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林峰攏了攏衣袖,走上前來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林安聞言,臉色一變:“這麽說,北羽的人已經拿到布防圖了?”


    林峰遲疑片刻,方望了望林安道:“還不確定,我們的人已經在新餘安定下來,正在逐一排查可能性,這布防圖的事尚不可知····…”


    話未說完,林安便將手中杯盞擲到一旁,眯著眼望了望林峰,語氣嚴厲:“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叫人抓了把柄,會引起多大的騷亂?”


    “父親,眼下別無他法了……”林峰遲疑了片刻,麵色淡然,迴得不卑不亢。


    “那你竟是有多大的勝算,膽敢如此行事?我交付於你的,是我林家萬世的根基!”林峰拍案怒斥道,他絕然不曾想過自己要賭上一輩子的處心積慮……


    “如果父親遲疑不決,那才是毀了萬世之根基!”林峰見林安慌亂至此,心下不禁微微有些快意,說不清道不明。


    林安眉頭一皺,他這個兒子實在太叫人捉摸不透,也不知是好是壞!思怵之時,不自覺地舉起杯盞,得想個法子在聖上麵前瞞過去,實在瞞不過去也得尋個替罪羔羊……


    “先靜觀其變,看看局勢再說!”林安沉聲開口,頓了頓,方又想起了什麽,道:“如今在這緊要關頭,東宮能不能受用還需兩說!如有必要,咱們還是要出手的,至於夏侯,我想他自有分辨!”


    林峰垂眸不語,方應聲道:“是!父親!”


    林安忽地想起了什麽,遲疑片刻方道:“除卻朝上公事,你稍待便留下來吃食吧!”


    林峰愣了愣,隨即恢複如常並迴道:“如今省中風波,多有未平之事,委實不敢怠慢!”


    此言一出,林安皺著眉頭望了望林峰一眼,見他麵如平湖,心下陡然不悅,揚了揚手不耐煩道:“如此也好!倒省了些麻煩!”


    林安隨意囑咐了幾句,一陣假意寒暄過後,林峰方厭倦地退了出去,覺得林安活得越久就越迂腐,對林安說的一切都沒興趣,他從來認為的都是英雄造時勢,而現下他心裏琢磨的是,如何用最小的砝碼換取最大的利益……


    這事仔細想想,頗為奇怪,荊州那邊的消息什麽時候這麽靈通?那便才出的事,這邊立刻就迎了上來,莫非已經有人盯到自己身上了?可這人又會是誰?是陛下?亦或是……


    林峰不敢深想,方攏了攏衣袍,昂揚而去……


    瀟香閣。


    “也就是說,他們還不知道布防圖丟失了?”宋伊人替宋沂源斟了茶,嘴臉卻閑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據暗探來報,確實沒有這樁事,可昨日秦將軍所言,是他瞞了下來!”宋沂源接過杯盞,送至嘴邊卻又放了下來,皺著眉頭道。


    “你定是在想,這樣背信棄義之人,我為何要用他?”宋伊人見他愁眉不展,自是看出了他疑慮什麽,方盈盈笑道“既要用他,為何不敢全信?”


    “是!他所言是真,我尚不明他這麽做的緣由是什麽,若他所言是假,那還有什麽可信的呢?”宋沂源毫不避諱地開了口。


    “他恰恰最是重情重義,所以才落的如此下場,但凡他丁點虛與委蛇,那荊州十萬將士又怎會安穩到今日?”宋伊人又道:“可他又過於通透,保不齊兵行險招,置之死地而後生!”


    “阿姐的意思是他已然知曉我們的計劃?”宋沂源抬眼望了望宋伊人,不解開口。


    “他還沒有那樣的智慧!”宋伊人笑了笑,盈盈開口。


    宋伊人遲疑了片刻,方起身踱了踱,迴首看向宋沂源,沉沉開口:“這件事,怕不隻是我們清楚,相府的人可手眼通天,知道的怕不比我們少!”


    宋沂源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道:“我早言不必擔憂,瞞是瞞不住,不用想這些消息便就已送達,早做打算便好!”


    宋伊人不置可否,亦笑問道:“你倒是心裏清明的很!可見你是胸有成竹了?”


    宋沂源與她言笑了片刻,方道:“姑且做最壞的打算,北羽已然拿到了布防圖,可下一步它又將如何行動?阿姐以為……?”


    宋伊人略一過目,迴道:“此戰甚為艱難!”言罷,方明白了什麽,望了宋沂源一眼,沉沉道:“你是說,北羽屢敗是場陰謀,定是在謀劃什麽?”


    宋沂源笑道:“你終究是看的透的,若北羽真拿的布防圖,能速決又為何要敗?即便前方有前方的難處,事出有因,可阿姐細細看,北羽雖敗卻未動根基分毫!”


    宋伊人方攏了攏衣袖,垂首沉聲道:“饒是如此!”


    宋沂源聞她言默不作聲,心知她憂慮荊州戰況,方要開口說什麽,見一妙人入內道:“姑娘,沈將軍求見?”


