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日,當朝陽冉冉升起之時,洨水河兩岸的戰鼓聲、號角聲也衝天而起,南岸的金軍和北岸的虎烈軍幾乎在同一時間進入了戰場。


    嶽飛帶著一隊扈從,在河堤上打馬狂奔,陣前巡視。


    距離河堤五十步外的平原上,步軍方陣密密麻麻,馬軍兩翼展開,五彩繽紛的戰旗迎風狂舞,巨大的龍蟠大陣如同一條騰空欲起的蛟龍,氣勢雄渾。


    “殺賊衛國……”


    震耳欲聾的吼聲此起彼伏,勢如驚雷。


    對岸,一隊隊金軍迅速逼近了河堤,遠遠看去,就象決堤的洪水,鋪天蓋地,聲勢驚人。


    金軍率先以箭陣覆蓋,一時間,空中箭矢如蝗,刺耳的厲嘯聲驚心動魄。


    虎烈軍前陣將士以盾陣抵禦,紋絲不動。


    金軍突擊小隊開始渡河,短短時間內,洨水河河麵上擠滿了羊皮筏,筏上的金軍將士以盾遮覆,連人帶筏護衛得嚴嚴實實。很快,金軍抵達對岸,突擊士卒剛剛踏足河岸,隻見眼前一黑,虎烈軍的箭陣發動了,密集的箭矢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唿嘯而下。


    金軍將士異常強悍,在後方箭陣的幫助下,一批批地衝上河堤,殺進虎烈軍的戰陣。


    兩軍短兵相接,激烈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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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輔駐馬高坡,全神貫注地望著前方的戰場。


    斥候飛馬而至,高聲稟報,南線虎烈軍正在逼近金軍營寨,估計午時雙方就要展開廝殺。


    宗輔轉頭看看身後的翰魯古和郭藥師,舉起了手中馬鞭,“南線戰事我就交給你們了。”


    翰魯古和郭藥師躬身領命。


    “主力都在北線,大軍能否突破欒城,就看這兩天的攻擊了。”宗輔目露憂色,“兩天後,李虎將帶著十幾萬虎烈軍從我們的背後殺來,我們腹背受敵,隨即失去突圍機會,隻能固守待援了。”


    說到這裏宗輔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完顏撻懶,心裏頓時湧出幾絲寒意,暗自祈禱老天保佑,不要重蹈覆轍。


    “你們的任務就是守住營寨,給主力突破洨水河贏得時間。”


    “副帥請放心,我們一定守住營寨。”翰魯古信誓旦旦地說到。


    郭藥師麵無表情,目光盯著前方的戰場,憂色重重。


    宗輔看了郭藥師一眼,想到他和李虎之間的恩怨,心裏愈發不安。當初完顏撻懶敗亡是因為劉豫的背叛,今日我河北大軍被圍,郭藥師會不會在關鍵時刻陣前倒戈?宗輔越想越是害怕,他擔心自己的心思被郭藥師所窺,於是揮了揮手,示意翰魯古和郭藥師馬上趕赴南線戰場。


    兩人飛馬而去。宗輔的目光一直盯著郭藥師的背影,眼睛裏漸漸露出一絲殺氣。


    “副帥擔心他會再一次背叛?”楊樸的聲音忽然傳入了宗輔的耳中。


    宗輔收迴目光,抿緊嘴唇,半天都沒有說話。


    “我們要盯緊他,一旦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馬上把他抓起來。”楊樸冷笑道,“常勝軍還有兩三萬人,而且都是精銳,一旦倒戈不堪設想,因此我們要早作防備。”


    宗輔心裏很亂,他搖了搖頭,小聲說道:“小心一點,不要弄巧成拙,自毀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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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兩刻,慕容夏寒帶著虎烈四個軍逼近了金軍營寨。


    王彥、折可致、折可同、王德四位主帥指揮各自的軍隊立即發動了攻擊。


    翰魯古和郭藥師據寨死守。


    激戰當中,張令徽跑到了郭藥師身邊,驚恐不安地要援兵。


    “沒有援兵。”郭藥師瞪著眼珠子叫道,“不管是我們還是整支大軍,都沒有援兵。”


    “沒有援兵,我們恐怕守不住。”張令徽一邊擦著臉上的汗,一邊湊到郭藥師身邊,壓低嗓門說道,“李虎就在後麵,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攻打我們的軍隊至少超過十萬,就算我們把常勝軍打完了,也守不住這裏。”


    郭藥師沮喪地低下頭,一雙眼睛緊緊閉上,腦中一片空白。誰能想到,天下形勢變化如此之快,李虎進入中原不過四年就獨霸中土,實力空前高漲,現在就連女真人都被他打得節節敗退了。


    “我們會死在這裏。”張令徽一把拽下戰盔,聲音裏透出一絲絕望,“完顏杲和宗輔根本就不是李虎的對手,大戰爆發一個多月了,他們竟然沒有拿出有效的對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掉進了陷阱。大家都完了,河北軍隊難逃全軍覆沒的噩運,甚至就連幽燕都保不住了。女真人不行了,大金國算是完蛋了。”


    “你胡說什麽?”郭藥師驀然睜開眼睛,抬手給了張令徽腦袋一下,“你還想不想活了?女真人現在日夜盯著我們,唯恐我們背叛倒戈。你這幾句話若是給女真人聽到了,連我的腦袋都保不住。”


