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臨,京都內外卻依舊是燈火通明.風悠悠吹過,透著一股涼意,隻是既無星辰,隻餘滴漏,也難測究竟是什麽時辰。


    行至徐長敬府上,沈清秋側目看了徐長敬一眼,緩緩道:“大人,請吧!”


    徐長敬垂著頭輕輕點了兩下,隨即下了馬,沈清秋不放心,提醒道:“大人守的了今日一時,守不了一世,況且背後之人定也是奸枉小人,信不得真。”


    徐長敬思怵片刻,道了句:“我家夫人身孕在身,受不得驚嚇,煩請二位稍等!”


    龐斌看了眼沈清秋,見她麵色平和,沒有阻攔之意,便不再言語。隻是不明白既家有孕妻,為何還養了個外妾。


    雨很美,如夢似幻,夜很涼,涼入人心。自徐長敬進府後,足足半刻鍾也無動靜。心中一冷,麵上卻一絲不露……


    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之手段,起碼沈清秋是這麽想,也這麽做了,立即拔劍而立,吩咐龐斌道:“不等了,撞門!”


    龐斌早就看那老頭不順眼,現下得了指令,上前便是一腳踹開了大門。沈清秋駕馬跨過門檻,行至府內,定眼瞧了眾人。


    當先是一個胖大的男人,左槍右棒,威風十足。隨後是略瘦的一群烏合之眾,手中的兇器不是鋤頭便是木棍,除了架勢上略勝一籌,倒也沒那麽可怖,畢竟也是平頭百姓。


    那群人氣勢洶洶阻攔,沈清秋緊了緊馬繩,一副傲視群雄姿態,淡淡開口道:“徐長敬自此便是朝廷要犯,如有包庇,便是死罪!”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當如何,一年輕氣盛的中年男子不知天高地厚,抄起鋤頭便向沈清秋襲來。沈清秋略微撇眉,未等鋤頭砸來,手起刀落,刺穿了男子腹部,其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頓時血湧而出,染紅了一地雨水。


    眾人錯愕不已,看向身後的婦人,那婦人一墨綠錦服,膚如凝脂,骨子裏透著別樣的嫻靜,身子微微發抖,也未想如此。與之四目相對,隨後沈清秋便將刀架在了孩童身上。


    “住手!”果真如沈清秋所料,婦人失聲痛斥,一把將孩童護在了身後,隨後恨恨道:“你不就是想殺了官人,讓我這孤兒寡母地苟活於世麽?”


    沈清秋收劍,語氣緩和了許多:“凡事講究“恩仇舊怨”四字,若徐大人問心無愧又何必棄爾於不顧呢?夫人也是通明理之人,孰輕孰重,此時也該有了決斷!”


    婦人猶豫不決片刻,沉痛閉目道出了徐長敬同幾位壯丁往東南方向去了。


    隨即,沈清秋二人收劍駕馬而去,動作一氣嗬成,絲毫不拖泥帶水,這東南方向既不是碼頭也不是關隘,而是成片成片的蘆葦地,一個出逃的人為何要自投死路?


    此時也不容過多思量。


    一路泥濘,馬蹄自水坑掀起點點淤泥,劃破寂靜長空,任憑徐長敬行事迅速,也難抵沈清秋駕馬而來的追趕。


    徐長敬聞見馬蹄聲逼近,驚慌失措之下險些摔倒,在家丁的攙扶下重新站了起來,步步迴頭已是絕路……


    沈清秋兩人策馬一路追趕,眼看勝券在握,卻停在了徐長敬不遠處,馭繩而立。


    雷聲轟鳴,寒光乍顯,猶如地獄羅刹般淩冽,即便如此,任憑沈清秋幾次三番地催促,徐長敬卻始終不肯張口……


    沈清秋已是怒火中燒,兩人拔劍而立,冷冷道:“大人此時收手,尚有一線生機!”


    雨淅淅瀝瀝,迫使眾人眉眼含霧,徐長敬自知已是無力迴天,氣喘籲籲道:“如你所想,我已是強弩之末,還有什麽可怕的?隻是這聖朝天子腳下,你我不過螻蟻,你今日之舉……”


    話未說完,便猛然殺出一隊人馬,將幾人迅速絞殺,沈清秋借馬背之力騰空而起,舉劍直劈其間一人,隻見那人頹然倒地,餘人在頃刻間消失在蘆葦地裏,無影無蹤……


    沈清秋揪起那人衣領,欲要追問一番,奈何是做好了十足的準備,那人森然一笑,頹然中毒身亡。


    龐斌飛奔而去:“如何?”


    沈清秋皺眉道:“服毒自盡!”


    隨後,便探手在徐長敬的衣衫裏摸索著,半晌無果,隻得作罷!兩人合力將屍體放置在馬背上。


    隨即將手中沾染的鮮血在那人身上擦了個幹淨,行了莫約幾步,忽而停下,側身詢問龐斌:“昨日,他可還曾與他人接觸?”


    龐斌忐忑不安,昨夜宋伊人走的早,她的事龐斌壓根兒沒提,現下思量片刻道:“昨天夜裏,宋姑娘也在!”


