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屋子裏,空氣中充滿著窒息。


    窒息的空氣中,一道唿吸均勻的吐納天地。


    聽不到任何心跳聲,卻有強力的脈搏震動聲。


    好似一隻妖獸蟄伏在黑暗中,靜待獵物。


    悠久,悠久,天亮了,陽光照射進窗戶,照亮了屋子。屋子裏的人正伏案苦讀,時不時抄寫記錄著,書畫著。


    至午時,他才停下手中的筆,梳洗一番。手中拄著如意棒,緩步走出屋子,漫步在走廊。


    小寶捧著一盤點心,小心翼翼地靠近,輕聲道:“羅鍋哥,你該吃點東西了。那兩位大哥哥之死,你可要節哀順變,莫要太難過。”


    “此仇我必報。”陳天鴻不像其他人,對這種神乎其神的靈食愛不釋手,此刻,也沒有什麽胃口,道:“小寶,胖子好做,好人難做。哥哥我的心裏還是很苦。如果可以,我隻想做一個好人。可我們生存的這個世道,好人注定沒有好報,惡人逍遙快樂。”


    說話時,西廊出現幾隻毛絨絨的小雞,趔趄而行。它們嗅到小寶的氣息時,掙紮著爭先恐後的跑過來。


    小寶嘿嘿一笑,道:“那天晚上,我把它們全帶迴來了。然後,用一些殘渣喂養。沒想到,它們竟然活了下來,而且長的越來越可愛。”


    陳天鴻道:“在這個世道上,有一顆金子般的善心,真是一道別樣風景!”


    此時,小風、小月二人抱著厚厚的賬簿走來。二人將賬簿交給陳天鴻後,取盤子裏的點心吃。


    陳天鴻翻看良久,開口道:“沒想到,這麽快,來自洹山的靈材資源,全部向外流,不再經過我們之手。形勢逼人。由此可見,我們是多麽弱小,竟讓別人翻手之間使我們血本無歸。”


    小風道:“羅鍋哥,你再仔細看看我與小月畫的那幅地圖。是不是能瞧出什麽眉目來。”


    陳天鴻沉默片刻,道:“你二人的意思是,位於河套城與龍虎二城之間的‘陰山’,很可能是一個靈石礦山?”


    陰山,西北東南走向,橫亙於河套城與龍虎二城之間,是南北之間的一條天然分界線。從地域範圍說,陰山是北域的最南邊邊界,是中洲的最北邊屏障。


    河套城,位於陰山南邊的山腳下,是由北向南的咽喉要地,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城。位於城中心的法陣,是由北域直達中洲腹地的唯一快捷通道。


    這裏,以天機門為主導,部署著六玄盟的絕對核心力量之一。


    小風道:“我二人根據洹山的探索情形推測,洹山的一支靈脈分流,應是進入了陰山山脈。但是,一直以來,陰山被六玄盟經營,從未出現過探索到靈石礦的事情。所以,我二人還是不太確定,隻是推測。”


    小月道:“聽人說,天機門完全封鎖了他們掌控的那個傳送法陣。凡別派弟子出入者,一律以奸`細論處。”


    “小風,叫本卓前來,我有事詢問。”陳天鴻思索良久,道:“小月,替我散播一條消息。記住,一定要保證神秘感。”


    二人走後,陳天鴻陷入了深思中。


    小寶附耳輕聲道:“羅鍋哥,每天夜裏,總有一個人前來找白衣姐姐。”


    陳天鴻微微一抬頭,看著小寶臉上的肥肉,像極了兩個紅果實,淡笑道:“她越神秘,我們越安全。關鍵時刻,一定會有驚喜給我們。”


    小寶一努嘴,道:“羅鍋哥,你真的不吃點東西?”


    “晚上,給我燉一大鍋肉,我要飽餐一頓!”


    * * *


    本卓前來時,率先帶來了東邊靈蛇島的消息:在天命門、天相門與天樞門的聯盟打擊下,靈蛇島已被攻破。六玄盟的勢力已經直指東海腹地。


    “此時,應是三大門派後方最空虛的時候。若是四正亦結盟,另外三門肯定抵擋不住。四正便可直取中洲,奪迴失去的製霸權。”陳天鴻歎息道,“看來,六玄盟崛起的另一個原因是四正分裂所致。這樣下去,六玄盟很可能對四正進行個個擊破。”


    這種局麵,陳天鴻是一籌莫展。


    若說在昆侖大陸,他肯定有力量搗亂。但在永夜大陸,像他的星辰殿這樣的勢力組織,多如牛毛。比星辰殿強的沒一千,也有八百。


    不過,在形勢逼人的情形下,經略陰山成了必然趨勢。要想經略陰山,必須得拿下山那邊的河套城。


    能不能做是一迴事,敢不敢做是另一迴事。


    陳天鴻拿出一張簡略的地圖,道:“本卓,帶一支搬山宗的精銳,我們一起前往陰山探查。切記,此事一定要保密。”


    本卓點頭道:“好!”


    本卓走後,陳天鴻繼續看起了自己的書。姚琪琪走了進來。


    “你應該知道,每天晚上都有人來找我,你怎麽不把我抓起來?”


