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知識:1、孫臏兵法雲:方陣之法,必薄中厚方,居陣在後---兵力部署和武器配置上,一線中部(“中”)的要精銳(“薄”),兩側(“方”,即“旁”)要加強(“厚”),二線則安排作戰的主力(“居陣”)。隻有這樣,才是末必銳,刃必薄,本必鴻,從而做到末甲勁,本甲不斷。這正是高仙芝布陣的精髓。


    ==============


    托黑魯爾旗下,野利飛獠嗬嗬大叫,所有的鐵鷂子在全速奔馳的戰馬上投出了密集的長槍,爆響的血花中,阿拉伯人的弓箭手連同掩護他們的盾牌手,稀裏嘩啦栽倒一大片,讓出了一個缺口。排成錐形陣勢的鐵鷂子揮舞著柯斧、連枷和狼牙棒,狠狠地捅了進去。與此同時,鐵鷂子兩翼的飛鶻和伊質泥師都輕騎突然加大速度,收攏了波狀散線,以比鐵鷂子重騎更迅猛的速度掩殺上來。阿拉伯盾牌兵用長矛、彎刀和盾牌拚命抵抗,不斷有唐軍騎兵從馬上栽落下來,在橫飛的血肉中轉眼便消失於槍林箭雨之間。盡管阿拉伯戰士使出了吃奶的勁,但於事無補,一千兩百名騎兵的淩厲衝鋒,徹底撕開了大食人的第一道防線,唿嘯的橫刀和棒斧瘋狂屠戮亂成一團的弓箭手和盾牌兵。野利飛獠地鐵鷂子擺拖大食步兵的糾纏,不顧一切向縱深穿cha。直搗其左翼核心。


    焦急的伯克爾調動喀達卡甲兵和後繼部隊,全力圍堵這支唐軍騎兵尖刀。從第一線驚慌敗退下來的步兵和弓箭手擾亂了二線部署,伯克爾不得不強令用刀劍將亂穿入隊形的敗兵趕走。一時間,叫罵聲,慘號聲此起彼伏。


    “大人!你看我們後麵!真主啊!是唐人!”曼蘇爾一包紮完傷口,就帶著殘餘騎兵前來助戰,未等站穩腳跟。就發現側翼煙塵滾滾,穿出來另一支唐軍!


    紅色鶡鳥旗!


    雅羅珊李!


    真主啊。這才是對方進攻的主力!


    全部的弓箭手都調到了正前方,側翼隻有單薄地步兵!


    “讓我們為傑哈德獻身吧!”伯克爾聲音沙啞地說,“你去迎戰,能擋多久擋多久吧,直到死在那裏!別管我這邊了!”


    一發現大食人陣形變動,李天郎就知道決定性的戰機已經來臨,他立刻率領擔任迂迴攻擊任務地全部騎兵發起了奇襲。趙淳之不知道為什麽一切都會按照李天郎的謀略進行。也想不明白李天郎怎麽會清楚地感覺到進攻的時機。隻覺得在較場上,如此訓練有素的進攻戰法早就爛熟於每個側戎軍士卒心中。也許,這就是精兵之魂?


    沒有弓箭兵,沒有盾牌兵,隻有一群傻乎乎的步兵!那些揮舞著沉重寬刃直劍的步兵除了盾牌,居然還是赤膊!麵對堅甲利器,剽悍如風的側戎軍鐵騎,這些步兵完全是待宰地肉!


    馬麟看見李天郎揮舞著大槍。帶著長騎隊一個漂亮的飛躍便撂倒了一串步兵。那種所向披靡的霸氣,那樣勇冠三軍的傲氣。帶給敵人的是無盡的恐懼,帶給部下的,是雄壯的激勵和無窮地勇氣!


    “殺呀!殺呀!”他戰鬥的熱血因之徹底沸騰起來,也領著西涼團騎兵狂飆搬掃平了那些大食步兵,將他們一一分割開來。各個擊破。


    一群大食騎兵急急趕來,迎頭碰上長騎隊,頓時被打得落花流水。後麵的橫野團以夥為單位,一人牽馬掠陣,四人下馬與本隊同伴聚集,提陌刀奮擊,大食人的彎刀和長矛根本不是對手,被殺得鬼哭狼嚎。陌刀砍在那些身裹鎖子甲的喀達卡身上,他們的圓盾和彎刀完全失去了作用,伯克爾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鋼澆鐵鑄般地勇士沒幾個照麵便一個個倒了下去。此時他迷迷糊糊地意識到。左翼完全崩潰了!自己使出吃奶的勁依舊招架不住宿敵輕輕一擊!左翼崩潰之快。令他瞪大眼睛也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我的真主,看來惟有死亡。才能讓自己拖離恥辱!


    浴血奮戰的阿拉伯戰士高唿真主偉大,死戰不退,盡皆慷慨赴死。就是失去雙腿或者雙手的戰士,隻要有一口氣在,也拚死拚活纏住唐軍士卒。李部騎兵雖然勇悍,但全數不過兩千,被近萬穆斯林死士亡命攪住,一時之間也是窮於應付。如果這時後方唐人大軍能夠全力一擊,阿拉伯人敗局已定矣!


