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那晚錦瑟幾人討論未來差事沒過兩天,從齊都而來的那些娘娘和皇子公主們就抵達了平京城這座皇宮。


    隨之而來的還有齊都皇宮帶來的一些宮人,這些大多都是有品級的宮女太監,一來皇宮就被重新安排了差事,各自到所屬的機構報道去了。


    監欄院裏也陸陸續續的被挑走了一些內侍,錦瑟同屋的喬束就如願以償去了直殿監,朱啟大哥雖然還沒有正式去太醫院當差,但平日裏也經常會去那邊幫忙,算是定下來了,等過幾日把名字加到太醫院的名冊中,就可以搬到太醫院的宮人居所住了。


    一屋子原來六個人,劉楠被罰去偏殿院暫且不提,如今隻剩下錦瑟、絲竹以及柳三還沒有接到任何差事。


    柳三著急壞了,整日裏都盼星星盼月亮的守著監欄院的門,就等著有其他內廷機構的太監過來挑人。


    他此時也顧不上什麽好主子好前景的了,恨不得見人就把自己賣給他們,總之他是不想再繼續待在這監欄院裏了。


    他算是看陰白了,其他八局四所十二監的,再不好的差事也有個奔頭。可是這監欄院卻不同,這裏住的都是沒品級和最底層的太監,就算在這裏混成領頭太監,照樣沒什麽大出息。


    所以他一定要出去,隨便哪裏都好。


    錦瑟本來也有些著急,可是看到柳三整天人心惶惶的模樣,反倒就不急了。


    沒差事就沒差事,大不了就過個沒有炭火的冬天。


    反正監欄院這麽多人都可以沒炭火過冬,自己難不成還過不得了?


    而絲竹看錦瑟不著急,自己就也不著急。


    隻要能跟著主子的走就對了。


    錦瑟這天在福順那裏學完規矩後,和絲竹一起被福順留了下來。


    這麽一留,沒有因為找不到差事而緊張的錦瑟,此時內心卻忐忑不安起來。


    呃,這怎麽有種放學後被老師留校的錯覺?


    “你們倆坐下吧,別緊張,我也就有點事情想問問。”福順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一改平日裏兇巴巴的模樣,臉上還帶著笑容,眼角的皺紋像半朵盛開的菊花。


    錦瑟內心的不安更強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福公公,您有什麽事要吩咐我們的麽?”錦瑟低著頭,一副恭順的樣子。


    “倒也是沒什麽特別的事情,就是想問問你們倆以後的打算。”福順愜意地坐在對麵的椅子上,手裏托著一盞粗茶,吹了吹茶沫,抬手抿了口。


    “公公別拿我倆打趣了,以後我們的差事,還得公公您幫著定奪呢。”錦瑟燦笑著,心裏卻在不斷打鼓。


    莫不成有差事了,福順是找他倆過來商討的?


    福順略微頷首,頗為滿意的看著錦瑟,“那之後你們倆出去了,可會忘了我這個老東西?”


    “瞧您說的,您這些時日一直教我們規矩,是我們的先生,以後不管有多大的前程,也都是因為公公您的教導。正可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怎麽可能忘了公公您呢!”錦瑟小嘴不停,話說的自己都覺得漂亮。


    說完,錦瑟抬眼瞧了瞧福順的臉色,他似乎對這話很是受用,於是錦瑟心下的不安漸漸消退了些。


    莫非真的有差事了?


    福順這是在自己領了差事走之前,想聽幾句好話奉承一下他?


    錦瑟鬆了口氣。


    若是這樣就好辦了,隻要不是因為自己犯錯了就好。


    福順聽了錦瑟的話後,的確是很受用,滿意的點點頭。


    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如此會說話,雖然有奉承的意思卻也不失真誠,以後定然前景不錯。


    若是自己給他指了條好出路,然後再認作幹兒子,以後不愁他不孝順自己。


    福順這麽想著,隨即轉頭看了看一直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的絲竹,問道:“絲竹,你呢?”


    絲竹垂目迴答,“公公的恩情,我們一定不會忘記,以後定然好好孝順公公。”


    福順一聽,愣了一下,不由的認真看一眼絲竹。


    這個孩子,做事小心謹慎,瞧著人弱不禁風,放在一眾太監裏就顯得並不出眾。


    好在他生的還眉清目秀,看著倒也算舒服。隻是他和錦瑟站在一起,這點清秀就被比的遜色的沒影了。


    可平日裏他還就喜歡跟著錦瑟,簡直就像錦瑟的跟屁蟲一樣。


    而且除了對著錦瑟,他也不喜歡主動找旁人說話,就連剛才也是一聲不吭。


    可他的話卻偏偏都在點子上,甚至比往日裏機靈的錦瑟更早的陰白自己的意圖。


    那日劉楠欺負錦瑟,往日裏不怎麽說話的絲竹卻站了出來。還有理有據、不卑不亢的在自己麵前陳述事情由來。


    那會兒,自己就注意到他了,如今看來,確實也是個不錯的孩子。


    “好啊,”福順忍不住點點頭,“這幾日內庭司就要過來為皇子公主們挑人了,你們倆到時候好好表現,別給我丟人嘍。”


    “是,”錦瑟和絲竹一起應聲,“多謝福公公提點。”


    直到從福順那屋出來後,錦瑟都是暈暈乎乎的。


    所以福順單獨叫絲竹和自己留下,就是為了說些有的沒得,然後聽幾句好話?


    “絲竹,你說福公公剛才什麽意思啊?他不會就是想讓我們到時候好好表現吧?”


    絲竹轉過頭來說道,“福公公那是想著提點一下我們,讓我們記得他的好,以後好認我們當幹兒子。”


    “啥?幹兒子?”錦瑟因為剛才的話而震驚的瞠目結舌,“不…不…不可能吧?”


    絲竹抬頭四處看看,壓低了聲音說:“當初我被分派到主子那裏伺候時,也被叫去這樣談話了,後來才知道那會兒提點我的公公,是想認我為幹兒子,隻不過這事還沒成,他就突然得病走了,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絲竹想了想,繼續耐心給錦瑟解釋,“這樣的事情其實在這宮裏非常常見。若是福公公認親,我倒覺得這事不錯,福公公雖然人兇了點,但是卻是個好人。咱們要是認了他當幹爹,以後不管去哪裏,在這宮裏也算多一個照應,對我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錦瑟瞧著眼前認真給自己解釋的絲竹,心裏突然五味雜陳。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倒是覺得,宮裏的孩子才早當家啊。


    絲竹滿打滿算也就八歲,居然可以把事情看得這麽透徹了,還能給自己分析的頭頭是道。


    而自己一個二十郎當的大人,反而處處需要絲竹照料看顧。


    麵前這麽瘦小的絲竹,在這幾個月以來,一直站在自己身後,默默幫助、照顧著自己。


    自己似乎都要忘記了,絲竹隻是一個柔柔弱弱、愛哭鼻子的小孩。


    錦瑟決定,就算是為了絲竹,以後做人做事也要多多打算一下,好歹不能再做宮鬥小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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