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與我,可能就是一次次的鞭撻,一次次的前行。


    我不斷的想,人生究竟有沒有捷徑?


    或許是有的,如果每個人從出生起就要爬一座山,有的是一步步走,有的是被人攙扶,有的是被人背著,我特好,我是坐纜車那波的,很舒服,很安逸。


    一路歡歌笑語,結果到了一半,哎~纜車繩索折了。


    我雙腿被摔斷了,家裏人隻能背著我走,背不動了,將我托付給了看似強壯的師父。


    師父繼續背了我一段,也被累死了。


    我欲哭無淚。


    抬起眼,仿佛看到了那個叫老天爺的人,他嗤笑的望著我,對我說:當你堅持不住的時候,可以去選擇死呀,畢竟死是舒服的事情。


    可是你迴頭看看,為了你的今天,傷了多少人,痛了多少人?你好意思去死嗎?不好意思?那就給我站起來,就算你站不起,也給老子我匍匐前進!


    爬!


    所以我繼續爬著上山了。


    哪怕傷痕累累,掌心磨破,身心俱疲,我也不能停下來。


    因為我。


    沒資格喊疼。


    苦水也有好處,泡著泡著,就感覺不到苦了。


    但凡不是骨子裏就想死的人,都有求生本能,我這麽多的不甘心,自然不會去死。


    哪怕你給我埋進亂葬崗同屍體為伍,我也要踩著森白的骸骨從地麵中探出頭。


    並非我打不倒,而是我大仇未報,絕不能死。


    日子就在這種難於言說的煎熬中,一點點,歸入平寧。


    三姑見我身體精神無恙,便和雪喬哥一起迴了臨海。


    家裏那邊,我媽媽還在住院,爸爸要照顧她,村裏的大棚還得托人照料。


    就算麻煩親戚,也不能光動彈嘴兒求人白幫忙,需要付給人酬勞。


    很多現實的問題困擾著我家,沒餘錢去打理很多事,隻能自己家人頂上。


    扒拉扒拉,家裏就剩和我爸爸吵了大半輩子的三姑能扛事兒了。


    臨行前,三姑對我講,她迴去也不會說我的事。


    意思就是,她不會和我爸媽說我可能活不過二十四歲。


    畢竟三姑來送師父最後一程,還照顧了我小一個月,很多事她通過王姨和許姨都知情了。


    包括我和成琛做出的了斷,三姑亦算是旁觀者清,但她沒有多說什麽。


    像是參透了許多,也不願把這些再告訴我父母,徒增苦惱。


    恰恰這也是我的意思,我很感謝三姑。


    當然,雪喬哥是蒙在鼓裏的,他不理解我為什麽又和成琛分手,好在雪喬哥是無底線的包容我,他偏心到我做出什麽決定都無理由支持我,趕上我昏迷生病,醒後他自然不會再去提令我難過的事。


    所以雪喬哥一直到離開,都是默默地陪伴和照顧我。


    知道我擔心家裏人,雪喬哥還說他迴臨海後會經常去探望我父母,休假會去大棚幫忙。


    我含淚點頭,得兄如此,夫複何求。


    三姑和雪喬哥一走,偌大的院子便顯得更空曠了。


    許姨會長久的恍惚,擺完碗筷還會習慣性的喊一聲,“沈先生吃飯了!”


    對上我和純良的眼,許姨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兀自坐下,“人已經齊了,咱們吃吧,快吃。”


    我悶頭吃著米飯,驚覺自己飯做的有些退步。


    米沒有淘好,入口很鹹。


    他倆開始長久的安靜,不再吵架,也沒得鬥嘴。


    純良睡覺都會戴著他的耳機,一天都說不了一句話。


    問他什麽,他都是嗯,坐在炕邊,木木的聽歌發呆。


    我反倒期待他犯病了,起碼他犯病的時候表情會有神韻。


    相比之下,我倒是很忙碌。


    送走三姑和雪喬哥就去到正房,除了做飯吃飯,其餘時間都在屋內畫符,畫符前會先淨身冥想,燃香後便開始加快效率,一周後,符紙全部出爐,羅列到一起,小山那麽高。


    每一張符紙上麵我都畫了一隻眼睛,用我中指的血混合朱砂給眼睛瞳孔開光。


    做完這些我就拿起了鐵鍬,先是在院裏一陣挖坑,每挖一個坑,埋下一個用紅布和生石灰包裹的小盒子,上麵插根比小手指還短的火柴棍,配置一張符紙,然後掩埋。


    在旁人眼裏,我可能是毫無章法的去做這些事,有點像禍害院子。


    化身土撥鼠,挖的坑不計其數。


    挖完了再哢哢一陣埋!


    但是許姨不會罵我,一來她或多或少能猜出我在幹嘛,二來我挖的坑自己都能找平。


    甭管挖完造的多亂,地裏埋了什麽,外觀我最後都會規整的看不出異常。


    前院挖完了我就去後院。


    坑也不用多深,半掌那麽高,戧上一鐵鍬,夠埋我的符紙竹簽小盒就可。


    忙活到元旦,鐵鍬被我換成了錘子,又在屋裏的牆麵上敲敲砸砸。


    恨不得搞出驚天的響動。


    西廂房的兩間屋,正房的兩間屋,東廂房的兩間屋,甚至廚房我都沒放過!


    土撥鼠變成了李元霸。


    睜眼就開始砸牆!


    砸完後再把那套東西填進去,符紙鑲入牆麵。


    特意買了幾本裝修施工類的書籍。


    我自學成才的給砸完的牆壁抹上水泥。


    再一點點的刮上大白。


    說實話,我也怕一不小心把房子弄塌了。


    白玩了。


    搞完牆麵,我又開始掏炕洞。


    說是洞,其實也就是淺淺的小坑。


    但數量一定要多,追求的是密集。


    這一套活計做的我不厭其煩,很是精細,熱火朝天。


    從早能忙到晚,累到筋疲力盡,晚上洗洗澡就睡了。


    來上門的事主偶爾會撞到我在屋內拿個電鑽嗡嗡的鑽眼,手套帽子工作服,配合我咬牙切齒的表情,他們蠻慌,試探的問我,“小沈先生,你是改行了?”


    “沒有。”


    我立馬安排事主去正房等候,梳洗後換完行頭,便坐到師父早先看事兒的書桌旁。


    “請問要看什麽?”


    兩不耽誤!


    事主一走,我再繼續迴去鑽!


    嗡嗡聲一起,山林裏都是迴音。


    過年之前,我浩蕩的工程終於收尾。


    沒閑著,趁著還沒放年假,又跑了一趟縣城,花了一筆比我在家挖坑砸牆鑽眼還多的錢,請了技術工人迴來,房前屋後的一陣忙活,才算稍稍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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