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萬歲!”


    “國師威武!”


    圍觀的眾多雲秦國人振奮了,紛紛唿喊了起來。


    在眾人的歡唿之中,旁邊那些剽悍的後生們擦幹了眼淚,抬起擔架準備開始下葬。


    林漠深吸了口氣,壓下了心頭這股憤怒。


    他想了一下,轉身就向朱雀街走去。


    沒說的,這就是石橫公那一幫老世族才能幹得出來。


    對於石橫公林漠是理解的,雖然老謀深算,但這個高傲的老人卻是典型的雲秦老國人的脾性,以他的驕傲,既然跟林漠嬴離相鬥那就隻會限定在政治層麵,絕不會把那些無辜庶民牽扯進來,這是他作為老世族的尊嚴和底線,絕不容打破。


    況且雲秦舉國為兵,舉凡家家戶戶都有烈士,若是一旦被捅破,根本不用國君開口,憤怒的國人就能把老世族給淹沒了。


    ……


    朱雀大街,石府之中。


    “狗彘不食!”


    暴跳如雷的怒罵聲響起。


    老國師石橫公是在事情發生之後才知道了,得知了整件事情來龍去脈之後,驚怒交集的老大人當場砸了手中的茶杯,憤怒的幾乎無法自抑。


    老石公自詡為老世族的首領,但是現在第一次有人開始無視他的命令,而且還公然用了這等要命的手段來。


    若是在這檔口一旦捅破開來,他們這些老世族該當如何麵對剽悍國人的質問?


    皇承業這個混蛋又是如此的精明強幹,既然他出手揭破了此事,豈能不直接揭破此事?


    思忖了半晌,老石公頹然坐倒在蒲團上,喟然長歎!


    不過片刻,一個老家人趕了過來,躬身道:“老太爺,國師大人求見。”


    “皇承業?他來這裏作甚?”石橫公目光一閃,急忙問道:“他帶了多少人?”


    老家人詫異地看著老太爺,道:“老太爺,國師大人是一個人來的。”


    石橫公吐出一口氣,搖晃了一下。


    這就是了,皇承業既然主動前來,那他的目的肯定是尋求化解,或許還有警告。


    他穩了一下身子骨,道:“請他進來吧。”


    “是。”老家人連忙走了出去。


    不過片刻,林漠已然走了過來,冷冷看著石橫公。


    “石壽,給國師上茶。”石橫公擺了擺拐杖道:“另外,傳令下去,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密室百步。”


    老家人當即下去了,一絲不苟地執行命令。


    石橫公抬眼問道:“國師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石大人,皇某今天來的目的,您還不清楚是嗎?”林漠臉色鐵青,怒視著他道。


    “老夫不知。”石橫公巍然不動,麵不改色道。


    “石大人,明人不說暗話,這件事您敢說跟你們這一幫人沒關係?”


    “國師大人,請你慎言!”石橫公白眉一聳,怒聲道:“老夫好歹也是三朝老臣,就連君上也沒有資格,你有何資格質問我?”


    但林漠已經聽到他語氣中的色厲內茬和驚恐。


    “我沒有資格,但是我有資格代表千千萬萬的老秦百姓,還有那些曆朝曆代戰場流血的雲秦人冤魂來詢問你!”


    林漠聲如霹靂,石橫公如遭雷擊!踉蹌後退了兩步。


    “老大人,老國師!”林漠死死凝視著他,指著門外道:“我沒有帶那位老人屍體前來,就是想要告訴你們,那位老人,那是一位老兵!他上過戰場幾十年留下了一條老命,本來就該按享天年的,現在卻躺在街上,就是因為你們的陰謀!”


    石橫公枯瘦的老臉陰沉,蒼老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老大人,我不介意你們怎麽看我對我,但是那些雲秦老族都是無辜的!您是準備讓他流完血再流淚是麽?你聽到他們的冤魂在看著你,在斥責你們?”


    “皇國師,莫要再說了!”石橫公憤怒地捶了捶地板,有些氣急敗壞道。


    “我為什麽不能說?你們身為雲秦老族,雲秦的權貴,淩駕於萬民之上,錦衣玉食,你們可曾真正為那些供奉你們的百姓想過?”林漠怒道:“你們沒有想過也就罷了,可是你們現在竟然利用他們的性命來作為權謀犧牲品!”


    “沒錯,老國師,是權貴,你是官員,你有權利有資格讓他們去死,但是你卻沒有了道義和擔當!”林漠厲聲叱責道:“你們這些人的眼中隻剩下了利益和權謀!雲秦百姓的生死存亡你們想過沒有?”


