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涉把話說死了，議事無法繼續，暫時休息。
郭藥師憤然離去。
黃涉盯著他的背影，沉思良久，然後把原野叫到了身邊，“派人盯著他，一刻也不要放鬆。”
原野遲疑片刻，低聲說道：“他可是怨軍副帥。”
“我打聽過了，這個人之所以舉旗，是被逼無奈之下做出的求生之策。”黃涉把怨軍內部的事仔細說了一下，“羅帥當初在興中府的時候，就想乘機把安東舊部的人全部殺了，但董帥堅決反對。怨軍如果出事，必定應在此人身上。”
“這件事必須請示總帥。”原野說道，“我先派人盯著他，不過，最好在怨軍內部找人盯著他，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你去辦，越快越好。”黃涉說道，“董帥正在帥帳和總帥說話，等他們談完之後，我就向總帥要命令。”
原野匆忙離去。
＝
有關怨軍的事，李虎已經聽諸夏介紹過，不過這次聽董小醜細說之後，他也覺得董小醜的確很難做。
“總帥，你必須給我時間。”董小醜言辭懇切，“現在談整合怨軍，談上交軍政財三權的事太早了。怨軍舉旗才幾天？內部軍心都不穩，更不要說把軍隊整體交出來。另外，義軍現在還處在遼軍包圍之中，前途未卜，將士們各種想法都有。他們可不能和黑山軍、閻王軍的將士相比，他們在遼軍吃安穩飯吃了好幾年，連戰場都沒上過幾次，這次一仗就死了五六千，震撼太大，人人自危啊。如果怨軍一直處在這種旦夕不保的包圍之中，很多人可能會逃亡，所以，請你務必理解怨軍的處境，不能操之過急，以免引發兵變，導致大禍。”
李虎理解了，說白了怨軍就是混飯吃的，是契丹人為了防備饑民造反而想出的應急之策，這支軍隊看上去人數很多，其實不堪大用，相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成州戰場上的潰敗就已經證明了怨軍的能力。
“你可有什麽具體的對策？”李虎問道。
“總帥攻陷錦州之後，就要南下打幽燕，但南京道是京畿重地，遼軍很多。以我的看法，就算殺進去，占據了一塊地盤，也是四戰之地，戰火不斷，生存困難，更不要說休養生息了，相反，黑山南麓的臨海州縣卻是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董小醜把案幾上的地圖鋪開，指給李虎看。
“總帥請看，如果我們占據了榆關，以主力挺進平州，距離南京隻有五六百裏路了，你可以想像，我們將遇到何等強烈的阻殺，所以南下打幽燕，想在幽燕站住腳，難於登天，這裏隻能是戰場，是消耗遼軍的戰場，隻待宋金聯手攻遼，分散了遼軍兵力，我們才有機會攻占南京。”
“既然幽燕是戰場，那麽我們的生存怎麽辦？錢糧又從何而來？”
董小醜手指地圖，從地圖上的榆關，沿著臨海的潤州、遷州、來州，一直劃到錦州，“從榆關到錦州，共有六個州縣，它的西麵有黑山，東麵是大海，南麵是榆關，西麵是錦州，正是一塊得天獨厚的休養生息之地，足夠義軍幾十萬人的生存需要。”
“總帥的生存之策是聯金攻遼，聯遼遏金，但目前顯然以聯金攻遼為主。”
董小醜的手沿著地圖上的錦州繼續劃了下去，“自錦州北上，是趣義州，海北州，宜州和黔州，我們可以在這裏構築防禦。第一道防禦是大靈河和大靈河南岸的黔州、宜州，第二道防禦是海北州和趣義州，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第三道防禦就是錦州。”
“當遼軍攻擊而來，我們一方麵陳重兵相阻，一方麵請金人相助，出兵威脅興中府以為牽製，如此可確保臨海州縣的安危。”
“隻要我們在南麵保住榆關，北麵守住錦州，我們就能確保軍隊和百姓的生存，但此處隻能應急，不是安身立命之所，要想發展壯大，還得占據南京，占據幽燕。”
李虎連連點頭。南下突圍有三個階段，在黑山站住腳，先生存下來，正是第二階段，這和董小醜的說法不謀而合。
“百姓生存了，有飯吃了，怨軍才會信服，才會尊奉虎王，如此一來，把怨軍整合進義軍也好，把軍政財三權交給帥府也好，都是一件小事。總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三萬大軍，這不是一件好事嗎？總帥為何非要急在這一刻？”
這話有道理，但李虎擔心怨軍嘩變，導致全軍覆沒，所以，董小醜這個計策必須建立在即刻攻占錦州的基礎上。
“董帥有攻陷錦州之策？”
董小醜搖搖頭，這個他目前還真想不出辦法，他隻能盡一切力量穩住怨軍。
“你能守住大靈河一線嗎？”李虎又問。
董小醜一口應承，對這一點他很自信，他之所以要親自找李虎細談，就是擔心李虎派軍隊駐守大靈河一線，從而激發兩軍的衝突。
李虎的確想派軍隊去大靈河一線，他根本不相信怨軍，大靈河一線若丟，義軍腹背受敵，那真的要全軍覆沒了。現在董小醜既然婉言相阻，李虎也不好說什麽，隻好答應了。如果戰局緊張，自己再派軍隊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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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大雪一下就是好幾天，接著斷斷續續，沒完沒了。