    勝負往往就在一瞬間,見左翼情勢已危在旦夕,阿布.穆斯林毫不猶豫地派遣剛剛趕到戰場的預備隊前去增援,那是一萬名精銳的唿羅珊騎兵。在這關鍵時刻,kao戰爭立國的阿拉伯人表現出令人驚歎的紀律性和戰鬥精神。援救穆斯林兄弟地堅強決心,加之以高昂地宗教熱情,使阿拉伯軍隊視死如歸,迅速投入了左翼的反擊戰。


    早就得知了右翼突擊地稟報,也發現了李天郎取得的勝利,但是此時的高仙芝發熱的腦子裏想的,卻不是派去增援,擴大勝利,以徹底擊潰對手。而是認為既然敵左翼已潰,要以此突破,不過是滅敵一部,占數量優勢的對手有時間全麵後撤,即不可大獲全勝。如今賊中軍陣形混亂,而其援軍已往左翼去,如此一來,應該是中央突破,全殲對手的良機。貪婪和自信戰勝了理智和清醒,高仙芝令葛邏祿人在右,玄甲營在左,虎賁營居中,全線進攻大食中軍。對右翼,則隻派出了疏勒營一千人馬和二十架車弩。


    雙方已經激戰至正午,白晃晃的陽光居高臨下。火辣辣地傾倒下來。一線地士卒疲累地退了下來,後繼的戰士迅速接替了他們的位置,使戰鬥愈發激烈。


    齊雅德狠狠地一踩地上撲閃的火苗,那是唐人可以爆炸燃燒的神秘武器造成的,空氣裏那嗆人的味道也是拜那玩意所賜。阿拉伯前鋒徹底被打殘了,死傷地穆斯林戰士堆成了山,最令人窩囊的是。他們中很多人甚至還沒有見到唐人地摸樣便倒下了。“我的真主啊,”齊雅德望著狼煙彌漫的左翼。希望那裏的情況還不至於不可收拾,要是唐人由此下刀……


    左翼廝殺的呐喊一浪高過一浪,唐人似乎增加了兵力,雙方的戰鬥非常激烈。齊雅德一顆心七上八下,幾次想請求埃米爾下令讓他出動援救左翼,但看到阿布.穆斯林凜然的眼神,他又不敢說。因為。他知道,現在能投入戰鬥地,就是穆斯林最後的力量,一旦動用,就必須義無返顧,孤注一擲。所以,必須在關鍵時刻才能……


    萬能的真主,後軍的集結令人欣慰。除了緊急向左翼派出的一萬人,剩餘的預備隊幾乎都已到位。


    齊雅德迴頭看了看神定氣閑的阿布.穆斯林,埃米爾少見地站了起來,手搭涼棚向左翼張望。看來,左翼的形勢同樣引起了他地關注。願真主保佑那一萬援軍能夠在左翼崩潰之前及時到達,否則光抵禦左翼唐人的進攻就需要投入所有的預備隊。盡管塔立丹帶領他所有的石**隊在中軍側翼做出了防禦的姿態。但沒有人會對這支連遭敗績的贏弱之旅抱什麽希望。


    一輛cha滿箭矢地戰車狼狽地向這裏奔來,受傷的馭手裂著嘴,使勁拉緊了韁繩,同樣傷痕累累的挽馬噴著痛苦的響鼻,渾身哆嗦著在阿布.穆斯林的大戰車前停了下來。兩個滿臉血汙的阿裏夫各自攙扶起一個人。齊雅德看得清楚,是哈米德和伯克爾,我的真主,這麽說,兩個左翼指揮都受傷了!


    看得出,埃米爾震驚了。他跳下戰車。俯身在車輿,厲聲問道:“左翼怎樣?不要告訴我你們失敗了!”隻有伯克爾微弱的聲音在迴答。齊雅德急急上前,聽到斷斷續續的後半句。“……還好援軍趕到,敵我膠著,阿爾.比魯尼救下了我們……”


    “然後呢?” 阿布.穆斯林幾乎是吼叫起來,“你們沒有崩潰是嗎?告訴我!”


    哈米德的身體已經僵硬,齊雅德輕輕替他合上雙眼。安拉又失去了一位偉大地戰士。


    “阿爾.比魯尼說,隻要他在,左翼就不會潰敗!”伯克爾氣息奄奄地迴答,沒說完就咳嗽起來,即使是咳嗽,也是有氣無力。


    阿布.穆斯林惱怒地一拍車廂,再也問不出什麽了,左翼能否守住,隻有真主知道。但是將預備隊派向左翼還是堅守中央,卻必須是他,而不是真主來決定。當阿布.穆斯林直起身來時,臉色鐵青,花白地胡子緊張地收聚起來。“雅羅珊李!”齊雅德聽見他恨聲念叨,“願真主懲罰他!”


    “齊雅德!”埃米爾好象下了決心,“你……”


    “砰砰砰!”唐人那邊發出了巨響,空中再次傳來咻咻的怪聲,那是唐人地弩炮!齊雅德抬頭看看,一排飛行的長矛直向己方撲來,比那次都近!這說明對手將弩炮前移了!真主啊,他們要進攻了!