    石橫公閉上眼睛,兩行渾濁老淚流淌了下來。


    整個客廳恢複了靜謐。


    林漠端坐下來,冷冷地看著這個淚水長流的老人。


    石橫公的確老奸巨猾,也已經預謀準備好了一整套的厚黑水磨手段來對付林漠,相信林漠隻要跟他鬥下去,遲早會在這盤石磨之下被磨成肉泥。


    但他卻萬萬沒想到,林漠竟如火爆霹靂般發作,句句直誅心。


    那位雲秦老人的死,讓他心中隱隱作痛。


    除去了權謀與利益,他都是一個雲秦人,他有自己的堅持和信仰。


    沉默良久,石橫公佝僂著身軀,抬眼看著他道:“老夫向你保證,此等事情,再也不會發生。”


    “石橫公,雲秦經曆了多少的戰爭,您知道嗎?”林漠冷冷地看著他道:“身為這樣一個國家的老世族,如果其才智不能勝位,平常的時候倒也罷了,若是一旦發生戰事會死多少人,死多少人,您計算過嗎?”


    石橫公眉頭低垂。


    他其實明白,林漠雖然當麵斥責,實際上也是在表明心跡。


    或者說,也是另一種形式上的威脅,如果老太師真的執迷不悟,或許林漠就得把這事捅出去了。


    屆時就算他有天大的能耐,也必然絕不容於整個雲秦!


    不過林漠這麽做了,也就等於自己的政治生涯徹底玩完。


    “老太師,陛下之所以要設置學館的目的,就是為避免這種情況,是為了逼迫你們上進,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們是雲秦的世族,是和王族一樣久遠的世族!”林漠冷冷道:“但是當今大勢創新者生,守舊者亡!你們就算抱殘守缺,一味抱團抵製,就算是能讓陛下退不一時,能敵得過這天下大勢麽?你以為陛下不是在為你們謀求前途?”


    “莫要再說了,國師大人今後作為老夫自會判斷,不過……”石橫公老臉劇變,慘然長歎道:“老夫謹代表三十二族元老,向國師保證,類似事情絕不會再發生!否則鬼神共誅之!”


    “好。”林漠站起身來:“我今天來這裏,就是希望老大人不要再拿國人做棋子,雲秦國人十室九兵,家家戶戶都有烈士!若是再將其當做政壇陰謀的棋子,天理何在?公道何存?”


    說罷,轉身揚長而去。


    石橫公默坐在室內,喟然長歎!


    ……


    接下來的時日裏,林漠接連開始忙活著關於比武招親的破事,忙的昏天黑地,如今被他敲打過的戎狄部族已經徹底服了,其它老世族也不敢再多說廢話,唯一需要考慮的那就是如何善後的事情。


    別看這些戎狄部族不聰明,但是他們卻極其的敏感,極重榮辱,稍有不慎就會血濺當街,卻使得林漠不得不抓緊時間去解決。


    石公府之中,石橫公一襲麻衣,手持藤杖,端坐正中。


    周圍足足有數百名宗室長老圍聚一堂,神情謙恭。


    “今天召諸位前來,也沒有別的事情。”石橫公慢條斯理地道:“老夫近來覺得力不從心,決意迴歸北地封地養老。”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元老登時色變。


    誰都知道石橫公乃是三朝元老,是所有老世族的領頭羊與核心領袖,雖然身在國都之中無權無勢,但他的威望仍然是無雙無匹,即使是國君也是深有忌憚,他若是一旦宣布離開,那他們這些世族元老豈不要被人分屍食之了?


    “老師,您可不能啊,我們離不開您!”


    “對,您一走了,我們可就真的被人給活吞了!”


    在場所有世族紛紛上去狂拍馬屁。


    “嗯,那就好。”石橫公點了點拐杖,道:“誰來告訴我,上次戎狄襲擊的事情是怎麽迴事?”


    在場的老世族們登時麵麵相覷,躲在人群深處的那個紫袍中年人額頭冷汗滾滾而下。


    “不承認是吧?”石橫公點頭站起來道:“那就別怪老夫了,老夫本以為自己略有些德才,帶著大家為身後世家謀取些利益,但是老夫現在發現,老夫竟然已經變成一塊擋箭牌了,如此一副的羸弱老骨還能擋得了幾下?既如此,那就不如歸去了。”


    說罷站起身來,就向後走,周圍世族元老們徹底震驚了,紛紛又拉又扯地把他拽了過來。


    那名紫袍中年人臉色灰敗地跪倒在地上。


    “蕭誠,你自刑謝罪吧。”石橫公枯瘦的老臉宛若石像般堅硬。


    “老師!”蕭誠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哭喪著臉。


    “無論是皇承業,還是咱們老世族,怎麽爭鬥那都是有底線的,都在圈內各自施展奇謀。”石橫公冷冷凝視著他道:“有些底線是不能逾越的,逾越了那就是滅頂之災,蕭誠,你已逾越這底線了。”


    蕭誠瑟瑟發抖,顫聲道:“老師……難道,不能繞過弟子一迴嗎?弟子以後不敢再做……”


    啪!一根拐杖狠狠抽在他臉上。


    “混賬東西!”石橫公憤怒地罵道:“你還有沒有一點雲秦人的骨氣?這等下作手段,簡直狗彘不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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