李虎滿腦子都是錦州，即使在陪伴羅思南的時候，也常常走神。
羅思南已經知道了哥哥陣亡的消息，她倒是很堅強，沒有想像中的那麽悲傷。大軍駐紮下來後，老營開始忙碌起來，胡塗身兼兩職，忙得暈頭轉向。羅思南於是搬到老營養傷，主動分擔一部分事情。
羅思南不在帥府，李虎也待不下去，帶著鐵衛四處轉悠，安撫百姓，慰問將士。有時候也跑到怨軍去看看，跑了幾趟，和怨軍的將領也逐漸熟悉了，但怨軍和義軍之間的隔閡矛盾並沒有因此而得到緩解，相反，他們一直認為義軍太霸道，自己吃了虧，忿忿不平，怨言滿腹。
過年了，百姓們殺牛宰羊，很熱鬧。雖然身處險境，但百姓們隨遇而安，吃一餐算一餐，並不刻意去幻想明天的事情。
春節到了，義軍在大雪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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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錦州。
新任北府宰相蕭德恭，北府樞密副使兼東南路招討使蕭寶趕到了錦州。
耶律大石和一幫將帥、地方官員出城迎接。一番寒暄後，蕭德恭邀請大石同坐一車。
這段時間，耶律大石從燕王和奚王的書信以及宮帳好友同僚的信中，大致了解了李虎南下突圍，以及蒺藜山大戰和成州大戰的經過，對李虎的實力暗自驚駭，所以見到蕭德恭後，他馬上詢問圍剿的事。
“我這次來，就是部署圍剿反賊的事。”蕭德恭說道。
“什麽時候發動進攻？”
“這要看女真人對此次議和的結果是否滿意。”蕭德恭的口氣很苦澀，很無奈。
金軍最近屢屢南下威脅興中府，大靈河一線的州縣受到攻殺，成千上萬的百姓不得不逃離家園。金軍進攻，遼軍不得不全力應付，這樣一來，就無力圍剿反賊了。
“主上同意冊封完顏阿骨打為皇帝？”大石吃驚地問道。
蕭德恭閉上眼睛，苦笑點頭。
“燕王呢？他難道也答應？”
“燕王以此為代價，與主和派達成一致意見，聯名上奏，逼迫皇帝盡快確立皇統。”
“主上同意了？”這次耶律大石更吃驚了，“這會直接導致宮帳矛盾激化。”
“他急於議和，一口就答應了，所以，皇統之爭，已經開始。”蕭德恭苦歎，“皇統之爭有兩個戰場，一個是宮帳，一個是錦州，李虎和叛軍已經成為皇統之爭的最犀利武器。”
耶律大石閉上眼睛，心頭略感窒息。
很顯然，主戰派要利用這一仗扭轉在宮帳內的劣勢，繼而確保在皇統之爭中取得優勢，而主和派則想利用這一仗打擊主戰派，假如這一仗打輸了，遼軍再次被李虎打敗，那麽燕王耶律淳極有可能被閑置。耶律淳一旦失去皇帝的信任，主戰派在宮帳內的份量就更輕了，如此一來，皇統之爭勝負已分，主戰派再想控製宮帳，無異於白日做夢。
蕭德恭把近期宮帳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下，主要是成州大戰後，皇帝和大臣們為了議和而互相做出的妥協和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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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聽過了，這個人之所以舉旗，是被逼無奈之下做出的求生之策。”黃涉把怨軍內部的事仔細說了一下，“羅帥當初在興中府的時候，就想乘機把安東舊部的人全部殺了，但董帥堅決反對。怨軍如果出事，必定應在此人身上。”
“這件事必須請示總帥。”原野說道，“我先派人盯著他，不過，最好在怨軍內部找人盯著他，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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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有什麽具體的對策？”李虎問道。
“總帥攻陷錦州之後，就要南下打幽燕，但南京道是京畿重地，遼軍很多。以我的看法，就算殺進去，占據了一塊地盤，也是四戰之地，戰火不斷，生存困難，更不要說休養生息了，相反，黑山南麓的臨海州縣卻是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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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幽燕是戰場，那麽我們的生存怎麽辦？錢糧又從何而來？”
董小醜手指地圖，從地圖上的榆關，沿著臨海的潤州、遷州、來州，一直劃到錦州，“從榆關到錦州，共有六個州縣，它的西麵有黑山，東麵是大海，南麵是榆關，西麵是錦州，正是一塊得天獨厚的休養生息之地，足夠義軍幾十萬人的生存需要。”
“總帥的生存之策是聯金攻遼，聯遼遏金，但目前顯然以聯金攻遼為主。”
董小醜的手沿著地圖上的錦州繼續劃了下去，“自錦州北上，是趣義州，海北州，宜州和黔州，我們可以在這裏構築防禦。第一道防禦是大靈河和大靈河南岸的黔州、宜州，第二道防禦是海北州和趣義州，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第三道防禦就是錦州。”
