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西京。


    這天早上,蕭得裏底被人從睡夢中喊醒,驚聞三十多裏外的西韓嶺發生激戰。他第一個反應是西京附近的漢人暴亂了。


    自從李虎率軍進入西京道後,雲朔一帶的漢人就象發了瘋一般,一改昔日的溫馴,變得血腥而殘忍,燒殺擄掠,無所不為。這些失去理智的漢人看到遼軍追殺李虎,或許急紅了眼,於是不顧一切,拚了命要阻截。昨夜遼後軍帶著糧草輜重到了西韓嶺,叛逆們可能認為是個好機會,所以動手了。


    蕭得裏底爬了起來,不慌不忙,沒事人一樣,叫下屬多派斥候,仔細打探,並盡快和耶律佛頂取得聯係。大軍就在西京附近,雖然西韓嶺有戰鬥,但無論是西京還是遼軍,都不會有任何危險。


    等他穿好衣服,嗽洗之際,又有急報。西京到西韓嶺的路被叛軍阻斷,斥候設法深入到西韓嶺一帶,眼前所見到處都是叛軍,虎烈大旗隨處可見。


    蕭得裏底嚇了一跳,但仔細一想,又不以為意了。叛軍早就南逃了,怎麽可能會在西京附近出現?肯定是斥候怕死,不願意到西韓嶺一帶打探軍情,所以幹脆信口胡扯,意圖蒙混過關。蕭得裏底下令,再探,若發現有人謊報軍情,當即誅殺。


    吃早飯的時候,斥候再報,遼軍打敗了,西南軍全軍覆沒。


    蕭得裏底勃然大怒,把桌子一拍,要殺人了。豈有此理,斥候怕死,謊報軍情,可以理解,但謊報也有個限度吧?哪有這麽胡扯淡的?你把人給我帶來,我親自詢問。斥候來了,還帶來西南軍一個逃兵,他正是遇到這個逃兵,才知道西南軍大敗的消息。


    蕭得裏底這下慌了,早飯也不吃了,急得團團亂轉。李虎果然不同凡響,他竟然調虎離山,先把遼軍主力誘騙南下,然後再從藏匿的地方悄悄鑽出來,一擊致命。好厲害的手段。不過遼軍有十幾萬,統帥又是久經沙場的耶律馬哥,即使叛軍偷襲成功,後果也不會太嚴重,最多延遲南下攻擊的時間而已。


    耶律撒八聞訊匆匆而來。他和蕭得裏底的判斷差不多。叛軍實力有限,即使夜襲耶律佛頂,也不會有什麽驚人的戰果。耶律佛頂有五萬大軍,這五萬人大都是蕃族,這幾年南征北戰,軍隊戰鬥力很強,不會全軍覆沒。逃卒從戰場逃跑,按律當斬,他為了保住腦袋,當然要嚴重誇大事實了。


    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於是一邊多派斥候,一邊耐心等待。


    從上午等到中午,幾個時辰過去了,既沒有等到耶律馬哥的消息,也沒有接到耶律佛頂的書信。兩地不過相隔幾十裏,竟然音訊全無,這說明事態嚴重了,比預想的要嚴重得多,遼軍真有可能出事了,但能出什麽事呢?耶律馬哥有十幾萬大軍,就算被叛軍包圍了,叛軍一口也吃不掉,雙方勢必要連番大戰,這一仗可能要打好幾天。由此判斷,耶律馬哥可能正在指揮大軍突圍,而西京到西韓嶺的路又被叛軍封鎖了,所以才遲遲沒有消息。


    就在兩人膽戰心驚的時候,斥候又送來驚人消息,叛軍正在向西京殺來,速度極快。


    叛軍向西京殺來?戰鬥結束了?不可能啊,耶律馬哥有十幾萬大軍,就算李虎有通天徹地的本事,就算叛軍人數眾多,但這才幾個時辰?戰鬥怎麽可能會結束?難道叛軍打敗了,正在向西京方向潰逃?


    兩人想來想去,覺得隻有這個可能性最大。城內斥候來自守城的地方軍,沒什麽臨戰經驗,不但怕死而且謊話連篇,靠不住。不出意外的話,這股殺向西京的叛軍肯定是潰逃而來。


    蕭得裏底隨即下令,緊閉城門,嚴陣以待。又派人急赴長青城,催促蕭和尚奴急速來援。奉聖州的武定軍速度太慢,延緩不前,大戰過後,必定要彈劾蕭和尚奴,罷了他的節度使一職。


    =


    很快,叛軍殺到了西京城下。


    最先趕到西京的是一支馬軍。這支軍隊沒有停留,風馳電掣,繞城而過,北上而去。


    蕭得裏底和耶律撒八站在城樓上,望著高高揚起的煙塵,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叛軍隊列整齊,旌旗飄揚,號角激昂,根本不像潰逃的樣子,相反,士氣如虹,殺氣騰騰。他們北上的目標顯然是長城,假若他們占據了長城要隘鎮川堡,阻斷了長城內外的聯係,那西京就失去了後援。


    幾十裏外的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西南軍真的全軍覆沒了?西南軍全軍覆沒,遼軍遭遇重創,隨即兵敗如山倒,一潰千裏了?否則怎麽解釋眼前這一幕?叛軍哪來的多餘兵力去占據長城關隘?目的又是什麽?


