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長空,亂雲飛度。天色微明,黑雲罩地,忽的東南風起,微雨漸入瓢潑,數十騎衣甲濕透。


    洛詩與軍士冒雨疾行,雨露稍淺,一夜生死徘徊的高壓下,諸人早已人困馬乏,皆露出一股饑色。


    徐天賜令軍士前往沿途村落中劫掠糧食,尋覓火種。


    幾十人的隊伍方欲埋鍋造飯,後麵一軍約莫千餘騎,眨眼趕到。


    徐天賜以為是追兵,心中慌亂,手心顛顫,雙箸驚落於地。打眼一看原來是呂布麾下健將宋憲與魏續二人,因聽聞大營遭劫,星夜由側翼突圍,奔襲馳援。


    失了孫觀,徐天賜身處敵圍,本就提心吊膽,有了宋憲、魏續率領的生力軍加入,此時安全無虞,反而大喜過萬。但徐天賜又擔心宋憲一軍,將追兵引來,還未及休整,徐天賜又下令軍馬起行。


    敗軍行至南祁連山下,徐天賜問道,“宋將軍,前麵是何方地界?”


    宋憲報道,“一邊是南祁連山大路,一邊是北祁連山山路。”徐天賜思索片刻,又問道。“走那裏投北郡宿陵去更近?”宋憲答道,“祭酒,取道北祁連山路,在過葫蘆峽去最便。”


    徐天賜又轉頭問計洛詩,“眼下追兵在後,我軍當擇路速退,走北祁連山路,公主以為如何?”


    洛詩當然知道徐天賜為何要選擇山路退出,馳道雖易行軍,但秦軍馬快,極易被追上,山路雖蜿蜒,但在直線距離上可以最快的迴到梁國勢力控製的範圍內,若是有敵追來,也可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開的地勢,阻斷追襲之敵。


    追兵在後,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洛詩也懂,對於徐天賜的建議洛詩也是點頭接受。


    徐天賜教大軍走北祁連山山路。殘軍行至葫蘆峽,士卒皆饑餒無力,山路崎嶇陡峭,極難行走,戰馬亦困頓乏力。


    無論徐天賜如何催促,自覺已經逃出生天的兵士,多有倒於路邊,殘喘歇息。


    徐天賜心中無奈,隻能讓大軍與空曠處暫時休整。


    散兵遊勇,敗將潰卒,此時已無法約束,休整的軍令剛下,馬上便有有帶著鑼鍋的夥夫開始起灶。


    士卒多有從附近村落中掠得糧米,山雞,一路丟兵卸甲,卻是不忘手中肉糧,戰可敗,唯口腹之欲不可礙。三五一群,就著山邊沒有被雨淋的位置,揀幹柴架爐灶,埋鍋造飯,甚至有士卒割馬肉燒熟而食。


    眾將盡皆卸下堅甲,脫去濕衣,於風高處晾曬。


    戰馬則摘鞍野放,隨它們到處覓食草根。潰軍隊伍散漫,無人約束,也無人有力能約束。


    徐天賜坐於綠蔭下,望著四下疏於備戰的士卒,心中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仰麵大笑。


    洛詩聞聲,眉梢緊促,緩緩問道,“適才祭酒笑贏奕麾下無謀短智,引來了大秦禁軍左庶長寒粟,又折了不少人馬。如今為何又笑?”


    徐天賜仰頭狂笑,目光俯瞰四周,而後才見他徐徐說道,“臣笑贏奕麾下諸人如莽夫,空有蓋世之力,卻無蓋世之謀,若論智計,縱觀贏奕帳下弓卒夥夫遍算,不及臣萬一。”


    徐天賜張狂道,“若是臣用兵時,就這個去處,也埋伏一彪軍馬,以逸待勞,居高臨下,我等縱然脫得性命,也不免重傷矣。彼見不到此,所以臣因此發笑。”


    兩人正在說間。前軍後軍一齊驚喊,徐天賜大驚失色,不顧身旁的洛詩,自己先翻身上馬。


    潰軍散漫,收馬不及。伏兵早早在四下布置草垛,油木。此時敵陣中萬千火矢齊發,點燃四下草垛,頓時火煙遍布峽穀。


    黑煙滾滾,軍士多陷於火海濃煙之內,被煙熏火燎而死。


    山口一軍擺開,敵陣打出‘何’字旗號,此人與徐天賜可是老熟人了,來人橫槍立馬,爆喝道,“吾乃陳國鎮北都護府都統何瀚,梁賊犯我河山,某豈能讓你們輕易逃離!”


    何瀚驍勇,不在張遼之下,潰軍眾將見了何瀚,盡皆膽寒。宋憲急忙騎上無鞍戰馬,來戰何瀚。魏續亦是縱馬前來,左右夾攻。


    兩邊軍馬混戰做一團。徐天賜先撥馬脫身,洛詩也在忠烈士卒的拚死保護中衝出戰陣。何瀚將宋憲魏續二人斬殺,在想追襲,已經失去了洛詩一行人的蹤影。


    徐天賜帶著洛詩慌不擇路,迤邐奔逃。聞追兵喊殺聲漸遠,這才迴顧帶出來的士卒,此時眾將多已帶傷在身,搖搖欲墜。


    正行時,前軍斥候來稟,“公主,前麵有兩條路,請問公主,我們從那條路退去?”


    洛詩那懂該走何處退去,她戰戰兢兢地走到此地,隻覺得那那都有敵軍,哪那都有埋伏,洛詩轉頭向著徐天賜求助道。


    徐天賜又思索了一番,下意識問道,“那條路退迴宿陵更近?”


