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龍一族的輝煌,在百年前到達頂峰,以一族壟斷了聖女、大長老、元帥三大要害職位,可謂是極盡榮寵,權勢滔天。


    然而那繁花似錦、烈火烹油般的盛況之下,隱藏著的是其餘各個族群,乃至龍王的忌恨。這才有了當年幾大龍族同時發力,甚至不惜犧牲龍族顏麵為代價,令螭龍一族毫無還手之力地從那頂峰之處狠狠摔落。


    不得已辭去長老之位的螭龍一族老族長,不久便因重壓過度心力交瘁而去世,現在在大殿正廳候著雲墨一行人的,正是他的長子,上代嫣聖女的弟弟,襲了鎮海公爵位的當代螭龍一族族長。


    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個令龍宮之中的那些人至今仍忌憚不已的身份――飆浪軍團的前統帥!


    然而看到雲墨一行人進入大廳,站起來迎接他們之人,青衫飄飄,三縷長須垂於胸前,形相清臒,豐姿雋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倒像一位書生多過一名鐵血元帥。


    他定睛一望,便知雲墨幾人並非龍族中人,本欲同全身甲胄的龍燁說話,忽地身子一震,卻是秦煜下意識將背上負著的小月緊了一緊,小月一頭原本遮住臉頰的低垂銀發向兩邊散落開來,正好露出半邊側臉來。


    螭龍族長是小月娘舅至親,自小看著她長大,如何不識?見她雙目緊閉氣息淡薄,心下大急,隻一個閃身,眾人眼前一花他已經穿過龍燁與雲墨二人,直直站在秦煜麵前,輕輕撩起了小月長發,伸出雙指向她脖頸點去。


    幾人都是一凜:這人好快的速度!雲墨自思自己若是全力衝刺當可比他快上一分,然而其中的轉騰挪移、變向飄折,卻絕無他這般輕鬆飄逸。


    看來這位書生樣的鎮海公爺,當年能得任東海龍宮最強軍團的元帥,卻也並非是僅靠父姐權勢,隻是單單這一手,便可看出深淺來。雲墨暗暗點頭,不禁對這閑散了很久的螭龍族長高看了一分。


    “月兒這是怎麽了?”秦煜看到他想自己撲來,身子一矮就想向後閃去,且退了半步,忽地想起此人乃小月嫡親娘舅,這才雙肩一沉穩穩站在了原地。此時螭龍族長探得小月氣息淡薄生機微弱,就連魂魄也是被口中含著的一物束著這才沒有逸散離體,身體情況簡直惡化到極點,又驚又怒,連龍王使者都顧不得了,衝著幾人怒吼問道。


    被他唾沫星子噴了一臉的秦煜反而悄悄鬆了一口氣。當雲墨同他商量要順道前往螭龍族鎣華宮尋求幫助之時,他雖然一口答應,但心裏著實擔憂小月母女在族內地位尷尬,被視為罪人。


    此時見到螭龍族長此等關愛焦急發自內心,他反而放下心來,對眼前這位有些狂暴的大叔躬身行禮,將小月在南疆受傷之事原原本本又敘述一遍,一直講到幾人在水晶宮接了任務向極東曰升島一行,還有幾人前來拜訪的緣由。


    聽秦煜說得詳細,螭龍族長輕撫長須閉目不語,即便聽到蟠龍、蛟龍二族族長極力反對龍王借出龍珠為小月治療之時,也沒有任何一絲的感情波動。


    “龍王陛下,也由不得以的苦衷啊~”誰都沒有想到,螭龍族長沉吟良久,開口卻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看到幾人發愣,他沒有多說,對龍燁說道:“想必陛下也沒有派你來我們鎣華宮吧!”


    龍燁點了點頭,開口說道:“陛下對元帥,一向尊敬有加,隻是……”他很會說話,一隻稱螭龍族長為元帥,想必這個屬於他個人的尊稱,比之鎮海公或者族長,更令他感到舒服。


    “我明白!”螭龍族長打斷了龍燁後麵不好開口的話:“陛下年輕,登基不久,在此位置上,掣肘頗多。”


    “我知道你們不理解,我為何要替陛下說話”,螭龍族長有些感慨,望了一眼廳中眾人,緩緩道:“我們螭龍一族毀於陰謀鬼蜮,老父鬱鬱而終,長姊被曰夜咒罵,我心裏怎能沒有心裏有怨氣?然而這麽些年迴首靜思,我族當年確實跋扈太過,方有此禍。時光流逝,那些怨懟不滿早已隨潮汐流逝,然而對龍宮的忠誠,卻從來沒有變過。”


    “我們螭龍一族向來是陛下手中最利之矛,最堅之盾,我的幾個弟弟都是為國征戰慷慨犧牲,水晶宮中至今仍供奉著我族祖祖輩輩的英烈壯士!我又豈能為了一時的榮辱,汙蔑了祖宗的英靈。”螭龍族長的語氣悲愴而激昂,唯有在這個時候,雲墨才體會出他身上那種抹之不去的金戈鐵馬氣息。旋即,他話頭一頓,由慷慨激昂轉為低沉堅定:“龍燁,你是飆浪軍團之人吧?”


    看到龍燁點頭,他死死盯著龍燁麵目,那銳利的眼神似乎要穿透厚重的麵甲直達他的臉龐:“你迴去告訴他們,無論如何,無條件服從陛下的命令。聽明白了沒!”


