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淫雨霏霏。我坐在電腦前正準備將二十五年前的一段往事寫成小說時,房門突然被撞開,一個衣不蔽體、披頭散發的中年女子帶著十二萬份的驚駭跑了進來。


    我從小就膽小如鼠,孩堤年代,受一點點驚嚇便上吐下瀉,害得母親不知為我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淚。到了青年,夥伴們每到夜晚便各自去約會情人,唯獨我在家望燈興歎,大門都不敢邁出半步,很多白天相中的妙齡女子相約無望後一賭二氣地投進別人的懷抱,多少年過去了,碰到我依然是滿臉的怨恨。現在,雖然已到不惑之年,但是膽量並沒大出多少,夜幕下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能讓我頭皮發麻。現在,突然闖進一個與鬼無異的女人來,我的驚駭也達到了十二萬份!


    “你……你是人還……還是鬼?!”好一陣我才哆嗦著問。


    進來的女人轉身把房門鎖上,然後,跑到我跟前下氣不接上氣地說:“沒……沒良心的王……王八犢子,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誰!”


    我仰起臉仔細端詳著這個女人,不,此時寧肯說是一個叫不出名字的生物,她依然沉浸在殘酷的思想裏,渾身哆嗦個不停。這是一張被驚恐作弄成失魂落魄的麵孔,除了性別之外,已分辨不出她的年齡了。可是她麵貌上端正的五官,還帶有一種美麗的痕跡,縱然經過過度的驚嚇和可怕的蹂躪,也還沒有把它完全磨滅掉,黑黝黝的淩亂的頭發,從她的灰色的羊毛織成的帽子邊沿垂下,使得這個窄小的、被頭發遮蓋了大部分的臉上帶著一種倔強的氣息。我看不到她的眼睛,隻看到一個筆直的鼻子和一張性感的嘴。她的上衣是敞開的,兩個略微下垂的奶子沾滿了汙垢,我想象不出,假如把它們洗幹淨,能不能產生伸手去撫摸的想法。相比而言,她的下身裸露的就更多了,如果不是她的淺綠色的褂子型號太大,簡直可以說是完全赤裸。我的目光突然變得不安分起來,她雪白的帶有傷痕的兩條美腿讓我不可遏製地滋生出性的欲望,唉,要不是她整體看上去像個鬼魅一樣,再大的恐懼也阻擋不了我去撕掉她那條小得可憐並且殘缺不全的紅色內褲!


    一一這樣的女人,在我的記憶裏完全是一個空白,我就是看一百眼,也認不出她是誰!


    於是,我幹脆直接了當地說:“我實在認不出你是誰,你是不是找錯了人?”


    “啪。”女人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不無抱怨地說,“二十五年前,在向陽公社,你咋不說你找錯了人!”


    天啊,此人難道真是我多少年來一直苦苦尋訪的既救我一命又將少女的貞操無怨無悔地奉獻給我的郵電女工!不可能吧,向陽是北大荒的一個邊陲小鎮,距我的祖籍山東沂南千山萬水,再說,當時我雖然告訴她是山東人,但並沒把祖籍透露給她。她……她……她怎會找到我家呢!莫非,她真是個鬼魅!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大瞪著眼,像個泥神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女人將遮在臉上的頭發攏到耳後,說:“我不是鬼,確實是你救過你的人!快找身衣服我換上,過會,我再詳細告訴你……”


    我自嘲的一笑,堂堂七尺男兒,竟然相信鬼神!傳揚出去,豈不貽人口實!一切都是天注定,我連忙站起身來,從衣櫃裏找出妻子的一身衣服,遞給了我的恩人。


    女人在我的麵前開始換衣,我強行轉過身來,將目光投向熒光屏,思緒卻跨過時空,迴到了讓我刻骨銘心的年代一一


    二十五年前,我風華正茂,但一念之差,拋棄了相愛數年的戀人,與傳說中的美麗富饒的北大荒女人結了婚。婚後的幸福是短暫的,苦難的日月不期而來,先是和愚笨的妻子心存芥蒂,後又和暴躁的嶽父反目成仇。盛怒之下,離家(妻子的家)出走,外麵的世界很精彩,也很無奈,當一切的夢想逐一破滅,我又重新背起行囊踏上了迴去的路。邊關無情的哨卡讓我望而卻步,繞道四十裏後,從富錦到同江的客車早在晚霞中和我說“再見”了!


