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柒支吾著轉開目光,


    “哦,大概餓過了吧,突然就覺著不是很想吃了。”


    韓非寒忍著笑意,“那一起飲杯合巹酒?”


    說著便遞給初柒一隻描著龍鳳呈祥的細瓷杯。


    初柒臉紅心跳的接過來,正要仰頭喝下去,卻突然被韓非寒的手臂從她腕間穿過,


    他看著她,目光炯炯,


    “這樣交互飲下去才叫合巹酒。”


    初柒看著他,突然發現韓非寒的眼睛如此深邃,裏麵黑色的瞳仁裏幾乎能清晰的照見自己的影子。


    她不自覺看得有些入神了,一直到眼前的男人離自己愈來愈近,她才急忙退開,一把擋住他探過來的身體。


    “那個,韓非寒…”


    韓非寒疑惑的看著胸口的那隻小手,“怎麽?”


    “我…我可能還沒準備好,我覺得…”


    “你覺得什麽?”


    初柒深吸一口氣,毅然的看著他,“我知道我這麽說很可笑,但我們能不能先別…”


    韓非寒撇嘴,顯然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想這麽快跟自己行周公之禮,


    “你這樣,我很為難,畢竟外麵還有這麽多人看著。”


    “什麽?”初柒大吃一驚,迴頭一看,果然見到窗外有幾個黑影攢動。


    “是你帶來的人?”初柒紅著臉,料想芷兒等人應該是沒有這樣的膽量的。


    沒想到韓非寒也矢口否認,“我大概還沒有無聊到這種程度。”


    “那能是誰?”初柒站起來便想去看。卻被韓非寒順勢拉住,他“噓”的一聲,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將初柒攬至婚榻前示意她躺下。


    初柒不明所以,但見著他如此認真的神情也隻有忐忑的躺了下去。


    “如果沒猜錯的話,外麵的人應當是我太後派來的。”


    “太後?”


    這是初柒第一次聽說這個人,“是你的母後嗎?為何我在宮中這麽久從來沒有見過?”


    韓非寒薄唇一勾,眸子的光也變得柔和起來,


    “我母後一向不問世事,隻願意待在壽康宮清淨禮佛,所以你沒見過也再正常不過了。”


    初柒暗自心驚,想不到自己居然差點連這麽重要的人物都給忽視了。


    “那明日的請安…我要不要去太後她老人家那邊?”


    韓非寒不置可否,一邊說話一邊躺在初柒的身側,“去是自然要去的,隻不過她性情有些古怪,可能有些不太好相處。”


    初柒蹙眉,不知韓非寒所說的性情古怪到底是為何意?


    可她此時根本沒有心思去考慮這個,躺在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才是她現在打起精神也要對付的人。


    她咽了口口水,“你今晚真的打算在這過夜?”


    韓非寒目不斜視,“我都已經退讓到如此地步了,你不會還預備將我攆出去吧?”


    初柒沉吟片刻,心想她哪兒敢呐,“你說,窗外的那幾個人走了沒?”


    “應該還沒有吧,估計還得待上一會兒。”


    “哦。”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隻聽得見喜燭爆破的劈啪聲,以及近在耳畔的唿吸聲,初柒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不要那麽緊張。


    她默默的朝床邊挪了挪,又挪了挪。


    “睡吧,你要是再動我可真不能保證對你什麽也不做了。”


    初柒大駭,立時便真的一動也不敢再動,就這樣屏住唿吸,漸漸地感覺身體都快變得僵硬了,耳旁韓非寒的唿吸聲才逐漸均勻起來。


    初柒深深唿出一口氣,此時才敢真的放下心來,她側過身,就著跳躍的燭光認真的打量起韓非寒的側顏。


    那斜飛入鬢的眉毛,高挺的鼻梁,還有那微微泛著紅潤的嘴唇。無一不在彰顯著這個男人是多麽的俊朗非凡。


    隻是這樣一個男人,終究是水中月鏡中花,哪怕他們現在如此靠近,初柒卻始終覺得與他相距甚遠。


    窗外的人貼在窗邊,眼見著裏屋紅燭搖曳,方才還飲酒的兩個人影也一齊親密的上了婚榻,這才放心的迴去複命了。


    一夜無夢,甚至可以說是難得的好眠,初柒的新婚之夜便這樣無波無瀾的過去了,再次醒來時卻是被韓非寒起身的聲音給擾醒的。


    她看著韓非寒張著手臂,任由著宮女替他將朝服穿戴整齊,又仔細戴上一頂英明神武的冕冠,整個人神采飛揚,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勢立時便唿嘯而出。


    “你醒了?”


