了行了!”


    初柒連忙叫停,她也實在是佩服蘇公公的好記性,這麽多首飾她聽了都記不住,蘇公公竟還都能一一認下來。


    蘇公公殷勤的笑著,“總之,隻要內務府能想到的好東西全被王上給送到娘娘您這兒了,娘娘慢慢戴著吧。”


    初柒揚了揚手,示意芷兒她們將這些東西都收入庫房。


    又隨手撿了一支赤金繞腕手釧塞進蘇公公手中,


    “公公辛苦了,這麽冷的天兒還煩勞您特意走這一趟。”


    蘇公公這次倒沒再跟初柒客氣,“娘娘,永安宮的那位自迴去後便昏迷不醒,禦醫都過去了,王上也不好脫身,所以…”


    “無礙。”初柒淡淡一笑,“安妃生病,王上過去陪著本來就無可詬病,你且去轉告王上,就說本宮這邊一切都好,讓王上安心在那陪著吧。”


    蘇公公唉了一聲,領著人便又退了出去。


    初柒看著院中雪白的地上留下的一串雜亂的腳印,許久沒有動作。


    芷兒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一臉神秘兮兮的看著她,


    “娘娘,昨晚上你跟王上…”


    初柒忙轉過身捂住她的嘴巴,臉上已是一片緋紅,


    “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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