    沈清秋淡淡道了句迴府,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一時間讓龐斌摸不著頭腦,這是生氣了?還是生氣了?苦思無果,連忙跟了上去……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兩人牽著馬匹,便一腳深一腳淺地往迴走。


    一路無言,沈清秋卻不是在怪罪,隻是她仍有一事不解,隨後問龐斌道:“你還記得,白日裏徐長敬說了些什麽?”


    龐斌聳聳肩:“他還能說些什麽,不都是辯言。不過,起初倒是說了句什麽七年前,什麽現在見什麽思慮幾分的鬼話!”


    龐斌歎了口氣:“離得太遠,聽不得真!”


    沈清秋盯著龐斌認真道:“可我也聽見了!”


    “你的意思,與你身世相關?”龐斌小心翼翼試探道。


    沈清秋不語,她也不確定,為何一小小官吏,竟會和自己身世扯上關係。究竟什麽人叫徐長敬捏了把柄去,竟要見徐長敬說話還得思慮幾分,又是誰命其前往蘆葦地,殺人滅口?


    又或許正如事態所指,幕後主使是魏王?此間太多疑慮不得解,唯一的法子,便是盡快找出徐長敬藏匿的賬本……


    林相府。


    方言一身濕漉漉得進了屋內,眼見林峰練字,隻猶猶豫豫道了聲:


    “主子!”


    林峰見他欲言又止,必然是沒想好說辭,幹脆專注正在書寫的字,等他什麽時候想好了,就什麽時候再說。


    見林峰不為所動,方言心下愈發愧疚,思怵片刻,最終道了句:“人已經解決了,可那賬目,不知所蹤……”


    林峰陡然停筆,繼而提筆道:“如此?那此事必定從長計議,需以靜觀聖意為上。”


    默然片刻,又道:“既無出處,魏王怕是要枉擔了如此惡名了!”


    “主子的意思是……?”


    林峰不知為何,見那字愈發歪斜,心下陡然不悅,皺眉投筆道:“靜觀其變!”


    林峰見字一言不發,這何時才能比得上他?


    “天道酬勤!是幅好字!”林峰聞言,這才發覺身側多了一人,隨即恭敬地俯身行禮道:“父親!”


    “父親深夜前來,不知所為何事?”林峰麵色平靜,雙眸如淵,既深不見底亦不見悲喜。


    林安聞言,心下陡然不快,冷笑道:“無事?無事我便不能來了嗎?”


    一時間,屋內靜了下來,兩人僵持不下。


    方言的麵孔瞬時翻作煞白,深知林峰愈是如此,林安怒氣便愈甚,見林安薄唇半閉,想來是隱忍不發。


    隨後還是林安歎了口氣,率先打破了僵局:“慕容與太子的婚事將近,那夏侯幼子必然會前來,所以近日待你妹妹多上點心,別出什麽亂子才好!”


    林峰不置可否道:“慕容是我妹妹,我自然替她上心!可父親又為何非要命其嫁與太子?”


    林安冷哼,繼而指著林峰鼻子嘲諷道:“你呀你!我看你這些年的書是白讀了!”


    “若能下嫁常人,安生渡日,我自是願意的,可你捫心自問,哪一個見我相府盛世不想謀個一官半職的?”“更何況陛下忌憚夏侯府已久,若真如了慕容的願,怕是此時你我腦袋早已搬家了!”


    林峰知道父親所言非虛,隻是他掩蓋了自己對權勢的野心……不禁心寒齒冷,怕是人說慣了謊言,便真的以為謊言就是事實了吧!


    林峰神色遊離,憶起了幼時,那時候的父親還是個小官,母親也還尚在,讀書識字也是父親親自教授,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林峰木訥道:“若母親在世,怕也是不允的!”


    林安見同自己兒子相處成這副模樣,不知是喜還是憂,竟有一絲愧疚之心,又聞他現下這句話,那一絲愧疚之心蕩然無存,冷冷道:“她不是已經死在你手上了?怎麽,還嫌不夠?”


    隨後繼續道:“你母親是病故,我與你母親寫過和離書的,是你母親不肯朝前看。”


    言罷,側目看了言林峰,拂袖而去!


    林峰眉眼半眯,眼角抽搐,要不是你寵妾滅妻要和離,母親走怎會鬱鬱而終?


    不夠,當然不夠!隻不過手刃了仇人而已,還未將其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怎麽能夠?


    半晌,林峰痛定思痛,麵不改色道了句:“太子近日可有什麽動靜?”


    方言遲疑片刻,方道:“太子殿下婚事將近,除了上朝,便日日躲在書房,不見其人。”


    聞言,屋外的雨滴答不停。


    林峰長籲一口氣,皺了皺眉頭,不免心疑,他舅父都這般處境了,他還如此怯懦不作為,這樣的人日後成一朝天子也不知是喜還是憂!


    罷了,如今慕容與太子成婚是不爭的事實,遲早都是要榮辱與共的,此般怯懦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有嬌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衍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衍周並收藏將有嬌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