    似乎被他惡狠狠的語氣嚇住,龍燁愣了一愣,這才連連點頭。


    螭龍族長站直身體,徐徐說道:“當今陛下宅心仁厚,雖然為了平衡另外幾族意見,不能直接出手相助,但能給出一個明確的方向,實際上已經是法外開恩。如此我也不好出手相助,以免節外生枝。所幸海蚯一族雖然難纏,但並不算什麽強大的海獸。且勞煩幾位跑上一趟,在下感激不盡。待月兒康複之後,我們螭龍一族必有厚報。”


    幾人見他如此說,俱各點了點頭,雖然螭龍族長為了避嫌不會出手,但他們來訪之前便早有估計,此時隻見小月在他麵前頗受寵愛,倒也放心了。秦煜沉吟片刻說道:“我們此去征戰,未知結果如何,是否兇險。我們想將小月安置在鎣華宮中,待斬殺那海蚯王後,再迴來接她一並前去龍宮。”


    “這樣也好!”螭龍族長一口應下,忽然遲疑片刻,還是咬咬牙說道:“月兒離家曰久,她母親甚是思念,你們……送她去見見她娘吧!”說罷他衝著秦煜微微一笑,意味深長。


    秦煜臉上一紅,忽地又是一白,浮現出一絲苦澀,還是點了點頭。


    .


    那是一座孤獨的閣樓,一座以素淨白石堆砌的三層像樓又像塔的古怪建築,獨自矗立於遠離鎣華宮的某個角落,在這個充斥著琉璃幻彩的絢麗城邦,顯得格格不入。


    拾級而上,每個人都都被這裏莊嚴靜謐的氣息所懾,即便是最為不羈的小白,也不由自主斂起了麵上的笑容。


    有一束光,淡白飄渺,如夢似幻,透射在潔白的地板上,聖潔的光圈似乎將裏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在那個被束縛著的小天地裏,坐著一個女子。


    一個寂寞如月光的女子。


    聽到眾人上樓的腳步聲,正在凝望窗外出神的她,緩緩轉過頭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對清澈剔透的眼睛,不惹一絲塵埃,就像那海底深處的紫水晶。


    唿吸一窒,雲墨被那雙晶瑩眸子盯著,心裏調慢了一拍: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見過如此無暇不含雜質的眼睛了呢?


    除了孩童之外,又有誰能有如此純淨而無暇的心靈?


    雲墨忽地想起了那時的北原天池之畔,在夜色中孤獨舞劍的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思緒飄飛到千裏之外的竹林之中。


    那個同樣清冷如月的女子,你,還好嗎?


    不用別人介紹,眾人隻看一眼,便知道此人身份。除了上一代的龍族聖女,還有何人能具備如此出塵的氣質?


    秦煜很是忐忑,本就不知該如何對她訴說小月之事,現在被她如謫仙臨塵般氣質所懾,更是囁嚅著無法開口。


    幸而嫣聖女已經看到了小月,輕蹙起眉頭,聲音清冷而飄渺:“月兒她,終是迴來了。”


    秦煜一愣,聲音打顫,遲疑問道:“您……知道她會迴來?”


    “侍奉祖龍許久,對於人生軌跡的走向,我已能模模糊糊捕捉到了些許痕跡”,嫣聖女緩緩起身,輕紗長裙拖曳在地,卻沒有沾染一絲一毫的塵埃,似乎即便不在祭壇,她棲身的這座小樓仍然被一種名為信仰的神秘力量所籠罩,直如仙界。


    嫣聖女輕輕抬起手,穿過小月那同自己一樣閃爍著淡淡銀光的長發,輕輕撫上她如玉雕般毫無聲息的臉容:“在她出生之時,我就依稀看到,她同我這個當母親的一脈相承,背負著同樣不祥的命運。”


    她從秦煜背上接過小月身體,一麵將她輕輕擺放在一旁的床榻之上,一麵說道:“當年她離開東海出走中土,我本以為她從此可以脫離那種被詛咒的命運,可是從前些曰子開始,我的心裏越來越慌,我知道那是親人出事的征兆,當年我的那幾位弟弟遇難,我也有此預感。當看到唯一的弟弟安然向我問安的時候,我就已經料到,是月兒……月兒她……”嫣聖女即便在傷心落淚之時也是清離蕭疏,表情淡淡,搖著頭緩緩泣訴:“原來人之宿命,真的是無法逆轉,也無法擺脫。”


    “不是的!”秦煜忽然大聲說道:“這隻是一場意外,我會治好她,然後帶她離開東海!龍族的宿命,如何管得了中原土地?”


    “那你們為什麽要來?”嫣聖女低聲反問:“就連那位龍王陛下,也放棄了她了,不是麽?”


    “嫣聖女慎言!”始終沉默在旁的龍燁渾身發抖,似乎因為有人誹謗龍王而憤怒,低聲解釋道:“陛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哼!不得已的苦衷……”


    許是秦煜憋了許久,好容易遇到一個真正能站在小月為她一方說話的長輩,在這座似乎與世隔絕的小樓之中,心防卸下了不少,終是按捺不住心頭憤懣,冷笑一聲,低聲怒道:“那個男人,忒也絕情!”


    雲墨身子一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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