    站在向陽公社肮髒不堪的街道上,我想到了暫住一宿,滿懷著希望來到唯一的一家客棧,主人的迴答差點讓我背過氣去,人要是倒黴了,喝涼水也塞牙!這家客棧早不裝修晚不裝修,偏偏在我打算投宿的這天裝修!我鼓了好幾次勇氣想將店主人臉上的歉意抹去,但一想到自己的處境,又強迫自己忍了下來。這時,我的身邊多了兩個三十歲左右的東北娘門,她們放蕩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年齡小的說:“哎,店裏不能住,到屯裏找個地方住呀!”


    “到我家住吧,一分錢都不要。”年齡大的說。


    “如果你表現得好,她還給你錢呢!”年齡小的緊接著說。


    “你這小狐狸精,就知道浪!”年齡大的捏了一下年齡小的左乳房說,“你瞧上了他,讓他到你家吧。”


    “真的,你說話算數?!”


    “給你個棒錘,別當針(真),你老姐看上的人,什麽時候讓你搶了先!”


    “每次我都讓給你,這次說啥也得讓他到我家,要不,我們抓鬮。”


    男人隻要相貌出眾,到那裏都能得到女人的青睞,並因此而沾沾自喜!到死,我也堅信這是條顛撲不破的真理。至於出眾的男人是不是都好色,就不好妄加評論了。反正,我是個好色鬼!但是,好色歸好色,想讓我在厄運當頭時盲目地到一個陌生女人家住宿,我是絕對不幹的。


    我像躲避瘟神一樣逃離了,不管兩個妖豔的女人如何地唿喊。


    從街的西頭來到街的東頭,當時的感覺就好像從地獄來到了天堂。一個好心的人告訴我,每天八點都有一輛郵車路過向陽到同江,隻要這裏郵局的人肯幫忙,搭車沒問題。


    離八點還有十分鍾,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進郵局。郵局裏別無他人,隻有一個妙齡女子在值班。我陪著笑臉說:“大……大姐,你行行好,幫我說句話,讓我坐你們郵局的車迴同江……”


    女子睜大了眼看著我,如同哥布倫發現了新大陸,驚訝之後痛快地說:“行,你在門口等著吧。”


    真是個女菩薩,祝願你一生幸福!我懸著的心落了下來,連著對她說了幾聲“謝謝”,迴到門口,等著郵車的到來。


    八點中,郵車準時來到,辦完業務,她隨著司機走了出來,用手一指我說:“老王,他去同江,你捎一捎吧。”


    還沒等老王答應,我就爬上了車。車廂裏坐著兩個東北娘們,夲來有說有笑,看到我上來,如臨大敵,虎視眈眈地瞪著我。


    老王對她不知嘟囔了句什麽,從表情上看,是嫌她多管閑事,然後,仰起臉冷冷地對我說:“拿出你的居民證我看看……”


    我告訴老王,我剛從山東來,沒有居民證。


    老王命令我立即下車。


    兩個東北娘們助紂為虐,一齊把我往車下推。


    我苦苦衷求,她也一個勁地為我求情。


    老王比冷血動物還冷血,誰的話也不聽,硬逼著我下車。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是男人就別受此汙辱了!我將推我的兩個娘們撥到一邊,跳下車,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這個沒有人性的東西,路上要小心開車,千萬別翻了車砸死了你!”