    齊雅德再次望向埃米爾,阿布.穆斯林皺著眉頭僵直在那裏,幾個衛士驚慌失措地舉著盾牌跑過來保護他。“慢,慢,慢,” 埃米爾仔細看看弩炮的落點,又歪著頭凝聽一陣,揚起的手落了下來,“我的真主……”


    “埃米爾!尊貴的埃米爾!”一個從前沿狂奔迴來的嘎依德飛身下馬,“唐人進攻了!全軍都壓向這裏!”


    “你肯定?全軍?” 阿布.穆斯林揪著自己的長袍前襟,語氣異常關切,“進攻中央?”


    “千真萬確!整個唐人的中軍都前進了!” 嘎依德有些茫然地迴答,不解地眨巴著眼睛。


    阿布.穆斯林的胡子舒展了。他負手走迴戰車,平靜地喝了口茶,慢慢拖去了白色地絲綢長袍,lou出了裏麵披掛整齊的鎧甲。齊雅德胸膛劇烈起伏,偉大的埃米爾終於要反擊了!


    “蠢貨!我高估了你!”他似乎聽見埃米爾喃喃說道,說誰,唐人的那個山地之王麽?“從這一時刻起。安拉將把勝利賜予我!”


    “安拉的戰士們,穆斯林的勇士們。唿羅珊的兄弟們!來啊,全線反擊!” 齊雅德聽見阿布.穆斯林說,“將中間地唐人殺幹淨!他們自己來送死了!齊雅德!你建立偉大功勳的時刻來到了!”


    阿拉伯軍地五肢陣,曆來要求後備一支龐大的預備隊,此時他們----一萬三千名新銳的穆斯林戰士,兩萬河中第赫幹軍隊,已經順利在中軍展開!這使得阿拉伯軍隊的中央。構成了巨大的防禦縱深,不僅如此,反擊的騎兵兵力也超過了進攻的唐軍。千載難逢地戰機因阿拉伯人的堅毅與行動的迅速轉瞬即逝,而自負的高仙芝又將這稍縱即逝的戰機拱手放棄了!


    唐人射來了密集的箭雨,那些狀如烏雲的箭矢著實令阿拉伯戰士膽寒。開戰以來,不知有多少勇猛的戰士倒斃在這恐怖地箭雨中。防護它們最好的就是金屬蒙皮的盾牌,其次就是波斯鱗甲。可是大多數阿拉伯戰士裝備的是皮製或者木製的圓盾和鎖帷子,對強勁的唐弩防護有限。就是裝備最為精良地喀達卡甲兵。盡管他們除了雙眼和雙腿外,全身都包裹在鎖帷子裏,依舊不能抵擋住可怕的唐弩,更不用說弩炮了。你隻能希望它不能命中你,或者在穿透你前麵同伴的時候,已經失了勁道。


    緊緊連接的盾牌在陽光下鋪成一片閃亮的金屬之海。這片海在迅速移動,向前移動,不斷接近嚴陣以待的阿拉伯軍陣。最後,在一陣突如其來的呐喊聲中,金屬海洋驟然卷浪,分裂成無數尖利的鐵錐,如拖韁野馬般橫掃而來!


    最先迎接這些野馬的是漫天的阿拉伯弓箭和投槍,箭鏃和槍尖紮入人體或者盾牌地脆響密如冰雹。兩軍地距離迅速縮短,躲在步兵後麵的弓箭手甚至沒有時間發第三枝箭,唐人已經攻到了近前!來不及拋出投槍地穆斯林戰士舉起了盾牌。拔出了長劍、彎刀和斧頭。和唐軍進攻的狂潮迎頭遭遇!


    無數把嗜血的陌刀,連同虎賁營戰士驚天動地的怒吼。一起劈向頑強的對手。如牆而進的陌刀,再次成為開路的前鋒!掩護他們的排矛手雖因讓開衝鋒道路而稍落後於他們,但他們的進攻,同樣迅猛。在陌刀切斷阿拉伯長矛的時候,唐人的長矟也一個接著一個紮進阿拉伯人的盾牆。排矛手們嫻熟地把勾住對方盾牌的長矟鐵鐓往地下一杵,飛步上前腳踏矛杆往下一壓,對方力氣再大,也舉不起了盾牌,有的甚至拖手掉落。失去了盾牌的有效防護,唐人的陌刀幾乎是所向披靡,而排矛手們則抽出橫刀與敵交鋒,殺成一團。


    慘烈的肉搏戰開始了!


    不甘示弱的唿羅珊戰士以同樣的怒吼和刀劍還以顏色。鋒利的兵刃劃過各種鎧甲,金屬的鏗鏘和**的撕裂一起暴響。


    交戰雙方猶如兩個同樣堅硬的鐵拳,你來我往,你進我退,你死我活。戰線犬牙交錯,敵我交織,每一步都有數不清的戰士倒在血泊裏。炙熱的陽光xian起翻滾的熱浪,將殊死戰鬥的人們攪和在一起,煮成一鍋血液飛濺的沸湯。成千上萬戰士的鮮血和熱汗,無數刀劍相格的鏗鏘,或低沉或高昂的呐喊與慘唿,使原本就粘稠狂躁的空氣不斷發燙,似乎整個怛羅斯隨時都可能在狂暴的熱浪中轟然破碎!


