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二老爺派了兩個船工,從水路把梁丘航和大新他們送去了昌東縣。老陳一見到梁丘航,上前一把揪著他的衣服,憤怒地吼道:“梁丘航,你還果真來了,玉珠遭此非人的折磨和傷害,她以後可怎麽辦啊?”


    “陳叔叔,實在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對不起有什麽用,能換來玉珠的清白嗎?能挽迴玉珠受到的傷害嗎?”


    老陳一直揪著梁丘航的衣服,推搡著他往後退,梁丘航幾次撞到椅子和桌子的邊角,後背上還未完全好的傷撞到牆上後,傷口破裂滲出了血。


    “爸...”玉珠站在裏間的房間門口,喝止住了老陳。


    “玉珠......”梁丘航見玉珠披散著頭發,身上穿著粗布衣,跟平時時刻把自己裝扮得整整齊齊的、愛美如命的玉珠,完全兩副樣兒。


    玉珠沒有理會梁丘航,轉身往裏走了。老陳說:“你看到了吧,玉珠都變成什麽樣了。”


    梁丘航見到玉珠的樣子,內心瞬間充斥著深深的自責和內疚,對老陳說:“陳叔叔,對不起!國內到處都在打仗,留在這裏實在太危險了,我送你們離開這裏吧,繼續留在這裏對玉珠沒有半點好處。”


    “梁丘航,你想就這樣把我們打發走了嗎?你想把發生的所有的事情都推得一幹二淨嗎?”玉珠聽到梁丘航說要把他們送走,字字句句裏都是質問和責問。


    玉珠的話戳到了梁丘航心底那根責任綁架的線弦,“我知道,是我對你們照顧不周,發生這樣的事,我也有責任。”


    “既然你說你也有責任,那好,你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去國外結婚。”玉珠說。


    梁丘航沒想到玉珠對婚約之事仍不死心,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玉珠的話了。玉珠說:“怎麽,你嫌我不幹淨嗎?如果不是你一意要退婚,又怎麽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梁丘航說。


    “那就好,你準備一下吧,我們明天就走。”


    玉珠逼得這麽緊,梁丘航也急得不知道所措,隻好說:“玉珠,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之間一直隻是兄妹之情,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跟你結婚,你在國外生活了這麽多年,你應該有屬於自己的更美好的愛情和生活,而不是我。”


    “你忘了你十歲那年,我爸和梁丘叔叔訂下的親事,說退就要退;你忘了小時候,我們兩小無猜的快樂時光,我可沒忘。在你迴國之前,我們一直都書信往來,這怎麽是兄妹之情呢?”


    大新見梁丘航的後背被傷口滲出的血印濕了衣服,對梁丘航說:“長官,你的傷口又裂開了,衣服都被血濕透了,我們先迴去換藥吧,要不然像上次一樣感染發炎了就麻煩了。”


    大新既是擔心梁丘航的傷,見梁丘航被玉珠逼得沒有退路了,更想替梁丘航解眼前的圍。他對老陳和玉珠說:“陳先生,陳小姐,長官上次受傷差點性命不保,後背上的傷到現在還沒完全好,剛剛傷口撞到牆上又裂開了。我必須帶長官迴去上藥包紮,要不然上峰會治我一個護全不周之罪的。”大新扶起梁丘航就往外走。


    梁丘航走出門前,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說:“陳叔叔,這些錢您先收好,要是不夠我再想辦法。”老陳和玉珠眼睜睜看著梁丘航跟著大新走了門。


    從旅店出來後,梁丘航拍著大新的肩膀說:“謝謝你剛剛幫我解了圍,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長官不必客氣,但你後背的傷口確實是裂開了,血都把軍服印濕了。臨走之前明醫生給了一些藥,還教了我怎麽換藥、多久換一次,迴去我就幫你把藥換上。”


    “那走吧,去吳家的宅子,看看家裏被日本鬼子炸成什麽樣了。”


    穿過街巷,梁丘航發現,街上竟沒看到日本兵的影子。梁丘航問:“大新,街上怎麽一個日本鬼子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那幾個士兵說前天還有日本鬼子在北門口設了防卡呢,會不會是...。”大新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長官,上次你受傷後,我也被炸彈炸暈了掉進了湖裏,是隱藏和埋伏在昌東縣附近的一支軍隊在一個小島上把我救起的,會不會是他們?聽說八路軍就潛伏在鄉村裏。”


    “有可能,他們的隊伍遍布在鄉村、山林,他們把昌東縣的鬼子趕出去也是有可能的。這樣吧,明天我們先去陳叔叔那裏,然後你去街查訪一下,看看究竟是怎麽迴事,尤其是縣政府要查探清楚。”


    “好。”


    吳家的房子炸毀得沒那麽嚴重,院子的一麵圍牆炸倒了一大半,二樓的迴廊欄杆塌了一些。梁丘航叫大新帶人把屋裏收拾一下,再去廚房弄些吃的,暫時就在家裏住下。


    第二天,街上有些鋪子陸續開門了,梁丘航來到最熱鬧的東街,給老陳和玉珠買了許多昌東縣的美味小吃。大新笑著說:“長官,我跟了您快兩年了,從沒見您這麽細心過。”


    “小時候我們在北方,陳叔叔每當想家的時候就會給我們念叨起洵城,還有洵城的美味小吃。他說他的家在洵城西南邊的一個小村莊裏,父母早亡,他才一個人出去漂泊。那時候,我們兩家經常聚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樣,現在玉珠遭此傷痛,能彌補一點是一點吧,也難得有機會給他們買這些家鄉小吃。”


    “長官,我覺得這件事您沒什麽要彌補的,隻是您跟陳先生、陳小姐那份尤如親情的感情在那裏,才覺得自己有責任。一會兒陳小姐還要逼你跟她一起走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怎麽辦,隨機應變吧,隻要她能好起來,忘了那些痛苦的事,怎麽都好,除了跟她結婚這件事。我要逼著自己勉強跟她成親,對她也是一種無形的傷害。”


    來到旅店後,大新帶了兩個人去打探縣城的情況去了。梁丘航把買來的小吃放在桌上,說:“陳叔叔,街上沒有日本鬼子了,這是我在東街買來的小吃,您嚐嚐。”


    梁丘航去敲玉珠的門,叫她出來吃早點,玉珠在裏麵問梁丘航:“你想好了嗎?打算什麽時候走?”


    “玉珠,你聽我說好嗎?當初我們都年紀尚小,根本不懂得男女之情,後來你和陳叔叔去了國外,我也一直以為那隻是一句口頭玩笑,自始至終,你在我心裏尤如妹妹一般,隻要你能好起來,你要我做什麽可以,哪怕你朝我身上開一槍才能解氣。”


    “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理由,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別的女孩了?是那個護士對不對?”


    “玉珠,這件事跟任何人都沒關係。不過,隻要你願意,我會像兄長一樣,這一輩子都把你當妹妹般嗬護。”


    “別再說了,我不想聽。”玉珠拒絕跟人正常溝通,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梁丘航想讓她走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忘記那些傷痛,變得堅強起來。可他試了幾天,也想盡了他能想到的辦法,玉珠依然嚴詞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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