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下午菲菲接到台裏的電話就出門了,我自己在家,就全部都聽到了。”


    純良雖然在手機那端笑,聲腔卻是酸澀,“我一開始,真嚇一跳,都想打車過去質問鄭太太,後來我一想,我質問什麽呀?這不就是事實嗎,我這人,的確是自私透頂,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來鎮遠山,那陣兒我特煩你,恨不得你馬上滾,因為你事事比我強,我受不了你的存在,長大後,我為了你能活,我也無所謂成大哥賠錢什麽的,我骨子裏就是垃圾的基因……”


    “純良,你聽我說……”


    “你不用說,我懂。”


    純良笑著,“栩栩,我知道你一心為我好,那晚你說想我,你說愛我,是因為你想保護我,我感覺自己特幸運,你說我這種人,要是在袁窮身邊長大,那不就是另一個張變臉嗎?我可能比張變臉更可惡,他張君赫起碼能明哲保身,不蹚渾水,我做不到,我小時候一直憋氣,怎麽就能沒慧根,要是我在袁窮身邊,興許我都得主動要求去吃骨灰,我想當男一號嘛……”


    “但是因為有了我爺,有了許奶,有了你,我沒有變成最可怕的那種人,我能安安靜靜的去看很多書,能接收很多溫情,有句話說的很對,與鳳凰同飛,必是俊鳥,與虎狼同行,易成猛獸,我感謝你們……”


    純良聲音顫抖著,“本來我想,就這樣吧,你不告訴我,我隻當自己不知道,反正菲菲那天也沒聽到,後來她問起我,我打個馬虎眼就過去了,但是我這幾天總覺得心口發堵,越憋著,越顯得它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其實它算的了什麽呢?”


    “我是男人,就算我做不到像我爺那般在心裏裝入高山,我也能撐住事,袁窮他就是個殺|人犯,他在二十七年前就該死了,對我來講,現在的他就是作惡的冤魂,地獄就是他的歸處。”


    純良緩了緩情緒,“我雖然是你侄子,但我比你大四歲,袁窮和我除了一點血緣,沒有任何關係,姑,你盡管放開手腳,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一時間不知要說些什麽,眼睛隨著他的話紅了又紅。


    想到那晚純良流了鼻血,將紙巾扔到紙簍裏……


    原來他是故意留給我,就為了讓我通過他去尋找袁窮的罩門。


    大侄兒什麽都清楚,也什麽都明白,師父的苦心沒有白費。


    “純良,你永遠都是我的……”


    “無敵小可愛!!”


    純良抽冷子就是一嗓子,“姑,我今天說出來終於痛快了!”


    我含著淚笑了聲,“那鄭太太那邊……”


    “五百萬嗎?”


    純良一秒沒正形,“收呀,幹啥不收,我的媽這天上掉下來多大的餡餅啊,迴頭我就用這筆錢買套大別墅,將許奶接來咱們一起生活,不過我爺在港城留下的那套院子,是不是得給張君赫?”


    “先不用急。”


    我說道,“以後張君赫就是沈懷信,是我們一家的親人,你等過幾日,袁窮徹底閉眼了,再和懷信哥哥聯係一下,商量商量,看看師父的房產怎麽過戶給他,他又是什麽想法,這些都不是問題。”


    “嗯,我知道了。”


    純良平靜下來,“姑,我現在就是擔心你,袁窮終歸是狡詐之徒,你要小心。”


    “放心吧。”


    “那……”


    純良音一輕,“你滅完袁窮,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麽?”


    “沒想好。”


    我走到窗邊,昨天還是細雨蒙蒙,滿目翠綠,今日又是霜雪一地,枝寒料峭。


    “沈純良,你就別鹹吃蘿卜淡操心了,處理完這現世大魔,說不定你姑姑我就能重生了。”


    “真的?”


    純良音色一喜,沒等我接茬兒就自言自語起來,“對呀!應該是這樣,袁窮那種惡魔,你滅了他屬於積德!老天爺一定會讓你繼續活下去的,咱不貪心,活個百八十歲的就差不多了!”


    我被他逗得直笑,放下手機卻有點笑不出來。


    總歸要有點願景。


    放心吧。


    人的承受能力是很強的,就像純良今日的這通電話,一件事,你想的它很大,它就能將人壓得窒息,你想的它很小,就會對它嗤之以鼻。


    ……


    上午十點,我買完水果便和黃道士的徒弟見了麵。


    他年歲和我差不多,人還算健談,開車載我前往山底,提起黃道士眼眶難免發紅。


    “不過沈小姐,我很奇怪,你們今天怎麽都來祭拜我師父?”


    我有點納悶兒,“我們?”


    “就是……”


    他剛要說話,前麵有三輪車橫穿馬路,驚的他趕忙按起車笛,“小心點啊!”


    手機嗡嗡~響起,小姝姐姐發來短信息——


    “栩栩,我給你準備了驚喜,你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我迴道,“什麽驚喜?”


    小姝姐姐卻沒有再答複我。


    一打岔兒,黃道士的徒弟也不聊這些了,車子很快就開到了山底。


    “我師父那時候在外地去世,是我抱著他骨灰迴來的,他生前說不喜喧囂,不喜繁文縟節,求一處僻靜清雅之地,死後迴歸天地,我便將師父的骨灰葬在了老家……”


    我聽著點頭,是大師的風骨。


    黃道士的墳墓就在半山,碑文鐫刻的都很簡單。


    四周都是青鬆,白雪皚皚,銀光耀眼。


    奇怪的是黃道士的墓碑前已經擺放了鮮花還有香燭祭品。


    痕跡都很新,顯然是有人先我一步前來祭拜了。


    難怪黃道士的徒弟會納悶兒……


    趕巧了吧。


    無需黃道士的徒弟多交代,我就將水果、香燭逐一的擺放妥當。


    祭品太多,貌似給黃道士的墳墓簇擁起來了。


    煙氣一起,我便跪在了黃道士的墓前,不知怎的,感慨萬千,“黃道士,晚輩應當早些來看你,誰料世事無常,終歸是來遲了,您或許會疑惑,我是誰?我為什麽來祭拜您,事實上,我們其實很早就有了交集,二十三年前,您在臨海的一家包子鋪裏,曾開金口說,一個嬰兒是掌花娘娘轉世,她很有福氣,我就是那個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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