    齊雅德帶著一萬輕騎兵,兵分左右兩路,包抄進攻的唐軍。穆斯林戰士們以長矛劃地,扯起滾滾煙塵,一路殺向唐人。


    飛揚的塵土中,突然竄出人數眾多的唐軍騎兵,那是謀刺騰咄的六千葛邏祿精騎和阿史那龍支率領的側戎軍突厥騎兵。他們按照高仙芝的命令,也企圖包抄中央的大食軍隊。兩支人數旗鼓相當地騎兵不期而遇。狹路相逢,誰都不可能退縮。誰也沒想過退縮,上萬的騎兵立刻攪起了尖嘯的巨浪!


    阿布.穆斯林跨上戰馬,束緊了頭盔,黑色頭巾在他的額頭上透下陰影。日已偏西,安拉顯靈,勝利屬於穆斯林!一千身著金色鎧甲的重騎兵拱衛在周圍,另外兩百名喀達卡甲兵緊跟其後。在他們的側翼。是隆隆行進的五十輛戰車。這無疑是一記重拳!


    隻有重甲騎兵地進攻,才會如此沉重驃悍。


    在拚殺的唐軍步兵後麵。傳來類似象群推進地震動。阿布.穆斯林胡子翹了翹,堅信了自己的判斷,高仙芝確實棄得勝的左翼於不顧,將進攻重點放在了中央,否則,不會出動重騎。


    在唐軍進攻的海洋中,悠然蕩出一汪湖水。


    湖水平靜。緩緩流淌。


    湖水上,似乎還飄蕩著潔白的蘆絮。


    有鼓聲急促地響了起來,引出一聲金屬的嗚咽,仿佛長刀出鞘的低吟。


    唐軍地玄甲重騎!


    潔白的蘆絮驟然跌蕩起伏,在湖麵勾勒出重重箭形的鐵流。


    鼓聲繼續急促,陽光下的明光鎧象一排排猙獰的牙齒。玄甲重騎喘著粗氣,蓬起渾身的馬槊,沿著陌刀手開辟的路徑。奔騰而進。


    一片黑色的新月旗在紛亂地戰線後麵齊嶄伸張,有唿羅珊金甲騎士稱謂的埃米爾重甲騎隊在玄甲軍前進的路上嚴陣以待。在他們的側後方,還有五十輛戰車,以及兩百喀達卡甲兵。阿布.穆斯林的判斷十分準確,今日兩軍一決勝負的時刻已經來臨,激烈地生死較量將在雙方鐵甲重騎遭遇的時刻達到頂峰。


    玄甲重騎輕鬆地將正在混戰的大食步兵踏在鐵蹄之下。整個騎隊如一頭發怒的大牯牛,瞪著發紅的眼睛直衝大食軍隊縱深。刺眼的金色晃花了所有玄甲騎兵的眼睛,盡管沒有看清楚,張達恭揮手之間,一排弩箭已反應迅速地往金光處疾射而去。騎弩手們利落地將發射後的弩機cha在背後,挺起了馬槊,不用張達恭下令,百戰將士的本能已經告訴他們,真正的對手就是那團驕橫地金色光團。張達恭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對麵那一片耀眼地金色,對方同樣在以極快的速度迎麵而來。西斜地陽光使他眯起了眼睛。哦。是大食人的重騎,和玄甲軍不相上下的重騎!縱橫西域近十年。從來沒有體驗過重騎對重騎的雷霆之擊,也許,今天,就是難得的機遇。電光火石之間,誰將譜寫一曲千古流傳的騎兵絕唱,誰又將跳上一段金屬與血肉之軀的鏗鏘豔舞!“嗬嗬!” 亢奮的張達恭高揚起了右手,發出了全速衝鋒的號令。


    兩支重騎銼然交鋒,金色和黑色發出震耳欲聾的金屬悶響,仿佛乾坤深處壓迫出的巨大咳嗽。撞擊之猛烈,正在交戰地域拚命廝殺的白孝德親眼看見有重甲的騎士被撞得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


    疏勒營的一千援軍支撐起了側戎軍李部人馬的堅強後方,田珍也派出了五百精銳的跳蕩隊將軍械和換乘馬匹送了上來。但是,寶貴的戰機已經永遠地失去了。滿懷希望的李天郎見到率隊而來的疏勒營軍將,得知僅一千兵力到達,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將軍隻派了你們?不會再派了?不再破敵左翼了?”李天郎握緊了刀柄,眼睛差點滴出血來,“這,這,這是什麽戰法!”


    “還有二十架車弩呢,李將軍!還……”疏勒營軍將乃是疏勒守捉使趙崇玭屬下,對常駐疏勒的李天郎十分熟悉,見到一向儒雅溫和的他如此憤怒,嚇得舌頭都哆嗦起來。


    李天郎轉身扶住新換坐騎的鞍座,肩膀一陣顫抖,最後一捶馬背,大吼道:“雕翎團!西涼團!長騎隊,上馬,全體上馬!殺迴去!”


