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沒有結果,大臣們各自散去。


    李虎把劉延慶請到了書房。劉延慶正好想向李虎做解釋。到了書房後,喝了一口熱茶,劉延慶馬上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無非是忠誠於李虎一類的話。


    李虎靜靜地聽著,直到劉延慶忐忑不安地閉上嘴,他才慢悠悠地說了一句,“有人說,你是童貫的人,你不可靠,可能會背叛我……”


    劉延慶嚇得汗毛倒豎,“撲嗵”一下跪倒在李虎麵前,因為太過驚慌,他手足無措,把案幾上的茶杯都帶得掉了下來,茶水濺濕了他的衣裳,“下官忠誠於大帥,決無二心。”


    李虎招招手,示意他坐好,“童貫發動兵變,卻沒有告訴你,也沒有把你留在汴京,為什麽?他不相信你?”


    “他當然不會相信我。”劉延慶急忙解釋,說了一大堆,有一句話李虎聽進去了,劉延慶出身西北將門,西北將門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童貫可以利用劉延慶,但絕對不敢相信劉延慶。不管怎麽說,西北將門都是武人,武人有武人的共同利益,到了關鍵時刻,這些武人還是要走到一起。事實也證明童貫是對的,種師道臨終前的一封信說服了劉延慶,而劉延慶在最後時刻還是背叛了童貫。


    “我問你一句話。”李虎說道,“如果你跟著童貫到了東南,你的處境會比現在更好嗎?”


    劉延慶哪敢迴答,他也是武人出身,也知道李虎的手段,他非常恐懼,額頭上都開始冒汗了。


    “我可以肯定,你的處境沒有現在好。”李虎代他迴答了,“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顛覆了大宋國策,我把‘重文輕武’改成了‘文武並重’,我提高了武人地位。”


    劉延慶承認李虎說得對,但他不知道李虎要如何處置自己,這些話根本聽不進去。


    “如果我死了,虎烈軍崩潰了,皇帝迴來主政,你的處境會比現在更好嗎?”李虎又問道。


    劉延慶驀然醒悟,翻身跪下,再度向李虎表達自己的忠誠。


    “隻要我才能滿足你所需要的一切。”李虎笑道,“如果你一直沒想意識到這個問題,今天我可以提醒你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劉延慶知道李虎需要什麽,他需要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忠誠,還需要自己幫助他奪取大宋國祚,就象折家一樣,要和李虎同舟共濟,生死與共。


    “我願意追隨大帥建萬世功業。”劉延慶剛才把話也挑明了。你要做皇帝,我支持,我幫你。


    李虎這才站起來,雙手扶起劉延慶,“從此以後,隻要你忠誠於我,就不要擔心我會虧待你。”


    劉延慶暗自苦笑,當然了,做個開國元勳,蔭澤後世子孫,誰不願意?問題是,你是否相信我?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即使肝腦塗地也沒用啦。


    接下來的談話就很愉快了。劉延慶一顆心落迴了肚子裏,而李虎也真心相待。


    李虎的確需要劉延慶。未來李虎要統一中土,在這個過程中,完全依靠虎烈將帥肯定不行,必須要西北軍,需要西北將門,需要一批忠誠於自己的西北人。虎烈軍從建立到現在,那些勞苦功高的將帥們肯定不會滿足於做個將門世家,很多人也妄想在未來的王國裏像李虎一樣做個藩鎮,這時候,李虎就需要有抗衡他們的力量,而這股力量不僅要來自於虎烈軍內部,也需要來自於像西北軍這樣的非嫡係力量。


    劉延慶明白了自己的價值。未來李虎要進一步修改兵製,而這些兵製內容要消除可能存在的藩鎮之禍,大將不能擁兵自重,但阻力肯定很大,甚至可能直接來自於董小醜、羅青漢這些重臣,這時候,劉延慶、折可求的作用就非常大了。


    “我打算把劉光世調迴西北,同時從西北調年輕將領到中原戰場。”


    李虎對此的解釋是,西北軍要擴軍,要逐漸恢複到過去的實力,將來西征的主力還是西北軍,但這個時間很短,一旦天下三分的格局形成之後,朝廷就要西征,要滅亡黨項人。西北軍的核心班底是西北將門,隻有利用西北將門在西北人中不可替代的影響力才能迅速恢複西北軍的實力。


    劉延慶卻有更多的想法,他認為李虎實際上還是不相信西北人,要把西北人趕迴西北,讓西北人鎮戍後方,而用來打天下的還是虎烈軍。


    =


    李虎親自把劉延慶送出了帥府,此刻天已經黑了。李虎匆匆返迴內府,和家人團聚。


    內府非常熱鬧,除了茂德公主和柔福公主外,完顏星星、李羽翎和折可盈也從太原趕來了。五位夫人裏,也就折可盈最為高興,其它四位卻是各有悲苦。李虎也能理解,該勸慰的勸慰,該哄騙的哄騙,畢竟是一家人,要在一起過一輩子,沒有必要苦大仇深,搞得像生死仇敵一樣。


