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太史慈北遷


    忽聞孫策暗渡陳倉,突襲春穀縣,蕭言大感悔恨,責備自己輕信孫策後世良好形象。


    悔恨之餘,蕭言又連忙重申巢湖局勢,補救前時疏漏:其一,傳訊所有保丁警戒,遠遣斥候五十裏,西防舒縣,北防壽春,東北防禦合肥,東南防禦曆陽,杜絕掩襲之事再度發生;其二,巢湖所駐輔兵,全部集結興巢城,整裝待發,卻又按兵不動;其三,飛舟傳令楚永,令其自主審視軍情,濡須河口能守則守,不能守則立即後撤興巢城,但是無論如何,決不可依仗前時蕪湖之勝,貿然進擊長江下遊。


    另外,蕭言又使楚永通報太史慈,言此番春穀之戰,巢湖隻增援水軍,不增援步卒,太史慈能守住春穀縣,巢湖就可以保證,孫策水軍不來;太史慈若守不住春穀縣,巢湖也可用水軍,幫助他運輸步卒,或暫避江北,或西走陵陽山脈,斜插涇縣,借層巒丘陵,野戰孫策。


    孫策兵多將廣,三麵合圍,群毆太史慈。


    初時,太史慈屬兵士氣較高,連續和孫策硬戰兩場,卻也絲毫不落下風。奈何,太史慈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兩場血戰之後,太史慈屬兵人人疲憊。可是,未等他們喘口氣,孫策又輪換預備精銳,再度來攻。於是,自孫策第三次衝鋒起,太史慈便迎戰不能,隻好依托城池簡單防禦,僵持戰局,急速召喚巢湖援兵。


    誰料,楚永卻奉蕭言之令,傳來口訊,言巢湖地勢平坦,四方覬覦,絕不能動員十萬流民來援。聞聽巢湖婉拒援兵,太史慈頓時大失所望,若無巢湖來援,他太史慈拿什麽擊退孫策強兵?太史慈失望之餘,又再遣使者求援:“唇亡齒寒,春穀若失,有害濡須河。蕭校尉來救春穀,亦是救亡巢湖焉!”


    甚至,連戍守濡須河口的楚永,都被太史慈說動,忍不住來信:“蕪湖已失,不可複求;若是再失春穀,則長江亦隨之失也。長江若失,巢湖水軍再強,又有何用?”


    麵對楚永質疑,蕭言迴信說道:“我軍根基在於八百裏巢湖,在於濡須河,不在萬裏長江。有巢湖基業在,萬裏長江隨時可取;失掉巢湖基業,雖有長江,又豈能長存?古語有雲,‘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長江,羊毛也;巢湖,羊皮也。十萬流民須用來自保巢湖,無暇餘力救援春穀,一切無疑,你好生靜等春穀戰勢結束。”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七天,孫策在小小春穀縣鏖戰七天七夜,終於憑借數倍戰力,徹底完全摧毀太史慈屬兵戰意。在此期間,巢湖始終未曾向春穀縣增援一名步卒,但是巢湖水軍卻恪守蕭信軍命,嚴格封鎖春穀流域,清剿一切非太史慈船隻。也是因為巢湖水軍盡心盡力,封鎖長江水道,太史慈雖然不滿巢湖舉措,但卻始終不曾拋棄兩者合盟之約。


    七日鏖戰,耗盡太史慈最後一絲心力,卻未見孫策顯露一絲疲憊。太史慈滿臉疲憊,仰首閉目,任兩行淚水滾落耳鬢,無奈哀歎:“春穀不可守也!”


    斑駁城牆外,數名騎將左右遊走,向城內勸降:“劉揚州已死,豫章群龍無首,巢湖援兵不至,太史將軍七日鏖戰,盡仁盡意,何必再固守一縣之地?請太史將軍放開城門,再與我家將軍,一敘神亭舊緣。”


    若不能堅守春穀縣,哪裏又是他太史慈歸宿?


    聞聽太史慈哀歎春穀縣不可守,隱約有退避之意,眾兵將紛紛宣誓忠心,說道:“大丈夫一死而已,願與春穀縣共存亡。”


    太史慈卸下頭盔,抱於懷中:“死易生難,眼前非是必死之地,我們又何必求必死之事?傳訊岸邊楚都尉,言春穀縣將陷,請他準備船隻,護送我們北去。”


    因有蕭言囑咐,楚永早已準備足夠船隻,隻等太史慈取決。得聞太史慈引兵欲退,楚永立即布好陣勢,先以毒煙恐嚇,再齊聚無數弩弓手、弓箭手,協防春穀縣沿岸,順利迎接太史慈上船。隻是由於孫策兵強,冒著巢湖弩弓,竟又硬生生將太史慈退軍截為兩段。


    太史慈在蕪湖時,麾下步卒四千、騎兵三百,經蕪湖大撤退、春穀鏖戰,撤退時又被孫策主軍截去一段,真正活著登船北遷的戰卒,隻剩下一千零幾十人,戰損率高達百分之七八十。登船漸漸離開春穀,一千餘戰卒,沒有歡唿,沒有悲戚,而是三五成群,彼此背靠背,唿唿大睡起來。卻是,春穀七日鏖戰,太史慈數千屬兵,彼此疲憊不堪,沒有一人好好睡眠一覺。