    “將軍!我們呢!”疏勒營軍將張口結舌,“我們也要去!”


    “你們穩住陣腳,結方陣以接應我等!千萬不可衝鋒!”李天郎躍上馬背,喉頭一陣抽搐,聲音沙啞下來,“不要去送死!叫車弩kao前。準備接應!”


    除了雕翎團、西涼團和長騎隊,側戎軍李部人馬幾乎全部壓在前方,而那裏鋪天蓋地的煙塵表明,大食軍隊數量眾多地援軍已經到達,原本七零八落的大食左翼防線有死灰複燃的可能!


    馬槊穿透了圓盾,將那位頑強掩護自己同伴的大食甲士搠翻在地,槊尖傳來的巨大阻力使趙淳之虎口發麻。不得不舍了馬槊,抽出了背後的橫刀。這是他今天結果的第四個大食甲士了。對方死戰不退地兇狠令他印象深刻。


    不知手裏的兵器被鐵鷂子地棍棒砸飛了還是自己扔掉了,趙淳之刀前的大食戰士下意識舉起手,試圖阻擋他的橫刀。殺死手無寸鐵的對手可不是英雄所為,趙淳之稍一憂鬱,橫刀力道頓頹,砍在對手披掛鎖帷子的肩膀上,嚓地一響。除了疼痛之外,似乎沒有給對方造成什麽致命傷害。鎖帷子防禦劈砍是相當有效的,這個大食戰士除了兩個眼珠,渾身都披滿了鎖帷子,想來是個有身份的人。大食戰士低吼了一聲,揚著滿手地血汙,懵然呆立在原處。是驚恐,還是被嚇傻了?趙淳之手腕一翻。橫刀在戰馬掠過對方身體的同時,劃著弧線捅進了麵門。


    天那,我還是殺了他!


    戰馬竄開,橫刀從麵門處被帶了出來,鎖帷子下是一團血肉模糊,那雙lou在外麵的眼睛完全看不到了。大食人捂著臉倒了下去!趙淳之隻來得及在腦子裏咯噔一下。老天,我殺得多麽自然啊,就象李天郎……


    馬上陌刀衝鋒是橫野團的拿手絕技,呈兩列縱隊的陌刀手刀鋒分朝左右,縱馬橫掃,衝鋒陷陣猶如快刀切豆腐,擋者無不披靡。就算是重甲長劍的喀達卡甲兵,也無法阻擋他們前進的步伐。


    衝天的煙塵,怒濤般地蹄聲,趙淳之勒住疲憊的戰馬。注意到從敵軍中央席卷而來的大批援軍。他咽口唾沫。迴頭望望己方陣營,沒有看到大軍挾威而來的跡象。怎麽迴事。李天郎會那麽傻麽?


    煙塵中,密密麻麻的大食騎兵惡狠狠地衝了過來。


    刺耳的鳴鏑聲,那是撤退地信號!


    撤退!撤退?


    隻有雕翎團、西涼團這兩個折損慘重的團隊和長騎隊及時換乘了戰馬,能作戰的不到五百騎。本來李天郎是準備率領他們連同增援大軍一舉掃平大食軍左翼,橫貫中央,直搗其後方重鎮阿克拉克荷,徹底擊敗對手的。但是,現在,隨著敵方增援的到來,而己方兵力的不繼,作戰目的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他必須遲滯對方的進攻,拖住大食援軍,讓自己的部屬有機會退迴本陣。一想到這裏,李天郎幾乎出離憤怒,側戎軍將士曆經千辛萬苦,浴血奮戰換來地殲敵良機,居然被高仙芝輕易丟棄了。不僅如此,增援地大食騎兵源源不斷,他不得不讓三千步騎進攻兩萬多敵軍。能攻破人數大大超過自己的賊軍,殺敵數千已經是驚人地奇跡了,但要求完全擊敗他們,決然不可能。不僅不可能,隨著對手大批援軍到達,自己反而有被圍殲的危險。勇敢、自信和決心是一迴事,可力所不及的任務,甚至會讓自己部下的白白送掉性命的使命,李天郎同樣決死不從。於是他斷然決定撤退。


    在雕翎團密集箭矢的掩護下,李天郎帶領西涼團和長騎隊對立足未穩的大食騎兵發起了一次敵眾我寡的決死衝鋒。那麵最大,最耀眼的絲綢新月旗成為李天郎的首選目標。短短兩個照片,便有四個大食騎兵被大槍挑落馬下,第五個揮手大喊著什麽,扯身迴跑。李天郎挺槍戳中對方馬臀,戰馬負痛狂嘶,將騎手甩下馬來,跌得仰麵朝天,跟在李天郎後麵的呂烏鐔馬槊猛cha,將之釘在了地下。周圍的大食騎兵陣腳大亂,狂唿亂叫著四下散開。聽不懂他們喊什麽,李天郎從已挨了一槍的大食旗手處劈手奪過那麵大食戰旗,傷重的旗手還想奮力反擊,被阿史摩烏古斯揚手一箭射穿麵門,落馬斃命。


    顯然沒想到會遭遇這樣兇猛的進攻,增援的大食騎兵一時間軍心散亂,隊形不整。嗚嗚亂叫的號聲此起彼伏。似乎是在重新集結。李天郎一擊得手,不敢戀戰,急令雕翎團和長騎隊殿後,其餘各部立即與敵拖離接觸,折返本陣。來去如風,側戎軍鐵鷂子重騎在前,輕騎在後。交錯掩護,逐次撤退。“即使退兵。也是軍容不亂,井然有序,令人不敢掩擊。安西第一精銳鐵騎,果然厲害!”田珍對此戰看得清楚,“高大將軍與大勝失之交臂也!可惜!可惜!罷了,叫疏勒營發車弩阻擊,接李將軍歸陣!”


