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決的還算順暢,兩位大姨被放入小紙棺內抬走時,張君赫開著車也到了。


    他遠遠地看著兩位大姨被抬進鎮殯儀館的車,隨著關嚴的車門聲,死亡似被蓋棺定論。


    我本來要隨著純良一同去殯儀館著手喪事,見到張君赫,就留在原地沒動。


    相距十多米。


    細雪飄零,道不清的複雜和苦澀在空氣中迴蕩。


    我和他之間,仿若隔著懸崖斷壁。


    邁出去。


    便是深淵萬丈。


    事實上,即使是到了立場鮮明的這一刻,我對張君赫亦然沒什麽恨,可以說,我沒資格恨人家。


    甚至我還要感謝他,沒有他,我可能在前一晚,就跟著王姨一起離開了。


    冤有頭,債有主。


    很多事,都不是我和張君赫能去做選擇。


    災難落下時,隻能被迫去承受。


    我們雖然是對立麵,卻是一樣被困在網子中的可憐蟲。


    對視了好久,張君赫微沉著眼走到我麵前,“梁栩栩,這便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如果你那日同我離開港城,就不會有機會遇到鍾思彤這個瘋子,今天的這場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所以,我錯了?”


    我看著他,“麵對鍾思彤的一再挑釁,她抽刀想殺我時,我就不該迴擊對嗎?”


    張君赫唿著清寒的白氣,沒有答話。


    “幫我轉告鍾思彤,這局她贏了。”


    我竟然笑了,迴身就要上自己的車,“至此後,我和她之間,的確是萬劫不複。”


    “梁栩栩!”


    張君赫拽住我的小臂,“別再執迷不悟了行嗎?你還沒看清嗎?你根本就不是袁窮的對手!就算他昨晚不是派大靈突然襲擊,而是等你準備充沛再對付你,那你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入邪者沒有條框限製,能鑽陽法空子,他們講的就是道法開路,術高者勝,看看你身後,你隻有你自己了,而袁窮不光術法完勝你,他還有兩個左膀右臂的實體大靈,一出手便能輕而易舉的要了你兩位長輩的命,你難道還想看著誰為你再繼續死下去嗎?”


    “對,最該死的人是我。”


    我蒼蒼的看他,“為什麽,鍾思彤不直接來殺我呢?”


    “因為她不傻。”


    張君赫緊著眉宇,“她很清楚,這樣你會更疼,梁栩栩,鍾思彤有多迷戀成琛,她對你就有多厭惡,當她嫉妒你到發狂的時候,她就將嫉妒轉化成了仇恨,她將你曾經給與她的好看成你在炫耀,將你對她的關懷看做是你虛偽,她從執意整容的那刻起,就已經扭曲了,人性對立的時候,吃虧的隻能是有底線的你,梁栩栩,你不要跟瘋子一般見識了,好嗎。”


    我咬著牙,拽迴自己的胳膊,上車便去了殯儀館準備喪事。


    親朋好友陸續趕來,我爸爸和三姑都到了,他們心裏都清楚是怎麽迴事,全程都是沉悶。


    陰鬱和自責,十年前就充斥在了我家門庭,十年後,悲劇仍在延續。


    時間不會衝淡痛苦,隻會令人去習慣痛苦。


    出殯前,許姨和王姨被送到了焚化間。


    純良再次接手了這套活計,由他親自為兩位老人火化。


    我和一眾親友等候在門外,直看著高聳的煙筒升起了青煙。


    浮沉一夢,終了歸去。


    珍重了。


    東風初送第一船。


    鬆柏勁骨當歲寒,你談笑而去談笑還。


    抱著兩個骨灰盒出來,張君赫遠遠地看了我們一眼,便啟動車子離開了。


    我將兩位大姨葬在了半山腰,並列的兩個土丘。


    填完土後,雪花便如鬆軟的被子,白白的覆蓋在了上麵。


    真好呀。


    從今以後,不會再冷了。


    臨下山前我跪在墳前給王姨燒著冥紙,催促著一眾親人先行離開,隻留下純良跪在旁邊陪著我。


    風寒蕭瑟,大大的孝服帽子遮掩了我所有情緒,眼前燃著火光,冥紙漸漸地燒成黑色的屑,幕的,我扯了扯唇角,“王姨,您收到錢了是嗎,我沒燒太碎,怕您不好收,初到下麵,您請親戚朋友吃點飯,別著急,每個七,我都會記著,哪怕我忘了,純良也會過來,過段時間,就把花籃給您老送去……”


    正嘮叨著,尖銳的手機鈴音打破寧靜,純良猛地瞪過眼,我淡定的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人,撐著麻木的雙腿起身,默默地走到不遠處,“喂。”


    “梁栩栩,你還好嗎?”


    鍾思彤發著笑音,“這三天過得開心嗎?要不是我哥確定了,我都不敢相信,竟然一下就死了倆!哈哈哈,倆老太太的命要不要那麽脆啊,聽說其中一個還是出馬仙兒?也不行啊,梁栩栩,你這三腳貓的先生身後都是三腳貓啊。”


    我微微合眼,身心冰涼,“鍾思彤,禍不及家人,既然是你我之間結下的恩怨,你欺負老人算什麽本事?”


    “誰欺負老人了?”


    鍾思彤冷笑,“老許太太可死的一點都不冤,那就是個潑婦,飛揚跋扈,你可能是忘了,我記性好著呢,三年前她罵我的樣子還曆曆在目,我可是特意同我哥的師父交代過,一定要那老許太太死!老許太太不死我不會消氣!至於那個老王太太,隻能算是倒黴吧,陪葬了,不過換個角度想也很好,黃泉路上她倆還有個伴兒,得感謝我呢,是吧。”


    我身體一繃,單手控製不住的攥拳,“鍾思彤,你還有點人性嗎?”


    “哎呦呦,我就知道,你梁栩栩又要給我上課了!”


    鍾思彤輕呲,“知道你最讓我惡心在哪嗎?你就和那婊子似的,又當又立,你要是不想害成琛,就離他遠點,自己找地兒死去,我也算是佩服你,結果你恬不知恥的靠近他,在我麵前還裝模作樣,扇我耳光時你多爽啊,你多能耐啊!迴頭呢,又滿口的仁義道德,人性?你梁栩栩有人性嗎?這倆老太太究竟是因為誰死的?我的大善人啊!她倆是被你害死的你明白嗎?!”


    我望著山間的素白,眸底沒出息的氤氳,“你說得對,是我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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