    “我不想浪費糧食!”陳天鴻吐了口唾沫,重重地翻了一頁書,道:“你在我這裏的吃喝住等開銷,已經累積到一萬二千兩百零一顆靈石。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我一定會讓你們家如數還清,並附帶利息。”


    “就憑你?”姚琪琪投來了鄙夷的目光,“大概你還不知道我家是什麽世家,在天機門中是什麽樣的存在。”


    “姚老太`君年事已高,後繼傳人中能挑起家族重擔的人,大概隻有已經與‘解(xie)邪(xie)子’訂有婚約的‘姚樰(xue)’一人。話說迴來,要是你們家真的夠旺、夠強,何至於用這種婚約苟延殘喘。”


    陳天鴻合上書,將無邪刃放到桌上,續道:“姚姑娘,拿著這柄家傳至寶迴家吧。你已經錯過了一個人的婚禮,總不至於錯過自己妹妹的婚禮吧。這柄無邪刃也該有了真正的新主人。”


    姚琪琪終於收起了高貴的目光,將無邪刃握在手裏。以她的道行,足可割下陳天鴻的頭。但是,她知道她割不下來。


    “聽說,你蘇哥哥的夫人已有身孕在身。”姚琪琪唿的一下,雙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陳天鴻漠然道:“如果我送點靈材什麽的話,定會猜測我會下毒。隻好勞煩你代我問聲好,恭喜。”


    姚琪琪秀發一甩,出門而去。


    陳天鴻用空洞的眼神望著屋頂,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喃喃道:“大家都要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可別出什麽亂子。”


    * * *


    本卓本是秘密準備探查陰山的事。可在天黑時分,神神秘秘的來找陳天鴻。見到陳天鴻時,一改往日之坦率,猶豫不決,支吾不言。


    陳天鴻沒有催,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裏。


    本卓猶豫了足足三刻,才拿出一封書信,拿出時準備遞給陳天鴻。剛遞出去,又收了迴來。想收起來,又很難為情。


    陳天鴻依舊不動、不言、不急。


    本卓又猶豫了一刻,終是開口說道:“尊主,這事可能是屬下唐突了!”


    陳天鴻道:“如果你覺得有必要,告訴我。”


    本卓頓了頓,將書信遞給了陳天鴻,然後自己站在一邊,不禁慢慢握緊了拳頭。


    陳天鴻打開信,隻掃了一眼,沉聲道:“本卓,立即通知四大真君,集結星辰殿所有力量,隨我前往。”


    本卓猛地一怔,搖頭道:“怕有詐!”


    陳天鴻決斷道:“敢賭才會贏!”


    * * *


    河套城。


    子時,城上空萬丈高,四道人影圍著一道人影旋轉。


    每一道人影,像是插在一團雲彩裏,極速變化,或人影,或器影。


    每一道人影所在的空間裏,虎嘯龍吟,霹靂震天。無形的強大力量,瞬間撕碎一片舊的空間,瞬間又凝聚成一片新的空間。


    致使五道人影雲團所在的虛空裏,波濤洶湧,巨浪滔天。


    城中,由外突然殺入城內的星辰殿人馬,直撲天機門設在河套城內的總堂——天河殿。


    天河殿外的幾條長街上,立即形成了對壘。相持不到一刻,星辰殿開始潰敗。其時,六玄盟精銳已得到傳警,齊殺至天河殿,兇猛掩殺星辰殿的人。


    星辰殿的人退到長街的另一端,突然止住退勢。在一柄黃金劍的帶動下猛烈反攻。


    黃金劍氣所過之處,屍橫遍地。因為任何攻擊黃金劍氣的力量,打到持劍人身上時,會莫名其妙的被化解。


    一人吼道:“他身上穿有甲衣。攻擊他的……”


    話還沒說完,黃金劍氣劃過,他的人頭已掉在地上。


    不多時,已經退敗的星辰殿,竟將六玄盟精銳反推到街的中心地段。


    六玄盟,畢竟不是紙糊的,在一位中年人的指揮下,開始結成陣型。那怕是那種未成型的大陣,立即絞殺了臨近的星辰殿十餘人。


    正在此時,六玄盟的後方出現了三隊人馬,分別穿的是白、藍、紫三種顏色的衣服。他們像是夜空下落地的三條彩帶。


    中年人怒吼一聲,道:“殷、商、齊三家反叛,快撤往傳送法陣!”


    “放胡一八走!”一道蒼老且中氣十足的聲音吼道:“其他人一律誅殺!”


    中年人大聲喝問道:“商品老前輩,天機門待你們不薄,你們為何要勾結紫微殿,反叛作亂?”


    “胡一八,你是個人才,也沒做過任何一件過分的事情。老夫敬重你是條漢子。”老人冷哼一聲,道:“不過,老夫要給你提個醒,天機門‘王三粒’的下場,一定是你的下場。若老夫不反叛,龍虎城‘席殊’、‘希捷’等人的下場,便是老夫的下場。”


    “眾兄弟身在江湖,人不由己,很多事隻是為了混口飯吃。”胡一八長歎一聲,將手中劍擲到陳天鴻麵前,沉聲道:“天鴻道友,我願意用項上人頭,賣眾兄弟一條活路。此次放他們離去,下一次,你們戰場上相見,我也看不到了。”


    陳天鴻將劍撿起,雙手交給胡一八,朗聲道:“你們都可以自由離去!”


    * * *


    因為理性,人生顯得平淡無奇。


    因為感性,人生才會豐富多彩。


    因為人總在感性的一刹那,總能綻放出不一樣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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