    老王聞聽此言,火冒三丈,挽了挽袖子想和我動手。她死死地拉住了老王,好說歹說地勸老王把車開走了,


    美好的願望破碎了,我又重新迴到了地獄。那時,我欲哭無淚;那時,她欲言又止;那時,夜幕下的街道上多了不少圍觀的人。


    那時的邊境還沒開放,誰也不敢領陌生人迴家住宿。萬般無奈,我隻好孤身一人向同江走去。


    向陽離同江三十多裏路,途經數不清的樹林子和草甸子。五月的北大荒野獸更加猖獗,前半夜,不時有車經過,我的恐懼感還沒有多少,到了後半夜,風起


    雨來,黑漆漆的路上隻有我一個人在行走,從小膽子就小的我嚇得快邁不動步了!


    走出草地,又進樹林,一聲狼嚎,我魂飛魄散,嚇昏在路邊。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個天底下最溫馨的聲音喚醒,睜開雙眼,借著柔和的燈光我看到了郵局女工那張秀麗的臉。


    感恩的話已說不出口,唯有兩行熱淚在直流。


    女人告訴我,她看我一個人去同江,放心不下,想把我留下,又怕招來口舌,下班後,跑到鄰近的屯子雇了輛馬車,夲想快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追趕上我,安全地把我送到同江,不料車主愛馬如命,舍不得打一鞭子,耽誤了時間,致使我險些嚇死。


    聽她講完,我禁不住握住了她纖細的小手,在我的心目中,她不是個凡人,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同時,一個謎團從我腦海裏升起,她和我素昧平生,為啥施救於我?不問難受,一問才知道他救我是因為我長得像她的第一個戀人。


    此時,我才發現自己是一絲不掛地躺在被窩的,身邊的她隻穿著上衣,下身也是赤裸的。我魂不附體,她卻安然地拍了拍我說:“我們的衣服都濕了,隻能這樣。再說,我又不是個壞女人。”


    一一就算她是個壞女人,以我現在的處境又有什麽辦法,一切聽天由命吧!


    “你……你的第一個戀人,現在在那裏?”我向外挪了挪問。


    “死了!”她溫熱地下體立即又靠近了我,傷感的話語裏不乏溫存之情。


    與另一個異性肌膚相親,那時的我是第一次,性感之膨脹前所未有,我遏盡全力控製著,強行將思緒拉到正常規道:“他……他是怎麽死的?”


    “為救我而死!一年前,我失足陷入沼澤……那天晚上我們打算提前做夫妻的!”她禁不住抽搐起來。


    人都說女人對異性的向往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而男人在二十多歲如狼似虎,此話一點不假。我盡管驚駭剛定,但血氣方剛,又新婚不久,平時遇到姿色稍好的女人頭腦裏便立刻湧現出男歡女愛的畫麵,何況美女相擁,肌肉相彈,我的手再也控製不住了,先是在她柔軟的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搓揉了一下,然後順著她顫抖的細腰爬向她粉嫩的雙肩……


    “啊……啊……你就是我的男人……”女人歡叫著,脫掉上衣,將冰清玉潔的處女之身無怨無悔地奉獻給了我。


    事畢,我問她叫什麽名字,她拿起我的右手放在豐滿的胸脯上說:“你娶我,我便告訴你!”


    二十多年了,我唯一後悔的是沒有答應她!事後想想,我真是傻到家了,聰慧漂亮的不要,偷偏和一個愚笨平常的女人廝守在一起。


    一一都是他媽的封建思想作的怪!更是他奶奶的苦難生活造的孽!


    二十五年來,沒有一天我不在想念這個北國女人,多少次,我想去找她,開始,被嗷嗷待哺的兒女拖住了雙腿,繼爾又被破財的陰雲擋住了眼晴,今年,時來運轉,萬事如意,正打算了卻這個心願,她竟突然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不過,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倆會以這種方式相見!


    我將目光從熒光屏上移開,這麽長時間了,她該換好衣服了吧,扭頭一看,莫名其妙,隻見她將自己的衣服脫光後,拿著妻子的衣服竟然不去穿上,是衣服的型號不適應她?不是的,她的身材比妻子高不多少,且比妻子瘦得很,穿妻子的衣服絕對合身。是衣服不隨時令嗎?更不是了,現在是深秋,羊毛衫,牛仔褲正是時興的時候。那是什麽原因呢?