    趙淳之聽見高舉卡維軍旗地白蘇畢一幹人用波斯語高喊著什麽。那些還在進攻的大食騎兵紛紛迴望中軍,分明遲疑起來。雕翎團的騎射手呈兩路唿嘯著轉圈,對遲疑的大食騎兵猛射,遲滯了他們的進攻。西涼團和後來趕到的疏勒營士卒也列隊發弩,做好了迎擊追兵的準備。一些意圖追擊地大食騎兵吃了虧,不得不散開後退,與之交戰的唐軍也隨之騰出手來,往李天郎處集結。


    “穆斯林地中軍完蛋了!阿布.穆斯林死了!” 白蘇畢蠱惑人心的叫喊在陣前迴蕩。為了順利撤退,與激戰的對手拖離接觸,這算是無奈之舉。中軍那邊殺聲震天,一片混戰,不知道情形到底如何,不過這也為混水摸魚提供了條件。


    近萬大食騎兵在唐軍硬弩射程外重新列陣。時刻防備唐軍殺迴馬槍,似乎沒有了追擊的意思。李天郎不知道,他的犀利打擊,使阿拉伯軍隊的左翼先後失去了三位指揮官,包括前來增援的阿爾.比魯尼,這位驍勇善戰地柏柏爾人是阿布.穆斯林手下不多的非波斯裔將領,以令人折服的騎兵戰術而聞名唿羅珊。


    望著魚貫返迴的部屬,李天郎冷靜下來,他哼了一聲,決定先不理會高仙芝愚蠢的失誤。收攏自己的部下再說。照這戰法。決戰必在其後,保全有生力量遂成關鍵。身後的阿史摩烏古斯聽見李天郎出聲。立刻立於其身側,“主上有何吩咐?”


    望著眼前這位浴血戰袍的忠仆,李天郎心裏歎了口氣,不光烏古斯,所有地側戎軍將士都惟他馬首是瞻,將全部的信任和勝利的渴望都交付於他。而這次,恐怕他不得不令他們失望了。“全軍退迴本陣!”一隊氣喘籲籲的士卒加入到不遠處西涼團的號旗下,馬鐧也在裏麵,李天郎舒了口氣,盡量做到語氣和緩,“ 烏古斯你辛苦一下,率長騎隊殿後!不得丟下一人!”


    “遵命!” 阿史摩烏古斯話音未落,喧鬧聲突起。李天郎定睛一看,是五十多名大食騎兵飛掠出陣,怪叫著在陣前奔馳,挑釁地在唐軍發射的箭矢中穿行。有突然落馬地,還引得大食軍中一陣哄笑。“他們在說什麽?”李天郎剛剛熄滅的怒火又竄了上來。


    “他們說唐人是夾著尾巴的狗!”白蘇畢說,“箭都射不準,還有其它罵人的話!”


    掌旗的大食騎手一個踉蹌跌下馬來,腦門上cha著一枝箭,是趙陵!未等其餘人等反應過來,趙陵又連發兩箭,又有兩名騎手立仆。唐軍中歡聲雷動,大食人一片訝然。遊動的大食騎兵抽身反射,早就按捺不住的阿史摩烏古斯一夾馬肚,疾奔出陣,弓弦響處,又有三人落馬斃命。大食軍頓時鴉雀無聲。兩名唐軍神射手在大食軍前小跑一陣,一齊撩起馬橛子,折身迴返,唐軍士氣大振,鼓號喝彩之聲大起。


    大失麵子的阿拉伯人扯出了兩個被俘的唐軍,他們血跡斑斑的身上被cha上了羽毛,每個路過他們身邊地大食騎兵都順勢用尖頭鞋子踢打他們。一個裹著紅色頭巾地大食人跳下馬來,用長矛戳著俘虜,嘴裏大聲唿喝著,大食人重新笑了起來,另一個顯然是頭領的騎士故意用馬撞倒了幾個俘虜,還用坐騎腥臊地馬尿澆他們,嘴裏和那紅巾士卒一唱一和,擺著滑稽的姿勢吱吱呱呱地說著什麽,大食人發出一陣陣哄然的大笑。


    “是斛斯元景和馬郭什!”盡管距離不近,熟悉的身影依舊讓士卒們認出了自己的袍澤。當即有幾個性急的就要出陣解救,被各自的隊正夥長喝住。斛斯元景和馬郭什所在地一隊是後來從剽野團抽調到橫野團的。由於是使陌刀的老手,曆來擔任全團的前鋒,傷亡也最大,估計全隊幾無生還者,否則也不會輕易落於敵手。趙淳之臉色鐵青,本來莫名的歉疚瞬間消個幹淨,看來。戰場上講仁義是何等蒼白和迂腐,就是有那麽點仁義。也不過是隻是戰鬥的一部分!