    斥候答道,“大路稍平,離宿陵卻遠五十餘裏。小路投祁連道,卻近五十餘裏。隻是地窄路險,坑坎難行。”


    此時的徐天賜沒著急做決定,有了前幾次的埋伏他反而有了警惕,隨即徐天賜讓斥候先上高處觀察情勢。


    斥候上山觀望,隨後迴報,“小路山邊有數處煙起,大路並無動靜。”


    徐天賜詭秘一笑,隨即傳令道,“前軍取祁連道去,我等走小路。”


    洛詩心中疑惑,為何徐天賜有大陸不走反而仍選小路而行,“祭酒,小道烽煙起處,必有軍馬埋伏,為何祭酒反而選這條路?”


    徐天賜款款而談,娓娓說道,“豈不聞兵法有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避虛而就實,避實而就虛。”


    “贏奕麾下智計多謀,這才使我軍多次陷入重圍,故此,臣斷定贏奕麾下謀士會使人於山僻焚野放煙,使我軍不敢從這條山路走,他卻伏兵於大路等著。”


    “臣已料定,此乃贏奕麾下之計,若公主依臣之諫,必然不會在中他的計謀!”


    洛詩心領神會,徐天賜之言倒也在理,雖然之前有不少意外,但好在有驚無險,更何況,徐天賜的智謀在梁國中也是頂尖,此時大敵當前,也由不得洛詩不去信任他。


    洛詩誇獎道,“祭酒神機妙算,凡人遠不可及。”


    定下了退路,洛詩等人隨即領著潰兵走祁連道退走。


    兩次造飯,還沒入口,便被伏兵打斷。此時洛詩麾下一幹數百殘兵,人人饑餓困倒,戰馬更是困乏不行。


    焦頭爛額者扶策而行,中箭著槍者勉強而走。單薄的衣甲濕透,樣樣不全;軍械旗幡,紛紛不整。


    大半都是北祁連山道上被追趕得慌忙逃竄,彼時性命要緊,隻能騎光禿禿的戰馬,鞍轡衣甲,那還能顧上,皆拋棄於山野。正值晚秋初冬寒重之時,雨露濕衣,風高瑟瑟,其中苦楚,不堪言語。


    徐天賜見斥候停馬不進,急忙問道,“何故不走,你等不知追兵將至?”


    斥候迴報道,“祭酒大人,前麵山僻路窄,又因為早晨下雨,坑塹內積水不通,淤泥阻滯馬蹄,戰馬不能前進。”


    徐天賜聞言,勃然大怒,斥罵道,“軍旅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豈有泥濘不堪行之理!”


    徐天賜冷冷道,“傳下號令,教老弱傷重軍士在後慢行,強壯者擔土束柴,搬草運蘆,填塞道路。”


    徐天賜看了看身旁的洛詩,借故道,“公主千金之軀,吾等萬要將公主救出重圍,爾等即時行動,如違令者斬。”


    一眾軍卒,本就餓得前胸貼後背,此時又不得不下馬,就路旁砍伐草木,填塞山路。


    徐天賜又擔心身後敵軍追襲趕來,隨即又下令軍中督戰隊引十數騎執刀在手,但見遲慢者立斬。


    此時全軍困頓餓乏,不堪在走,一人倒下,從眾者接連倒地。


    徐天賜心急如焚,此時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連忙喝令還能行軍者,不理不顧,人馬踐踏而行,死者不可勝數。


    被刀架在脖子上,向牛馬乞行,號哭之聲,沿路不絕。


    徐天賜大怒道,“生死有命,哭之何用!如再哭者,立斬!”不過一校人馬,三分之一落後,三分之一填了溝壑,不過三分之一跟隨著徐天賜。


    過了坑窪險峻處,後路稍顯平坦。迴顧身後隻剩下兩百餘騎隨後,縱觀後隊,已無一衣甲袍鎧整齊之人。


    徐天賜心中困惱,隨之催促潰軍快速行進。


    眾將士哭嚷道,“人有心走,馬卻無力在進,軍師可容軍馬稍歇否?”


    徐天賜怒目圓睜,連哄帶騙道,“趕到宿陵休息未遲,宿陵官員已經備好了吃席,酒水,諸位將士,在堅持片刻!”


    潰軍見希望不遠,肚中饑腸轆轆,感念徐天賜給他們畫的大餅,又提振精神往前走出數裏。


    此時徐天賜又在馬上揚鞭大笑。


    眾將士惶恐,洛詩被徐天賜突然的大笑嚇得一緊手中韁繩,差點被戰馬拋下馬背。


    穩定了戰馬的情緒,洛詩才詫異的問道,“祭酒為何又大笑?”


    徐天賜侃侃談道,“眾將士人皆言贏奕麾下謀臣足智多謀,吾此時再觀之,到底還是是無能之輩。若能在此處伏一旅之師,吾等隻待束手受縛,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徐天賜話音剛落。一聲鼓響,山間角鼓齊鳴,迴音繞耳不絕。山峽兩邊五百長槍兵擺開,為首大將羅孚,提銀槍,立馬相迎,身邊何雨一襲雲錦雪衫,落座案上。


    羅孚截住去路,徐天賜見了,亡魂喪膽,眾將士麵麵相覷。


    徐天賜道,“前有敵列陣相迎,後險隘無處可退,既然如此,吾等,隻得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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