    答案隨著她的淚水嘩嘩而出:“想不到,我苦想了二十多年的人這麽無情,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的身上是髒點……你嫌我髒,我就髒給你看,直到髒死你!”


    “不一不一不!”我急忙解釋道,“我絕對沒有嫌你髒的意思,我怎能嫌你呢!沒有你,那有現在的我。你就是變成醜八怪,我依然關愛著你,我剛才沒看你,是怕你難為情。”


    “你不要說好話忽悠我了,你心裏要是真的有我,不會讓我髒著身子換衣服吧!”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呢!家有太陽能,洗澡的水終日不斷,為什麽不讓她去洗洗呢。不,應該是親自給她洗洗,我們早就那個了,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再說,妻子睡在另一屋,隻要一沾炕席,便像個死豬,打雷都不醒,洗澡、拉呱、辦事這些人能控製的事想不讓她知道就像美國打伊拉克一樣簡單。我為了表示歉意,更為了表示愛意,溫柔地抱起了我的第一個情人,一麵親吻著她,一麵走向浴室。


    世上的事情有時就是這樣千奇百怪,我明明是穿著衣服抱著她進的浴室,但不等我放下她,身上的衣服突然不翼而飛。我顧不得驚奇正想將浴盆裏放上等量的涼熱水,一看浴盆,早已有了,用手一試,不冷不熱,正適合洗澡。我想,今晚我是撞上邪了,既然如此,一切都聽天由命吧!


    我輕輕地將幸福地渾身酥軟的情人放進浴盆,費了九龍二虎之力才將她身上的汙垢洗得幹幹淨淨。此時的她,膚白依然如雪,身材依然婀娜,所不同的是兩個奶子因為不堪重量略微下垂,小腹因為生育有點驕傲地凸起,但這不是壞的征兆,而是一種成熟美的標誌!所有處在不惑之年的男人都會被這種美所征服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她像是被開水燙著似的跳到一旁,無限傷痛地說:“我認為天底下就你是個好男人,原來也是禽獸不如!我都到了這種地步了,你還趁人之危!你……你……你咋就不問問我為什麽會來到你家……”


    我羞地無地自容,兩手捂臉,蹲在了地上。一一教的曲我會唱,但傾刻間我張不開口了!


    她走到我身邊,也蹲下身,摟著我的脖子,不等我問,訴說起來:


    “……自從同江我們相愛一晚後,我的心便死了!我終生所愛的人一個死了,一個屬於另一個女人!死了的不能複生,活著的不敢背叛家庭!我行屍走肉般地活了兩年,因為母親的眼淚,不得不和本單位的一個同事結了婚。沒有愛情的婚姻是苦澀的,我們在打罵中生下了一對兒女,在冷戰中雙雙下崗!為了支付兒女高昂的學費,我隻身一人來你們山東打工,在青島,被幼時的夥伴誘騙進流氓窩子。他們逼我賣淫、販毒,如不聽從,便往死裏打。我假裝順從,趁他們疏於防範,逃了出來,十幾天來,我曉宿夜行,一路乞討,曆盡千難萬險,終於找到了你家,你可要看在我救過你的情誼上救助我啊!”


    我摟抱著她的雙肩站了起來,深情地吻著她流淚的眼睛說:“你放心,我會像保護自己的生命一樣保護你!”


    她聽了我的話,渾身一陣顫抖,情不自禁地說:“謝天謝地,沒讓我白愛你!來,讓我們再愛一次吧!”


    我就等她這句話了!但正當我們重溫那種最美妙的感覺時,浴重的門“砰”地一聲被撞開了,妻領著青島的流氓闖了進來,他(她)們每人手裏拿著一把匕首,二話沒說,刺向我們……


    我大叫一聲,睜開了眼睛。屋裏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是夢境。


    但二十五年前,在北大荒的向陽公社,確實有一個女人救過我。


    但願這個我不知名字的好心人能看到這篇小說,從此,鴻雁往來,一解多年的相思之苦!


    !


    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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