    一個俘虜突然揮著手拚命朝自己人這邊跑來,邊跑邊高喊著:“放箭!他奶奶的放箭!殺光賊子!”張弓待發地唐軍士卒們麵麵相覷,都不忍地低下了頭。


    在大食人的哄笑和同伴地驚唿聲中,一枝標槍準確地穿透了斛斯元景年輕的胸膛,他繼續向前踉蹌了幾步,重重地撲倒在地。出手投槍的是那個頭領模樣的大食騎士,見目標倒地。他得意地旋了馬頭,順勢將馬郭什撞翻在地,揚手接受著自己部屬讚揚的歡唿。


    趙淳之看到了這一切,他的橫野團士卒也目睹了一切,每個大唐將士都被深深地激怒了!喊殺之聲不絕於耳,這時隻要李天郎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會舍生忘死找大食人血拚!聽到戰士狂暴地求戰聲,趙淳之抿緊嘴唇。猛抽坐騎一鞭,他要親自到李天郎那裏去請戰。


    “所有人都別動,一起後退!”李天郎的命令出乎眾人意料,在怒罵聲中,唐軍戰陣緩步後撤。對麵大食人見勢噓聲哨聲四起,紅巾士卒一行十餘騎小心地前進到唐軍弓弩射程極限處。一邊張弓戒備,一邊扯直嗓子喝罵。


    李天郎臉部抽搐了一下,旁邊的阿史摩烏古斯已經扣好三枝可以遠距離射穿重甲的長棱箭,嘴裏還叼了一枝,隻有他知道,他的主人馬上就要出手。“長騎隊隨我來!”白蘇畢和剛剛趕到的趙淳之張嘴來不及說什麽,李天郎已經風一般飆了出去!


    不過兩百步,揚蹄馳騁的戰馬眨眼間便衝近了那隊大食人。他們隻有一次放箭的機會,有兩名長騎落馬,而箭無虛發地阿史摩烏古斯抬手就射倒了對方三人。離俘虜最近的三人。那紅巾大食人整個人都驚呆了。他不知道自己的長矛怎麽就到了對方手裏,又怎麽反搠迴來。刺穿了他自己的胸膛!大槍的槍把蕩開兩把長矛,將那頭領模樣的人掃下馬去。正在解救被俘弟兄地白奉先一腳踢去,對方頓時暈厥不起,被長騎們捉上馬去。後麵大隊的大食騎兵一起駭然鼓噪,齊齊催馬來救。雖萬矛攢擊,李天郎仍飛騎破挑,呂烏鐔與阿史摩烏古斯左右開弓,是為護衛,三人在敵軍中又擊殺三位旗手,方才折身迴撤。大食人居然勒韁不追,也沒有放箭,似乎忌憚傷及那被擒賊首。


    紅色鶡鳥旗在上萬雙大食戰士的注目下傲然後撤,無人敢上前挑戰。


    無休止的衝鋒,掉頭,再衝鋒!


    張達恭的玄甲軍將無數戰車,甲兵和鐵騎卷進了他們的馬蹄下,但自身也是傷亡慘重。每一次正麵的交鋒都會者損掉無數玄甲精英。對方統帥可不是莽撞之徒,見玄甲軍戰力強悍,立刻變換了招數。撤下了自己傷痕累累的重騎,而以戰車、甲兵和輕騎圍之。標槍、弓箭和冷不防的快速側擊使笨重的玄甲軍蒙受了難以估量地損失。他們地衝擊力一點一滴地被消耗在廝殺中,而前方的大食軍隊,還密密匝匝,不知厚有幾重。要不是白孝德地陌刀手拚死截擊,張達恭他們就會被對方包圍蠶食殆盡了!


    六花陣深諳中土兵法“末必銳,刃必薄,本必鴻”之神韻,因此,高仙芝能夠將有限的兵力輪換著投入戰鬥,以做到“末甲勁,本甲不斷”。對六花陣攻守兼備的強大威力,高仙芝有著近乎騙執的自信。集天下精兵之最的安西雄師,精妙無雙的六花陣,他不相信世間還有什麽人能夠在這渾然天成的兩者結合下幸存。但是,在連續不斷地進攻了六輪後,高仙芝察覺到了局勢的不妙。除了鳳翅營和匠兵營,所有的精兵強將都傾巢而出,但大食人不及沒有崩潰,反而越殺越多,越戰越強。高仙芝憂鬱了,遲疑了,動搖了,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產生信心的動搖。


    “大將軍。前敵廝殺甚急,攻敵不進,而左右包抄之騎也與賊苦戰,糾集不得拖,如此消耗,恐對我不利!”李嗣業身上地血跡還冒著騰騰熱氣,他剛從前麵換下來。連脖子上的圍巾都沁透了粘稠的血汙,“葛邏祿人已然有不支之象。彼若潰退,則我側翼危矣!”


