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進敲響了史家莊大門。


    大門打開,門後站著一莊客,上下打量王進。


    因為了躲避高俅可能派來的追兵,王進母子多日未曾洗漱,看上去有些狼狽。


    活脫脫像那從外地逃難來的難民。


    “恁有啥事?”莊客說道。


    “實不相瞞,小人錯過了宿店。加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母親又染了風寒,欲投貴莊借宿一宵,還望行個方便。”王進躬身說道。


    莊客打量了王進背上唇色泛白的王母,心也是軟了一些,便說道:“你請稍等,此事我做不了主,我要去問莊主等太公定奪。”


    “多謝。”王進謝道。


    莊客迴到莊裏向史太公稟明此事,史太公讓莊客將二人帶進來。


    莊客不多時又開門,對王進說道,“你們兩人隨我來。”


    待到見了史太公,王進放下母親便拜。


    史太公上前托起王進。


    “客人休拜,你且起來。”


    王進抬頭見了太公,這太公須發皆白,頭戴遮塵暖帽,身穿寬衫,腰係皂絲絛,足穿熟皮鞋。


    史太公也見了王進正臉。


    忍不住心底暗道,好一個壯實的漢子。


    王進身高八尺,身材魁梧,麵容俊朗,因多年教頭生涯,身上卻是沒有那匪類氣質,讓史太公安心不少。


    “你們從哪裏來,為何昏暗到此?”史太公問道。


    王進沉吟,並未說及自己真實身份,隻是謊稱姓張,是一生意人,折了本錢帶老母親迴家。


    史太公眼尖毒辣,知曉王進未說實話,哪有這麽魁梧的生意人,他莊上也有教頭,看著王進走路姿勢應該是懂些武功的。


    不過史太公並未戳穿,他隻是想見見王進本人而已。


    人老成精的他不相信別人口中的說的,他隻相信自己眼睛裏看到的。


    這王進應該是帶母親逃難的苦難人,能在逃難時還不忘帶著母親,光憑這一點就足以讓史太公對王進放下心。


    當晚,王母舊病複發,心疼病發作。


    次日清晨,史太公從客房前經過時聽得裏麵王母的叫喚,便敲了敲門。


    得知王母是心疼病發作後史太公說道:“客人勿躁,我這裏有一個方子倒是專治心疼病的,教你老母在老夫莊上多住幾日,等到調養好身子再走也不遲。”


    王進迴頭看病情發作疼痛難耐的母親,雙手抱拳向史太公深深鞠了一躬,長歎一聲,“謝過太公!”


    王進就在史家莊暫且住下。


    且說史太公有一子,名史進,從小不務農業,專愛舞刀弄棍,因背上紋了九條青龍,所以在江湖上有個諢號:九紋龍。


    因為史進喜歡習武,史太公就花錢給他請了好多個師傅,這史進也是真有天賦,每次短則幾周,長則幾月就將教他的師傅一身武藝給榨幹。


    隻是可惜史進從未遇過名師,曆任師傅裏最厲害的也就是那打虎將李忠,李忠曾在山澗裏打死過一頭猛虎,這也是他這一生最光輝的時刻了,從此李忠就以打虎將自稱。


    可惜李忠在梁山眾裏也隻能算得上三流水準,史進也不算尋得名師。


    王進這一日在校場外見到史進在舞棍,駐足觀望許久,失言道:“棒使得挺好,隻是有些許破綻,差了點火候。”


    史進耳朵一動,頓時勃然大怒。


    “你是誰!居然笑話我,我拜過八個有名的師傅,他們一身武功我都學盡了,你可有本事敢來較量較量?”


    王進沉默,然後抱拳向史進鞠了一躬,“是小人失言了,還望公子海涵。”


    剛才他隻是職業病發作,作為教頭的他本就有督習麾下士兵武功的責任,剛才恍惚失言。


    想到自己現如今寄人籬下,心底卻是多了幾分悔意,如若因此惡了主人......連累了病重的母親,那真是萬死莫辭。


    “不得無禮!”史太公聽得史進聲音聞訊趕來,不由嗬斥史進。


    史進心有不服,“這廝笑話我棒法,我與他較量又有何錯?”


    史太公卻是念頭一動,轉而問道:“這位客人可是會使棒法?”