    蕭得裏底和一幫官員正在惶恐不安之際,城樓上的士卒們突然驚叫起來。眾人霍然迴頭,無不駭然失色。遠處,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正從南麵急速殺來,成千上萬的叛軍氣勢洶洶,如同出籠猛虎一般,唿嘯而至,短短時間內,便把西京城團團圍住。


    接著,一隊叛軍押著幾百名舉著遼軍戰旗的俘虜走到了城下。這些俘虜衝著城上齊聲叫喊,遼軍打敗了,西南軍全軍覆沒,侍衛親軍全軍覆沒,宮帳軍全軍覆沒,耶律馬哥、耶律佛頂和蕭特末都被抓住了……


    蕭得裏底驚懼至極,呆呆地望著城下的俘虜和一麵麵血跡斑斑的戰旗,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這不可能是真的。昨天大軍才從西京出發,僅僅過了一夜,就全軍覆沒了,十幾萬人一轉眼就沒了,這怎麽可能?這根本就沒有可能,這是叛軍的奸計,他們想動搖我們的軍心,打擊我們的士氣。


    “動員城內所有的人……”蕭得裏底緩緩轉身,麵對一幫驚恐不安的官員,用力揮動手臂,“據城死守。”


    =


    霸王店,義軍總帥營。


    李虎再次創造了一個奇跡,在義軍最困難的時候創造了一個神話,這個神話給義軍帶來了一塊堅實的地盤,同時也給義軍帶來的一個美好的未來。


    各軍將帥們陸續趕來總帥營稟報軍情。大家看到李虎,紛紛跪下,行大禮,心悅誠服。


    短短三天內,義軍連續作戰,擊敗了十幾萬遼軍,完全控製了西京道長城以內的局勢,隻待攻克西京,義軍就算在西京站住腳了。沒有人能創造這樣的奇跡,除了半人半神的李虎。


    黃昏時分,帥府行軍司馬霍六哥給眾人通報最新戰況。


    據斥候迴報,耶律佛頂帶著西南軍餘部已經後撤百裏,正在急速趕往殺虎口一帶,估計明天就能撤出長城。耶律馬哥從七峰山方向撤退,目前已經接近老龍山一帶,估計後天就能撤出長城。


    西韓嶺一戰,義軍重創西南軍,殲敵兩萬多人,其中俘虜大約有一萬多人,繳獲大量糧草輜重。


    王家堡一戰,義軍全殲了侍衛親軍,其中大約兩萬多人投降,俘虜漢人行宮都部屬蕭特末,還有節度使、軍都指揮使等高級官員十一人。


    加上文廣陂一戰全殲奉聖州的武定軍,此次西京大戰義軍大約殲敵七萬人,俘虜大約五萬,繳獲了大量的錢糧武器和駝馬牛羊。


    這是一個粗略的統計,具體數目還要等到詳細清點後才能出來,但出入不會太大。


    此仗過後,義軍的目標就是西京,必須要以最快速度拿下西京。


    “我們進入西京道作戰已經兩個月了,各方現在都在密切注視,一旦我們擊敗遼軍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不管是女真人、大宋人還是西夏人,包括燕京的耶律淳,都會馬上做出應對之策。”李虎站了起來,麵對眾將,笑著說道,“我們實力膨脹太快,對各方來說都是一個壞消息。”


    “在各方做出反應之前,我們最好能拿下西京,如此則掌握主動,進可攻退可守。”李虎轉身指指地圖上的遼西,“就算我們把遼西丟了,我們也不怕,我們還有一塊更大的生存之地嘛。”


    李虎手指贏秦,“駝帥,我再給你兩個將的編製,給你五千俘虜,你繼續南下打朔應兩州。我還是那句話,拿下朔、應兩州後,州縣各府署官員全部留用,各項政策不要有任何改動,要以最快速度安撫百姓。沒有百姓的支持,我們就無法生存,這一點至關重要,你務必牢牢記住。”


    贏秦連聲答應。


    李虎的目光又望向了侯概,“雲帥,我給你增加四個將的編製,給你一萬俘虜,這樣你飛雲軍就有兩萬人了,可以增設軍一級編製。你有兩個副帥,直接改任軍帥。”


    “陳豹為左軍軍帥,帶兩個將進蔚州。遼興軍的衛甫一直在蔚州靈仙城戍守,你到了蔚州後,聽他的指揮,做好進攻燕京的準備。”


    “雲帥和右軍軍帥南宮博帶六個將馬上殺進奉聖州,盡快把居庸關搶到手。能否搶占居庸關對我們下一步攻打燕京非常重要,所以行動一定要快。”


    侯概、陳豹和南宮博躬身領命。


    “怨軍再加兩個將,兩萬人,也設左右軍。左傳榮為左軍軍帥,盧龍為右軍軍帥。”


    “虎烈軍增加一個軍三個將,譚弘毅出任第六軍軍帥,下轄第十六、十七、十八將。”


    “其餘俘虜除了補充過去各將的缺額外,剩下來的人組建興漢軍,由鐵鷹統率。”


    李虎目視眾將,鄭重說道:“明日清晨,大軍開拔,駝帥南下,雲帥東進,主力隨我北上攻打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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