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命你查的事情如何?”


    “常寧暗探來報,夏侯舊疾複發,命不久矣!其幼子不日即可達常寧。”秦曉鎮定自若地如實告知,麵上不露情緒分毫,仿佛講述外人之事,而並非昔日好友。


    “夏侯本該頤養天年,唉!終是朕之過!”皇帝故作歎息,實則暗自竊喜,總算他夏侯府無人能威脅他的皇位了。


    秦曉自然聽懂了言外之意,夏侯長子自小性憨癡,次子戰死沙場,幼子因自幼囚於京都,並未有實權才幸免於難,夏侯府自此再無威脅之人,那這行刺一案糾咎不咎又有何妨?


    正是知道伴君如伴虎,此時秦曉更是不敢多吐露半分。


    皇帝對秦曉的反應頗為滿意,伸手拍了兩下秦曉的肩膀,以示認可後繼續開口:“將軍可查到翎騎蹤跡?”


    秦曉自知這老兒疑心重,思慮片刻,故作悲痛神色,作揖痛訴道:“陛下,末將有罪,懇請陛下降罪!”


    皇帝連忙將秦曉扶起,擔憂道:“快快請起,將軍何罪之有啊?”


    秦曉麵露愁苦之色,憤恨道:“那霍家老兒陰險狡詐,竟私自創建翎騎,多次忤逆陛下旨意。即便


    如今已死,三千翎騎仍不知所蹤,何況,那數萬將士也不為末將所用,末將苦啊!苦不堪言……”


    皇帝充耳不聞秦曉的痛訴,兩人心知肚明地要演好帝善臣忠的戲碼。可他還是捕捉到一起訊息,比如,翎騎並非傳言人馬過萬,僅隻有三千,這也難怪七年前霍家滿門,令人聞風喪膽的翎騎一夜之間,銷聲匿跡……


    “秦將軍快快請起,秦將軍於朕而言,自然是信得過的。”皇帝單手扶起秦曉,忙慌道。


    秦曉聞聲而起,佯裝痛徹心扉,還未等陛下開口,秦曉搶先一步叩首道:“糧草一案是末將失職,末將定會不負眾望,給陛下、給天下一個交代。”


    說完便拂袖而去。


    皇帝還是一副故作悲痛的神色,王內侍上前擔憂道:“陛下?”


    皇帝深吸一口氣,悲痛神色逐漸恢複尋常,知道王內侍是在懷疑秦將軍,心中早有了盤算,負手道:“無妨,他能走到現在,靠的是“心如明鏡”四字。”


    他深知秦曉雖不滿自己,但為了南詔萬民,始終無意擾弄朝堂,這也為什麽唯獨秦曉才從七年前活了下來,為他所用。


    皇帝話鋒一轉,皺眉道:“太子呢?”


    “迴陛下,太子自知今日在朝堂失了分寸,現下在書房,想來是在思過。”王內侍心漏了一拍,才緩緩開口。


    皇帝聞言,麵露不悅,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總找理由推脫,倒真叫他不好發作:“他這是思的哪門子過?以為躲著,這朝堂之事就能妥善?他這般模樣,日後如何能成大事?”


    王內侍聞言,後背冷汗層出:“太子年幼,望陛下網開聖恩!”


    皇帝笑道:“你倒會替他上心,就看他日後能不能如願承你的恩了。”


    王內侍忙叩首道:“臣不敢,一時偏頗,望陛下明察。”


    皇帝不耐煩揮手道:“你出趟宮,傳旨魏王,讓他來見朕。”


    王內侍忙連聲答應,承旨而去。


    夜色中,隻見兩人步履匆匆行至宮門前,有急急忙忙前往皇帝寢宮。


    “阿公?”蕭策不明白陛下為何深夜召見,想從王內侍身上打探一番。


    王內侍自然意會到了,隻是方才在陛下麵前已失偏頗,不好再動些小心思惹得陛下不悅,將魏王身上的袍子褪去,開口道:“在府上已耽擱良久,魏王還是先去見陛下。”


    蕭策聞言,並未說什麽。瞧他這副愁苦樣子,想來也不是什麽喜事。


    蕭策踱步行至屋內,卻見皇帝伏在案桌小憩,思慮片刻,還是上前叩首道:


    “微臣叩見陛下!”


    “嗯?嗯~”皇帝抬眼瞧了眼蕭策,起身,走下案桌,踱步行至蕭策跟前,平和道:“你我獨處,不必行此大禮。”


    “微臣不敢,君臣之禮不可失。”蕭策連忙後退,振振道。


    皇帝略感失落,伸在半空的手顫抖了一下,緩緩放在身後,舒了口氣,躊躇片刻道:“你這副模樣,叫我如何對得起你母親?”


    蕭策聞言,心中萬般糾結,明明是他拋妻棄子,逼死了母親。為了保住蕭玄的皇位,令自己成了以兄弟相稱的魏王,對自己的孩子都這麽殘忍,他如今又何必這般惺惺作態……


    蕭策冷冷道:“陛下,微臣“魏王”是陛下親賜!”