“當遼軍攻擊而來，我們一方麵陳重兵相阻，一方麵請金人相助，出兵威脅興中府以為牽製，如此可確保臨海州縣的安危。”
“隻要我們在南麵保住榆關，北麵守住錦州，我們就能確保軍隊和百姓的生存，但此處隻能應急，不是安身立命之所，要想發展壯大，還得占據南京，占據幽燕。”
李虎連連點頭。南下突圍有三個階段，在黑山站住腳，先生存下來，正是第二階段，這和董小醜的說法不謀而合。
“百姓生存了，有飯吃了，怨軍才會信服，才會尊奉虎王，如此一來，把怨軍整合進義軍也好，把軍政財三權交給帥府也好，都是一件小事。總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三萬大軍，這不是一件好事嗎？總帥為何非要急在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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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帥有攻陷錦州之策？”
董小醜搖搖頭，這個他目前還真想不出辦法，他隻能盡一切力量穩住怨軍。
“你能守住大靈河一線嗎？”李虎又問。
董小醜一口應承，對這一點他很自信，他之所以要親自找李虎細談，就是擔心李虎派軍隊駐守大靈河一線，從而激發兩軍的衝突。
李虎的確想派軍隊去大靈河一線，他根本不相信怨軍，大靈河一線若丟，義軍腹背受敵，那真的要全軍覆沒了。現在董小醜既然婉言相阻，李虎也不好說什麽，隻好答應了。如果戰局緊張，自己再派軍隊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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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虎滿腦子都是錦州，即使在陪伴羅思南的時候，也常常走神。
羅思南已經知道了哥哥陣亡的消息，她倒是很堅強，沒有想像中的那麽悲傷。大軍駐紮下來後，老營開始忙碌起來，胡塗身兼兩職，忙得暈頭轉向。羅思南於是搬到老營養傷，主動分擔一部分事情。
羅思南不在帥府，李虎也待不下去，帶著鐵衛四處轉悠，安撫百姓，慰問將士。有時候也跑到怨軍去看看，跑了幾趟，和怨軍的將領也逐漸熟悉了，但怨軍和義軍之間的隔閡矛盾並沒有因此而得到緩解，相反，他們一直認為義軍太霸道，自己吃了虧，忿忿不平，怨言滿腹。
過年了，百姓們殺牛宰羊，很熱鬧。雖然身處險境，但百姓們隨遇而安，吃一餐算一餐，並不刻意去幻想明天的事情。
春節到了，義軍在大雪中迎來了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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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大石和一幫將帥、地方官員出城迎接。一番寒暄後，蕭德恭邀請大石同坐一車。
這段時間，耶律大石從燕王和奚王的書信以及宮帳好友同僚的信中，大致了解了李虎南下突圍，以及蒺藜山大戰和成州大戰的經過，對李虎的實力暗自驚駭，所以見到蕭德恭後，他馬上詢問圍剿的事。
“我這次來，就是部署圍剿反賊的事。”蕭德恭說道。
“什麽時候發動進攻？”
“這要看女真人對此次議和的結果是否滿意。”蕭德恭的口氣很苦澀，很無奈。
金軍最近屢屢南下威脅興中府，大靈河一線的州縣受到攻殺，成千上萬的百姓不得不逃離家園。金軍進攻，遼軍不得不全力應付，這樣一來，就無力圍剿反賊了。
“主上同意冊封完顏阿骨打為皇帝？”大石吃驚地問道。
蕭德恭閉上眼睛，苦笑點頭。
“燕王呢？他難道也答應？”
“燕王以此為代價，與主和派達成一致意見，聯名上奏，逼迫皇帝盡快確立皇統。”
“主上同意了？”這次耶律大石更吃驚了，“這會直接導致宮帳矛盾激化。”
“他急於議和，一口就答應了，所以，皇統之爭，已經開始。”蕭德恭苦歎，“皇統之爭有兩個戰場，一個是宮帳，一個是錦州，李虎和叛軍已經成為皇統之爭的最犀利武器。”
耶律大石閉上眼睛，心頭略感窒息。
很顯然，主戰派要利用這一仗扭轉在宮帳內的劣勢，繼而確保在皇統之爭中取得優勢，而主和派則想利用這一仗打擊主戰派，假如這一仗打輸了，遼軍再次被李虎打敗，那麽燕王耶律淳極有可能被閑置。耶律淳一旦失去皇帝的信任，主戰派在宮帳內的份量就更輕了，如此一來，皇統之爭勝負已分，主戰派再想控製宮帳，無異於白日做夢。
蕭德恭把近期宮帳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下，主要是成州大戰後，皇帝和大臣們為了議和而互相做出的妥協和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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