    宋伊人皺了皺眉,又望了宋沂源一眼,隨即點了點頭,如今沈清秋也算是風頭人物,還是少惹些不愉快才是,她忽然至此,定不是隨隨便便就可打發的……


    她看了一眼宋沂源,沉沉開口:“看來,近日不太平啊!”


    宋沂源輕輕點了一句,然後轉過身,便視熟練地抽身離去。宋沂源笑著搖了搖頭,隻是先給了她一點希望,轉瞬間她卻利用地如此恰如其分,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利刃……


    沈清秋在妙人的引領下,盈盈而至,隨後那妙人便自行退了出去,沈清秋垂眸見案上那杯茶,不動聲色地坐了下來。


    宋伊人替其斟了茶,像是讀出沈清秋的心思一般,盈盈道:“沈將軍不必想了,他適才走的!”


    沈清秋愣了愣,倒也沒說什麽,見宋伊人的手指修長靈巧,方才想起這般柔弱女子可點茶,可刺繡,亦可握刀劍,她尚不明白到底是何樣的艱難,才迫於此……


    此時宋伊人麵若平湖,一點一點地研磨起爐香,與此同時,她還在心中琢磨起沈清秋來的用意……


    “這香產自西域,可安神……”宋伊人見沈清秋微微撇眉,為了打消她的疑慮,便順勢湊上前去聞了聞,笑道。


    “沈某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申請書遲疑片刻,定定道。


    “為了你師傅?秦將軍?”宋伊人絲毫不避諱,攏了攏衣袖,不等沈清秋答便又開口道:“秦將軍驍勇善戰,此番確實可惜了些,斯人已逝,還需沈將軍開懷些才是!”


    沈清秋不解地皺了皺眉頭,她原作的打算可不是這些,卻聞宋伊人一番勸言,不禁心下疑惑:什麽時候,她也留心起這些?


    “伊人說的是,沈某自當如此!”方斂麵,麵若平湖道。頓了頓片刻,方繼續開口:“沈某此番前來,所為之事不在於此!”“沈某要打聽一人!”


    “何人?沈將軍且說來聽聽!”宋伊人不置可否,麵上並未有過多驚訝之色,反倒是一副盈盈笑意望著沈清秋,像是將其窺探地一覽無餘……


    沈清秋不自在地聳了聳肩,垂眸望了望麵前的杯盞,方仰麵看向宋伊人,沉沉開口:“沈某自知瀟香閣的規矩,一百兩不議價,介於此人身份特殊,沈某雙倍加持!”


    言罷!沈清秋方自懷中取出了銀票遞至宋伊人麵前,宋伊人方要伸手,便見沈清秋按住了宋伊人的玉手,附耳沉沉道:“沈某要夏侯幼子的行蹤,伊人可聽得真切?”


    說著,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些,宋伊人不慌不忙地抽迴了手,自然知道此事絕不可泄露半分,端起杯盞卻遲遲未飲下,思怵片刻方盈盈道:“可是替相府行事?”


    “不是!隻為一故人!”沈清秋如實道。


    宋伊人並未說什麽,點了點頭方起身朝裏屋走去,不過片刻方又折了迴來了,將手中信封遞了過去,盈盈開口:“這便是你想要的了!”


    宋伊人見她垂眸不語,恍惚間竟失了神,這人有著那樣熟悉的俊秀容顏,隻是久居京都,都快忘了,記憶中那是怎樣一副容貌……


    “伊人?”沈清秋遲疑開口。


    宋伊人聞聲方覺如夢初醒,攏了攏衣袖方盈盈道:“你像極了我一故人!”


    沈清秋微微撇眉方遲疑道:“若是姑娘有這樣的心思,便是沈某的不是!”


    宋伊人掩麵笑出了聲道:“我便隻是這麽一說,你又何必多心?”


    沈清秋尷尬至極,方躬身辭別,方出閣樓恰逢半天斜陽徐徐鋪開,如少女暈染的胭脂,流光錯彩,仰麵望了望便悶悶離去……


    宋沂源方在此時垂眸望向街上熙來攘往的行人,見沈清秋的衣衫也在這溶溶流光之下渲染成了靡靡之姿……


    宋伊人朝著沈清秋的方向望去,頓時來了興致,笑問宋沂源道:“你想用豺狼鬥猛龍,可想過安能全身而退?”


    宋沂源聞言,笑意愈深,雖屬煌煌正論,但他卻聽的不以為然,卻不禁又輕咳了兩聲,幽幽道:“若豺狼等途入仕,是個忠貞之臣,即便不能功成身退,但留一清明江山,又有何不可?”


    宋伊人深吸了一口氣,默不作聲,隨後便疲累地閉上了眼睛,忽而,一陣風從某處縫隙鑽進了屋內,衝散了方才餘留的沁香,也帶來了令人微微顫栗的冷意……


    這風說大不大,卻拂亂了她的心,宋伊人攏了攏衣襟,她很累,甚至有種不好預感,這清明聖世怕是見不得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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