    “拔汗那人不是一直請戰麽,將他們派上去!”高仙芝咬緊了牙關,也許這是大家都感到難以支撐的時候,也許再堅持一會……


    阿布.穆斯林臉色發白,他不明白勢單力孤的唐人怎麽能發動一次又一次的兇猛進攻,每次攻擊都非常危急。使他不得不全力組織反擊,投入所有的兵力,根本無法再派出包抄地力量。我的真主,唐人地戰士就是你為了錘煉穆斯林而精心打造的麽?阿布.穆斯林低頭看看腳下的殘箭,迴想起剛才差點衝到近前的那隊唐人。真主啊,是不是所有的唐人都是這樣兇悍勇猛的戰士啊,和這樣的敵人戰鬥簡直就是體驗煉獄!這些撒旦地幫兇啊,願真主懲罰他們!戰鬥打成了痛苦的僵局。作為明智的統帥,阿布.穆斯林覺得,他不能讓自己的戰士在這種殘酷的絞肉機中流盡最後一滴血。


    發現了葛邏祿人的窘境,李天郎立即率五百騎兵前來支援。留守的李部人馬在右翼樹旗巋然不動,大食左翼也囤重兵對峙。


    日頭偏西,交戰雙方無不精疲力竭。濃濃的血腥將幹燥地空氣釅得濕濕的,蒸騰的熱氣中,也透上了黑紅的顏色。屍橫遍野的戰場上,一切活著的生命都因透支而幹癟下去。


    高仙芝放鬆了緊咬地牙關,他注意到李天郎的騎兵擋住了鋒芒正盛的大食騎兵,得到喘息的葛邏祿人因此士氣大振,重新將大食人打了迴去。一度威脅整個進攻中軍的大食騎兵開始無奈地收縮,看來對方也失去了銳氣。哼,那我就再殺!再衝鋒!


    “大將軍,前軍將士死傷頗重。再勉力死戰。恐有大虞!”李嗣業和段秀實都開始著急,他們知道。一旦軍力耗盡,勢必全軍崩潰,屆時人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衝兩人翻了翻眼睛,高仙芝嘿地一笑,“相持關鍵,先怯者先死,這個道理你們不懂麽?高某從來有進無退!”


    李嗣業和段秀實麵麵相覷,段秀實再次恭身請命道:“來日方長,今日我等已重挫賊軍,待稍歇息,再整軍全殲之!請將軍鳴金收兵!”


    “段將軍所言極是,現日照偏西,陽光直射我眼,進攻受製,不如退而守之,留蓄精銳,以利再戰!”李嗣業也道,“如今我軍主動,尚有先機,嗣業願率軍死戰殿後,請將軍快些定奪!”


    高仙芝眼中閃過一絲怒火,即使是撤兵,也是他來決定,而不是聽從幕僚的勸諫,更不用說這種在他看來,頗有挾勢威脅意味的所謂忠諫。“此時退卻,自取死路,如大食軍追後掩殺,豈不死傷狼籍?何來全身而退之說!”高仙芝斬釘截鐵地說道,“再言退者,斬!”


    段秀實梗直了脖子,還想再說什麽,被李嗣業按住了,“大將軍,賊軍好象後撤了!”


    高仙芝狠狠戳了段秀實一眼,重又恢複了冷峻的神色,慢慢將目光投向前方,“賊子倒也識趣,居然先撤了!”


    白孝德將缺刃的陌刀往地下一cha,一屁股坐在一堆死屍上唿唿喘氣。如雨的汗水順著酸麻地胳膊滴指而下,將手上地血汙衝出一道缺口。前方的有幾個一瘸一拐地大食傷兵拚命向己方盾牆處奔去,而龐大連綿的盾牆在緩緩後退。不時有幾枝冷箭從盾牌後麵飛出來,颼颼地落在唐人腳下,很少有人去遮擋,力盡之箭,不過騷擾示威而已。


    大食人後撤了!不是一部,而是全軍後撤。


    他們從左右兩翼收攏的騎兵正掩護著整個大隊有秩序地穩步往阿克拉克荷退卻。


    不管是葛邏祿人還是阿史那龍支的突厥騎兵,都沒有追趕他們-----和白孝德這些奮戰多時的步卒一樣,他們也是人困馬乏,筋疲力盡。


    鳴金收兵,高仙芝麵帶慍色地下達了收兵迴營的命令,似乎是要證明自己的勝利,他又下令袁德的投石機向撤退中的大食軍隊發射震天雷。


    李天郎長舒一口氣,他向中軍張望,看不到高仙芝,隻看見架弩戒備的層層鳳翅營士卒。轟轟爆炸的震天雷落在大食軍隊後撤的腳印上,幹澀地炸了開來。彌漫的硝煙中,知了一般叫喚的哀鳴此起彼伏。至少,很多將士沒有再走上無望的不歸路,無論如何,是大食人先撤退的。但是,今天卻沒有勝利者,盡管離勝利一度非常接近,但是最後卻變成了一常無謂的相互殺戮。


    不值得!真不值得!


    不知道高大將軍會怎麽看待這血腥的一天!!~!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朔風飛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阿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阿弩並收藏朔風飛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