    “略通一二。”王進謙虛。


    事實上王進也真是謙虛了,他一身武功不弱於林衝多少,往日與林衝私底下切磋各有勝負,放在八十萬禁軍裏也是一等一的頂尖高手。


    “哦?那客人可否指點一下小兒。”史太公說道。


    王進還未說話,史進卻是炸了。“爹你休聽此人胡說,他能否勝過我手中棍棒還未一定,憑何當我師傅。”


    史進一揮手中長棍,指向王進,“當著我爹麵來打一場,若是我輸了就拜你為師,若是你輸了就從哪裏來迴哪裏......”


    “進兒!”史太公怒聲嗬斥,“我差人教你學武就是讓你這般跋扈的?人若不懂禮儀與畜生有何區別。”說完轉身向王進道歉。


    王進心底一暖,雖然史進跋扈,但史太公卻是醇和有禮。


    王進颯然笑道:“太公勿惱,習武之人當有這等熱血才算得上武者,令公子是一習武的好苗子。”


    去校場取了根棍子,王進單手提棍,對史進說道:“你先請。”


    史太公在校場外觀戰。


    恰在此時,一莊客匆匆過來在史太公耳邊低語,“太公,有人在莊外求見,說要拜訪王進,小人尋思著莊裏沒有叫王進的人,察覺有蹊蹺,就特此來向太公稟報。”


    史太公眼底一凝,王進?


    這不就是漢子的姓名嗎。


    他不確定是仇家還是舊友,難道是莊上的人走漏了風聲。


    史太公轉而來到莊園外。


    莊園外有三人。


    為首的應該是站在中間的華服少年。


    “這位公子......”


    “你就是史太公吧。”方牧說道。


    史太公點頭,“老小兒就是。”


    “我無惡意,我隻是聽說王進在此,特來拜訪。”方牧說道,為表示對王進的看重,他特意親自前來拜訪。


    史家莊很好找,不出意料的話王進應該會在史家莊待半年,方牧估摸著時間到了就帶著石寶和馬夫過來尋找王進。


    史太公邀請方牧等人進莊。


    來到校場,王進與史進的切磋已經結束。


    史進就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


    校場上有兩人,那赤裸著上身滿身青龍的就是九紋龍史進了,對麵那漢子當是王進。


    這王進身高七尺,臉型方正,穿了褐色麻衣,雙肩如山寬厚,麵相老實巴交。


    “我想與王進單獨說些話可否?”方牧對史太公說道。


    史太公猶豫片刻隨即說道:“當然可以,公子遠道而來想必也沒吃好,幹脆就在老頭莊上吃午膳吧。”


    方牧微微一笑,頷首輕點:“那就打擾了。”


    王進隨方牧來到角落,握緊拳頭沉聲說道:“一切事情皆由王進承擔,與家母和太公一家無關,如果公子能答應,王進任由公子發落,否則隻好得罪了。”


    方牧啞然失笑,“我不是高俅的人,高俅沒那個資格指揮我。”


    王進聽得方牧承認不是高俅派來的人,卻是鬆了口氣。


    “我這人最喜歡結交好漢,我師兄林衝想必王教頭聽說過。”方牧笑著說道,“聽說在禁軍裏有一王教頭本事與我師兄相仿,本欲尋個時間來東京拜訪王教頭,卻是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那高俅端得當是小人得誌,隻是苦了正直的王教頭了。”


    王教頭聽見方牧提及林衝,握緊的拳頭這才鬆開。


    王進恨恨道:“那高俅本是潑皮,早年在街上鬧事被我父親教訓了一頓,他一直懷恨在心,沒想到居然好運當上了太尉,前些日更是以小人左腳踏入太尉府為由杖責小人五百軍棍......”


    這理由倒是新鮮,方牧樂了。


    但念及苦主就在眼前,方牧又趕緊收了笑顏。


    “聽聞王教頭離了開封府,我放心不下就追來,終是在這裏找到了王教頭。”方牧說道,“教頭勿慌,那高俅雖然升了太尉,但也沒太大實權,像那地方軍隊他都指揮不了,我來自江南方家,想必王教頭應當聽說過。”


    王進這才知道方牧來曆,江南方家他當然知曉。


    “原來是方公子。”王進趕緊施禮。


    “王教頭,聽說令堂得了重病?”方牧問道。“如若王教頭不嫌棄,就隨我去江南吧,那高俅也管不到江南來,我再在江南請最好的大夫為家母治病,王教頭認為如何。”


    王進有些意動,但見得方牧少年模樣,卻還是差了些說服力。


    況且江南離此地路途太遠,途中變數太多。


    反倒不如去延安府,現已經到了史家莊,離延安府已不算太遠,倒是離江南背道而馳。


    “多謝公子好意。”王進謝絕了方牧的邀請。“隻是家母年歲已高,受不了勞累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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