    “嗯…”


    初柒打了個嗬欠,也預備坐起來。


    “現在天色尚早,你再睡會兒吧。”


    初柒搖頭,“我也該起來準備了。”


    按照規矩,初柒今日會先到太後宮中請安,然後再去王後宮中給帝後同時行三拜九叩之禮。


    雖然隻是請安,卻也是初柒首次以後妃的身份與其他眾位嬪妃見麵,這其中的暗流湧動,不用說,她一定是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去應對的。


    壽康宮與王後的鳳宸宮相距不遠,初柒要去壽康宮的途中是一定要經過鳳宸宮的,與鳳宸宮端莊華貴的宮門想比,壽康宮一進去卻是給人一種肅穆沉寂的感覺。


    初柒與芷兒安靜的跟隨著一位穿著樸素的嬤嬤穿梭在碩大的壽康宮中。


    這兒除了各種稀罕好看的花兒,便數鳥兒最多了,一路走過去,每隔著不遠便有一隻小巧精致的鳥籠懸於廊下,裏麵或是叫聲婉轉清亮的畫眉,或是羽毛鮮豔奪目的金絲雀,當然也有各種顏色不一的鸚哥。


    “璟妃娘娘,這兒便是壽康宮的主殿了。”


    初柒醒了醒神,還未走進去便先聞到了一股濃烈清幽的檀香,主位上坐著一位端莊沉默的女人,初柒背著光看過去,隻能依稀看的清她的體態並不像她想象中那麽蒼老。


    不敢細看,她走過去對著坐上的女人行了周周正正的一個大禮,


    “臣妾初柒見過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抬起你的頭來。”


    太後並未叫起,初柒不敢輕舉妄動,隻能乖順的揚起下巴。


    “嗯,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怪非會惹得哀家的王兒如此著迷,不惜跳下懸崖也要去救你。”


    初柒心裏一咯噔,太後這意思,分明在指責自己當初將韓非寒害得深受重傷的事。


    “臣妾惶恐,還請太後責罰。”


    “你倒是認得幹脆!”太後眯著眼打量著初柒,“那你且說說看,哀家要如何罰你?”


    初柒垂首,“一切但憑太後做主。”


    “哀家做主?”太後站起身,握著手中的紫光檀佛珠不停撚動。


    “聽說你給王後出主意,讓高嬪在永安宮門前整整誦讀了三日宮規,怎麽今日輪著自己了倒沒了主意?”


    初柒斂眉,看來太後雖然不怎麽參與後宮之事,但各種消息卻是半分不落於人後。


    “臣妾愚鈍,當日給王後諫言也隻是為了平息安妃姐姐的怒火,如有逾越,那便是臣妾的錯了。”


    “隻是為了平息安妃的怒火?”太後冷笑一聲,


    “個中緣由你心中自當如明鏡一般,別以為哀家在這壽康宮躲著清淨,便真的已經閉目塞聽了。在這後宮之中,永遠不乏有國色天香之人,也永遠不乏有自以為聰明之人,哀家勸你莫要行差踏錯,將心思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


    初柒冷汗涔涔,難道太後看穿了她的心思與打算?如果是,那太後的城府也太深不過了。


    “太後訓誡,臣妾記住了。”


    “嗯,記住就好,起來吧!”


    初柒在芷兒的攙扶下站起身,這才敢抬頭打量了太後一眼,隻這一眼,便讓她立即心驚肉跳。


    韓非寒年歲不大,太後風韻猶存這本身便在初柒的意料之中,隻是如今太後白皙潤澤的臉上赫然一道疤痕蜿蜒至眉心,那疤痕紅中帶青,讓本就嚴肅淩厲的她看上去更加可怖。


    “怎麽,被哀家嚇到了?”


    初柒忙調整唿吸,“臣妾失儀!”


    “哼!沒什麽失儀的,見過哀家這張臉的人,你的反應已經屬於最平和的了,想當年你的姐姐見到哀家時可是忍不住當場便尖叫了起來。”


    顧安蕊?初柒幾乎已經能想象到那個畫麵,這的確像是她能幹出來的事。


    “好了,別把功夫都耽誤在哀家這兒了,王上王後大概還等著你去拜見呢。”


    初柒點頭謝恩,正預備轉身離開,卻聽太後輕歎一聲,“明兒起,你去王後宮中請了安之後便來壽康宮這裏替哀家抄抄佛經吧。”


    抄佛經?這便是太後對她的責罰?


    初柒恭謹答了聲“是!”便與芷兒離開了壽康宮。


    芷兒後之後覺的看了眼身後,“娘娘,這太後臉上的疤痕也太恐怖了吧!”


    初柒目不斜視的走在甬道上,“有什麽恐怖的,之前我易容的時候不是比這個要可怕的多了嗎?”


    “那可不一樣。娘娘那是易容,太後那可是真真實實的擺在那兒呢!”芷兒不免有些唏噓,


    “這疤痕不像是意外所致,倒像是有人拿利刃在她麵上狠狠劃過一般。”


    “不得妄議!”初柒停下來對著芷兒鄭重其事,“今日之事你看過便趕緊忘了,莫要在外人麵前再嚼舌根!”


    芷兒忙點頭如搗蒜,“知道了,奴婢也隻是在娘娘麵前感慨一下而已,絕對不會在外人麵前說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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