    李虎沒有在家過年,今天他迴來了,算是新年裏第一次團聚。李虎自小孤獨,非常向往大家庭那種幾代同堂和和睦睦的氣氛。過去在征戰途中,每次過年他不是和將士們在一起,就是和羅青漢、鐵鷹兩家人在一起。完顏星星最是了解他,所以把嶽飛一家、趙明誠李清照一家都請到了內府,大家在一起吃團圓飯。


    李虎迴到內府,看到一大家子人,喜笑顏開。美中不足就是羅思南、耶律明月和兩個孩子沒有迴來,所以當李虎抱著李羽翎所生的女兒,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遠在太原的妻兒,心裏未免有些悲傷。


    “明道和函蘊都很想你。”完顏星星湊到李虎的耳邊說道,“王妃擔心孩子們忘了你的相貌,特意叫明月姐姐畫了一張畫掛在書房裏。”


    “是不是把我畫的很威武?”李虎笑嘻嘻地問道。


    完顏星星抿嘴嬌笑,“你知道的,明月姐姐喜歡風流倜儻的小周郎。”


    “啊?”李虎故作吃驚,“她這不是糟踏我嗎?孩子們以為他們的父親是個讀書人,看到我豈不無視?”


    完顏星星嬌笑不止。李虎乘機也湊到她耳邊說道:“晚上我陪你,早點生個孩子出來。”完顏星星羞赧不已,一張俏臉頓時就紅了。


    完顏星星一直沒有孩子。過去李虎和女真人屢屢交戰,她心裏難受,悲悲戚戚,李虎也有些惱她,所以很少同房,後來完顏星星想開了,但李虎卻常年征戰在外,結果這麽多年了,竟然一無所出。


    =


    開席後,李虎借著給長輩敬酒的機會,順便聊幾句家常。


    嶽母年長,李虎最先敬酒恭賀新年。雖然大家都在洛陽,但李虎太忙了,彼此見麵的機會寥寥無幾。前段時間在軍營的時候,李虎還能每日問安,但到了洛陽就不行了,忙得昏天黑地,根本見不到人。


    李虎連聲致歉,很長時間沒有去給嶽母問安,感覺對不起老人家。嶽母臉上帶笑,嘴裏說著擔當不起,但心裏卻十分忐忑。她一直想不明白,李虎為什麽要認嶽飛做弟弟,為什麽以母親之禮對待自己。不要看這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但這種好事未必承受得起啊。嶽母私下曾問過嶽飛,嶽飛也解釋了,嶽母卻愈發不安,尤其到了洛陽,看到李虎顯赫的權勢,她甚至感覺恐懼。


    同樣的,茂德公主和柔福公主,還有趙明誠李清照夫婦對李虎和嶽飛的關係同樣無法理解,非常困惑。完顏星星、折可盈和李羽翎三位夫人到了洛陽後,第一件事就去拜見嶽母,以“母親”唿之,這件事在洛陽官員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很多大宋官員也是因此第一次意識到嶽飛在虎烈軍中的地位。


    “母親,有件事我想問你。”李虎低聲說道,“鵬舉的夫人不在了,我們是不是給鵬舉尋門親事?”


    嶽母聞言大喜,她一直在想這件事,但沒人可以商量。嶽飛的夫人劉氏失蹤快一年了,嶽母和嶽飛都竭盡全力找了,但一無所獲。以嶽飛現在的地位,家裏不能沒有一位夫人,再說嶽母和兩個孩子也需要人照顧。


    “如果母親同意,我就讓幾位夫人留意一下。”李虎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嶽飛,嶽飛正抱著嶽雷,身邊還黏著嶽雲,哪裏像個縱橫捭闔的將軍?一定要給她找個夫人,馬上找。


    征得嶽母的同意後,李虎這才離開,又去給趙明誠李清照夫婦敬酒。


    “大帥,這才多虧了你,否則我們在山東的家就要毀於金賊的鐵蹄之下了。”


    “家裏人都平安嗎?”李虎問道。


    “家裏人接到我的書信後,馬上就舉家遷到了洛陽,僥幸逃過一難。”李清照說完這話後,心裏依舊有些後怕。如果家裏人再延遲一段時間,就無法逃脫這場災難了。


    “先生的幾位兄長都到了嗎?”李虎問道。


    “都到了。”李清照說道。


    “馬上把他們安排到各府署任職。”李虎對趙明誠說道,“先生的大哥李迥暫時不要任命,我另有重用。”


    趙明誠略感疑惑,“大帥打算把他安置到哪?”


    “我打算叫他到荊湖兩路出任轉運使一職,主掌荊湖政事。”李虎說道,“荊湖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我必須要用自己信得過的人。”


    李清照代表自己的大哥感謝李虎。李虎笑著搖搖手,“先生,鵬舉孤身一人,你是不是應該關心一下?”


    李清照看看嶽飛,又看看趙明誠,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意,接著湊到李虎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還有這樣的好事?”李虎喜不自勝,當即說道,“我這就告訴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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