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諶的話題拋出來,下方的儒生士子,立即開動腦筋思考。


    治國之道!


    這個問題很寬泛,沒有明確的定論,可以隨意發揮。


    對擂台上的士子而言,飽讀詩書的他們,可以輕易迴答。但迴答的是官樣文章,是先賢的話,很難拿出新意。想在論道大會中展露自己的才華,僅僅是浮於表麵的迴答,而沒有深層次的剖析,不可能得到鄭玄、蔡邕等人的認可。


    “諸公,我有一言!”


    驀地,擂台的邊緣,一個皓首老者站起身。


    老者年紀頗大,但步履穩健,他邁著穩健的步伐,來到了擂台的正中心。站在中心位置,老者雙手合攏,恭敬的朝坐在第一圈位置的鄭玄、蔡邕、管寧、司馬徽等人行禮。


    這一刻,所有目光,都匯聚在老者的身上。


    王磊沒有上擂台,卻在台下旁聽。


    這一次論道,王磊也是滿心期待,希望能出現幾個才能出眾的人。


    老者行禮之後,不假思索,朗聲說道:“先賢有雲: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


    一開篇,是《管子·治國》篇的內容。


    其餘的儒士聞言,一下反應了過來,都搖頭懊惱,心想該早一點上去。


    管子的注解,誰都知道。


    隻是,誰都沒有率先上去說,反而是老者搶先一步。即使老者給不出詳細的注解,但至少,第一個上去的人,能給鄭玄、邴原等人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老者神色從容,微微一笑,搖頭晃腦的繼續道:“民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則易治也。民貧則危鄉輕家,危鄉輕家則敢淩上犯禁,淩上犯禁則難治也。故治國常富,而亂國常貧。是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後治之!”


    此話一出,周圍一片嘩然,許多的士子,眼中卻露出鄙夷的神情。


    開篇以管子的話點題,這可以。然而,通篇都引用管子的話,沒有一句是自己的心得,卻落了下乘,可以說沒有任何用處。


    老者卻不卑不亢,說完後,恭敬行禮,然後退下。


    王磊看了眼退下的老者,嘴角噙著一抹笑容,這個老頭有點意思。想必,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夠,難以在論道中勝出,故而率先搶了頭籌,給所有的人留下一個印象。


    “老先生且慢!”


    老者往迴走的時候,爽朗的聲音傳來。


    一個中年**步走出,行禮後,不卑不亢的道:“老先生的話,在下不認同。”


    老者麵色微變,心說,這青年太壞了,竟然想拿他做踏腳石。老者也不是怯弱之輩,立即調整心態,又和中年人來到擂台的中心。


    站定後,老者問道:“敢問閣下,有何見解?”


    中年人眼神輕蔑,不屑的說道:“民貧則危鄉輕家,民富則安鄉重家。在下想問一句話,如今世道崩壞,富有的人,為富不仁,不斷的盤剝百姓。如此下去,富人越來越有錢,貧人越來越難以生活。想讓百姓富有,怎麽可能呢?百姓不富有,怎麽治國呢?”


    一番話,咄咄逼人。


    老者想了想,說道:“富人盤剝百姓,為富不仁,當依法處置。”


    “哦,原來是依法處置。”中年人頓時笑了,說道:“這麽說來,歸根結底,就不是富民治國,而是以法治國。”


    老者麵色大變,沒想到一句話,就落入對方的圈套。


    事已至此,老者拱手道:“閣下高見,老夫服了。”說完後,老者頹然的迴到坐席上。原想著拋磚引玉,沒想到成了墊腳石,真是丟人。


    青年目光環視在場的儒士,最後落在鄭玄等人身上,不卑不亢的道:“在下認為,治國唯有法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才能定國安邦。吏治清明,是一切之根本。昔日之戰國,魏相李悝以法治國,賞必行,罰必當;秦國商鞅以法治國,令行禁止,再無奸佞;韓國申不害以法治國,壯大韓國如此種種,都實現了國強民富。”


    “哈,這番話,隻能說說而已,難以實現。”


    不一樣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一個衣著樸素,中等身材的青年大步走出來。此人相貌平平,放在人群中,絲毫不起眼,但他的一雙眸子,卻燦如晨星,明亮無比。


    青年走到擂台中,微笑道:“在下法正,扶風郡人,請閣下賜教。”


    “在下丘召,徐州下邳人!”


    青年報之以微笑,道:“法先生說在下的話有誤,不知道有何高見?”


    法正大袖一拂,毫不客氣的說道:“很簡單的一個問題,世道大亂,朝廷暗弱,而把持朝政的官員,又是居心叵測的人。再者,天下的諸侯紛紛做大,官員也是中飽私囊,沆瀣一氣,成了尾大不掉的情況。閣下要依法治國,卻沒有穩定的環境和強力的支持,法從何來?”


    丘召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堪。


    一句話,戳中他的要害。


    丘召深吸口氣,強自說道:“如此情況,我當遊說各路諸侯間,唿籲各路諸侯遵循依法處事的方針,增強諸侯的力量。待實力增強,起兵勤王,鏟除奸佞。到時候,上有天子賢德,下有官員各司其職,國家必定大興。”


    “更是無稽之談!”


    法正語氣直接,直接否定了丘召的話。


    這一下,丘召也怒了。


    丘召哼了聲,沉聲道:“法先生不要小覷了天下人?”


    法正一副不屑的表情,淡淡說道:“要說勤王,天下的諸侯齊聚虎牢關,討伐董卓的聲勢,何其壯觀?何其雄偉?那一戰,幾乎匯聚了天下諸侯的所有力量。然則,最後還是崩毀。想要勤王,不是那麽簡單的。諸侯勾心鬥角,各有心思,如何能勤王?”


    丘召深吸口氣,問道:“閣下有什麽高見!”


    法正輕笑,自信從容的說道:“當今之世,要穩定天下的局麵,唯有出現一個能像周公、霍光這樣的人,力挽狂瀾,主持朝廷大局。到時候,天子垂拱而治,官員各司其職,國家才能長治久安。”


    “一派胡言!”


    丘召說了話,退迴了坐席上,不在辯論。


    “法先生的話,我不讚同!”這時,又有一個二十好幾的人走出來。他走到擂台中,拱手道:“下邳陳登,請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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