    “既然如此,我們還給女真人賣命?”張令徽猛地把腦袋湊到了郭藥師的耳邊,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這仗越打越沒有希望,最終隻能給女真人陪葬。我們投奔李虎吧。”


    郭藥師臉色驟變,唿吸驟然急促。他不是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但他曾經背叛了李虎,背叛了大宋,還幫助女真人荼毒中土,罪孽深重,就算李虎留他一條性命,大宋人也不會饒恕他,遲早難逃一死。


    張令徽看到郭藥師沉默不語,以為他心動了,於是繼續勸道:“完顏撻懶因為劉豫而敗亡,宗輔因為我們常勝軍而敗亡,金軍不但丟掉了山東和河北,軍隊更是損失慘重,將來不但守不住幽燕,就連遼東都守不住。李虎很快就是天下雄主了,這時候我們如果再不將功贖罪投奔他,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你知道不知道?”


    郭藥師感覺心髒跳動劇烈,幾乎要窒息了。張令徽說得有道理,郭藥師也知道現在應該投奔李虎了,但他不停地背叛,不停地投靠新主子,早已臭名昭著,以李虎的性格怎麽可能會信任他?


    張令徽知道郭藥師為何而猶豫,他看看四周,接著說道:“我們之所以能活下來,靠得就是變通,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以我們的實力隻能走這條路,所以我想李虎應該能理解我們,接納我們,給我們一次洗心革麵戴罪立功的機會。”


    郭藥師再次閉上眼睛,長歎不語。事情已經無法挽迴了,就算自己不同意,張令徽、劉舜仁他們也會主動聯係李虎,帶著常勝軍陣前倒戈。常勝軍是個整體,自己每一次背叛,每一次投奔新主子,看上去是為了自己個人的利益,但其實也是為了常勝軍的利益,為了讓常勝軍的兄弟都能活下去。從常勝軍的整體利益來說,張令徽和劉舜仁這些人在必要的情況下,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個人的利益。


    “我今夜就派人過去。”張令徽拍拍郭藥師的後背,也不等他答複,掉頭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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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日,完顏杲在雄州沒有等到幽燕的援軍,而是接到了完顏希尹一封十萬火急的書信,居庸南關丟失了。


    這個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當即把完顏杲震得頭暈眼花,先前的幾分信心更是灰飛煙滅,蕩然無存。


    自河東虎烈軍殺進真定開始,代北虎烈軍也加強了攻擊,並動用了火器。關鍵時刻,虎烈軍的火器發揮了驚人作用。他們利用地道抵達城牆根下,然後引爆了上百顆震天雷,結果奇跡出現了,城牆被炸塌了,虎烈軍蜂擁而上,攻占了關隘,打通了直殺燕京的通道。


    燕京告急,完顏希尹火速從平州路調兵,並向中京求援,同時急告完顏杲,幽燕形勢萬分危急,他已經無法抽調援兵南下了。


    幽燕自顧不暇,完顏杲調不到軍隊,那麽僅靠完顏闍母、韓慶和和劉彥宗的軍隊很難幫助宗輔突圍,河北戰局就此陷入困境。


    完顏杲無奈之下,一邊親自趕赴中山督戰,一邊急告劉彥宗,馬上趕到中山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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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日,張高兒、高寶龍、李錦和獨孤風集結了大約七萬大軍準備攻殺劉彥宗,就在這個時候,斥候急報,劉彥宗率軍渡過滹沱河,向中山而去。


    張高兒和高寶龍等人確認劉彥宗急赴中山之後,隨即指揮大軍連夜渡過寢水河,火速趕赴欒城戰場。


    這天晚上,李虎抵達欒城戰場。


    慕容夏寒向李虎稟報了這兩天的戰況。昨天金軍突圍受阻,今天金軍繼續強渡洨水河,但被嶽飛擊退。在兩天的激戰中,北線虎烈軍損失較大,南線虎烈軍在主力沒有趕到的情況下隻是進行牽製性攻擊,損失有限。


    “我們的損失主要集中在王彥的虎烈第八軍。”慕容夏寒苦笑道,“王彥的手下大部來自當年的河北義軍,與金軍有著血海深仇,攻擊異常猛烈,所以兩天打下來有將近千人的損失。”


    李虎點點頭,表示理解。王彥本人是種師道的部屬,其手下將士大部來自當年的河北義軍,看到金人當然會拚命了。


    “金軍怎麽樣?宗輔是決心突圍還是決心在此固守待援?”


    “這已經不重要了。”慕容夏寒笑了起來,“大帥,如果郭藥師願意帶著常勝軍陣前倒戈,你願意接納他嗎?”


    李虎即刻明白了慕容夏寒的意思,驚喜地問道:“郭藥師派人來了?”


    “大帥願意接納他?”慕容夏寒追問道。


    李虎聽出了慕容夏寒的弦外之音,稍加遲疑後,轉頭望向了贏秦,“你怎麽看?”


    “郭藥師這個人……”贏秦搖搖頭,一臉不屑,“即使你不殺,當年怨軍的那幫兄弟也要殺了他。”


    李虎笑笑,衝著諸夏招招手,“你馬上把這件事辦妥,越快越好。”


    諸夏答應一聲,拉著慕容夏寒匆匆走出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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