    皇帝閉目不語,是自己親手逼死了他母親,要恨也無妨,隻是生在帝王,他絕不允許自己的孩子苦於兒女情長……


    片刻,皇帝定睛道:“那魏王,對今日朝堂之事,有何見解?”


    蕭策愣了愣,沉思片刻開口道:“事出並非突然,具微臣所知,糧草不足一事,將軍多次上報未果。微臣鬥膽有兩種猜測,一是將軍部下有細作,攔截了信件,這二是……”


    “繼續!”


    蕭策抬眼觀其神色,卻不見異常,頓了頓繼續道:“二是天子腳下有‘邪祟’以至糧草未能先行……”


    皇帝靜默不語,片刻道:“你先退下吧!”


    蕭策作揖,應聲離去。


    林相府。


    沈清秋見眼前人手執黑棋氣定神閑,身後一人環臂而立靜默不語,被這番大費周折被''請''來相府,直覺告訴聽她,並非下棋如此簡單。


    思慮片刻,沈清秋手執白子到棋桌:“此番前來已見沈某心意,大人不妨直言!”


    林峰輕笑卻並未抬頭,又執黑子落下,緩緩開口:“不急!你我自幼相識,不必如此拘謹。”


    兩人各自心懷鬼胎,沈清秋本就不通棋弈,自然也無心此棋局,隨意下一白子便耐心等待。


    林峰觀棋局,喜見眉梢,連忙手執黑子落下吃其白子,沈清秋見敗局已定,不複多言。


    林峰撫膝盯著棋局搖搖頭,頗為惋惜道:“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沈清秋見他麵色慘白,自懷中取出口脂遞給了林峰,隨口道:“近日見你氣色漸失,來時便備了些口脂,莫要給人捉了把柄。”


    “也罷!”林峰甩袖拔地而起,負手背對沈清秋:“我這副身子骨是好不了的,盡做些女兒之事,還不叫外人取笑了。”


    林峰不見沈清秋迴話,也不大在意,略微沉思片刻,肅然道:“陛下煩憂了數日,雖說有吏部尚書姚侍郎為秦將軍辯說不平,可難抵眾說,案子卻還是要秦將軍審查的。”


    沈清秋隻管傾耳聽著,也不多加辯駁,既難抵眾說,卻又命其查案,想來這陛下是另有一番打算。“大人的意思……想讓沈某做些什麽?”


    林峰也僅沉吟片刻,繼續道:“我要糧草一案的因果,務必事無巨細!”


    意思很明確,這是要自己時刻監視自己師傅,可為什麽偏偏要選自己?又或者說他未免也太過相信自己?


    稍加思慮之際,沈清秋便懂了,能近秦曉身還能活命的怕是隻有自己,也隻有自己才可名正言順地接近秦曉,還可為他所用。


    有時候沈清秋也不清楚,他這般是在為了他的前程,還是為了自己……


    沉默片刻,沈清秋開口道:“這便是你的法子?”


    林峰自然知道她心中不悅,不是因為要她去監視秦曉,而是在怪她自己,時至今日還未洗清父親謀逆之罪,且處處受困。


    “眼下朝局動蕩,以不變應萬變才好。”“何況,隻讓你如實告知便可!”說著林峰抬手輕輕拍著手臂,安撫道。


    沈清秋見狀退了兩步,腰彎的更甚了些:“大人多慮了,此事,沈某也自當力竭。”


    林峰還想說些什麽,卻見一侍從忽入急切道:“大人,門外有客。”


    林峰皺眉不悅道:“不是說過,今日不見客?”


    侍從遲疑道:“那位公子也說了,要是大人這麽說,就將這東西交給大人。”


    侍從便遞上玉佩。


    沈清秋見此情形,立即意識到此時迴避方上策,連忙上前作揖道:“大人又要事在身,沈某先行告退!”


    片刻,沈清秋便退了出去。


    頃刻間,身後那人也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侍從見沈清秋離去,立即下跪道:“大人!方才的話是位公子教小的這麽說,並讓小的帶話“行一棋不足以見智,臨殺勿急,方能穩中取勝!””


    林峰聞言撇眉不語,抬手便讓侍從退下,手握玉佩暗自思怵。


    半晌,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林峰身側,林峰側目而視,那人隻是搖搖頭不語。


    林峰作罷,抬眼瞧了容容流雲顯得甚是溫潤可愛,隻是此時卻失了觀賞的興致,又側目看向方言,堅定道:“流雲無風也可渡萬裏!”


    流雲無風也可渡萬裏!林峰自嘲地出了聲,是自己近日大意了,貪戀一時歡愉,竟忘了如今的處境根本不由人肆意妄為。


    林峰閉目片刻,平靜道:“方言,你可有在意之人?”


    那人愣了片刻,看向林峰的側臉,最終開了口:“有!”


    林峰聞言以為方言有了意中人,迴頭四目相對,兩人相視一笑,又迴過身叉腰輕鬆道:“有!那便護她平安足矣!”


    護他平安即可!方言偷偷記在了心裏,心中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殊不知此時,林峰此話同樣也是在告誡自己,謀事切勿思人。


    方言既不知何意,也不好妄加揣測,隻是沉默,不再言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有嬌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衍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衍周並收藏將有嬌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