    太史慈千餘名戰卒,雖是敗軍,卻不約而同贏得巢湖水軍敬意。親眼經曆春穀七日苦戰,楚永才真正明白,蕭言為甚常說:巢湖五千兵員,隻是一群輔兵,而非戰兵,不值得信任。楚永自問,巢湖數千水軍,悍戰如太史慈屬兵者,如今不足百人。望著一群群唿唿大睡的太史慈屬兵,楚永心下感慨:“若真增援春穀,五千巢湖輔兵,怕是瞬間戰死一半,然後一哄而散。怪不得校尉堅決不肯登陸增援,原來是他不信任我等戰力。”


    見太史慈呆呆望向春穀縣,楚永不禁上前安慰太史慈:“我家校尉言,孫策雖強,卻足踏三郡之地,不可能在春穀一縣,常駐數萬精銳。有巢湖水軍協助,郡守隻要稍作休整,立即可以反攻春穀。”


    太史慈笑望一眼楚永,卻忽而說道:“楚都尉,尚未及冠吧?”


    楚永答道:“今年十八,與我家校尉同歲。”


    “十八歲,我十八歲時,黃巾蟻賊還未反叛呢。”太史慈輕笑一聲,繼而感慨道:“孫策十七歲繼父業,楚都尉十八歲統軍,蕭校尉更是十八歲而據八百裏巢湖。果然紛紛亂世,正是英雄顯能之時。孫策我見過,楚都尉我也已見過,不知蕭校尉又是何等少年風采?”


    楚永臉頰浮起一絲驕傲,笑著迴答太史慈:“其實郡守早已見過我家校尉。”


    “嗯?”太史慈不解。


    楚永解釋道:“昔日蕪湖合盟時,便是我家校尉親訪郡守。”


    “原來是他!”太史慈訝然一驚。


    春穀縣江岸,孫策率領韓當、周泰、程普、虞翻、蔣欽、呂範、淩操諸將,遙望楚永、太史慈船隻漸行漸遠,轉首問虞翻笑道:“仲翔(虞翻),巢湖蕭言,一眼看穿你圍點打援之謀,不上當呢。”


    虞翻作揖:“儒生淺謀,花費巨資,耽擱時日,卻不建一功,還請明府[1]恕罪。”


    注[1]:明府、府君、明府君,意義相同,皆是漢世太守敬稱。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仲翔無須自責。”孫策道。


    虞翻又道:“雖然圍點打援之策,未建一功,卻可以通過此事,一窺巢湖蕭言器量。巢湖蕭言,率流民烏集之眾,聚戰船千數,藏毒火煙之巧,一日擊潰黃蓋,足見其用軍之烈;乍聞明府詭言,春穀危急,蕭言卻藏身巢湖,鎮之以靜,足見其安民之術;遣水軍封鎖長江,削耗我軍兵糧,卻不遣步卒登岸對戰,足見其治軍之智。善統軍,有智謀,安民生,蕭言猶若千年老龜,趴臥巢湖:遇險,頭足縮於龜殼;遇利,探頭忽取,著實是江淮大害。”


    原來,孫策蒙騙蕭言,繞路合圍春穀,目的不是攻取春穀縣,而是意在勾引蕭言上鉤。


    前麵說過,春穀縣地臨濡須河口,前方一片平原,後方是層巒山穀,易攻不易守。孫策縱然攻陷春穀縣,在無水軍庇護情況下,他卻不敢駐戍強軍巢湖若是有意,隨時可以憑借水軍優勢,或強勢攻來,或遣兵騷擾。孫策也知春穀縣不是良善之地,他此次蒙騙蕭言,繞道來攻春穀縣,其實是聽取虞翻所獻之策,目的有二:一則三麵合圍,招降太史慈;二則強攻春穀,誘使巢湖來援。


    在虞翻看來,乍聞孫策欺詐,暗渡陳倉,蕭言必然大怒,或將引兵增援太史慈,對戰春穀。黃蓋兵敗,一則是巢湖出其不意,祭出毒煙之計;二則是黃蓋輕敵,水軍逃竄不易。但是,在陸地上,蕭言再放毒煙,小範圍不起作用;大範圍可以移軍躲避,能取一時優勢,卻不能取得永久優勢。待毒煙放盡,便是孫策橫掃巢湖戰兵時。尤其,孫策步戰能力,強於水戰能力十倍,水軍雖敗,但是孫策卻自信,其帥步卒,擊潰蕭言,易如反掌。


    當時,虞翻向孫策分析:“古語有雲:‘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巢湖初建,萬事唯賴強權,經不起折騰,更承擔不起消耗。巢湖號稱有十萬流民,但是最多增援春穀一萬人。府君隻要能屠戮其中五千人,瞬間抹去巢湖百分之五人口,無須渡江征討巢湖,便可使巢湖陷入自亂,甚至強賊反叛,攻殺蕭言。”


    也正是因為虞翻此策,孫策才繞道突襲春穀縣。


    也正是意在引誘蕭言,孫策合攻春穀時,總是有意無意留給太史慈喘息時間。


    若非如此,太史慈其麾下三千步卒,也不可能在孫堅日夜強攻下,堅持七日。隻是,虞翻千算萬算,卻沒想到蕭言竟然自有器量,對孫策急攻春穀縣視而不見,選擇按兵不動,靜觀事變。


    虞翻失算之餘,也不禁高看蕭言智慧,高看巢湖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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