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天沒想明白為啥,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張春桃背起半背簍的葉子,想了想,又撿了幾根幹木柴放在上麵遮擋了一下。


    這才拄著木棍,慢慢的往山下走。


    這個時候正是在地裏忙活的男人們收工迴家的時候,女人們也都做好了飯菜,正在門口扯起嗓門吆喝自家的小兔崽子快迴家吃飯。


    這是一天中最熱鬧,也是莊戶人家最放鬆的時候。


    因為天氣熱,大家都將飯桌擺在院子裏吃。


    男人們忙碌了一天,此刻才能有空聊聊天,吹吹牛,說道說道莊稼的事情。


    關係好的,或者家裏條件在村裏算是不錯的人家,隔上十天半個月,男人們會端著碗,都聚集在村中心的那個小水坑麵前,一邊扒拉著自己碗裏的飯菜,一邊不忘記看看別人碗裏都吃得啥。


    而且他們都頗有默契,隻扒拉飯,將家裏最有油水的菜給留著,等著人都到齊了,再說笑兩句,才開始將自己碗裏的菜丟到水坑裏,比誰家的菜落入水裏,泛起的油花大。


    油花大,證明這一家的油水大,日子富足。


    油花小,那就是這家子日子艱難。


    得了第一的人,那會得到全村人都羨慕和嫉妒。


    接下來的日子裏,全家在村裏都是抬頭挺胸,走路帶風。


    那油花最小的,就會抬不起頭來,脾氣好一點的男人,迴家頂多唉聲歎氣幾句,以後發狠,多幹點活,讓家裏油水足些。


    脾氣不好的男人,不會想著是自己沒能耐,迴去先將家裏婆娘捶上一頓,覺得都是婆娘的錯,讓自己丟了臉。


    一家子好一段時日,連出門都避著人,就怕被人笑話。


    家裏的孩子也受影響,出去跟人玩都要被人嘲笑。


    張大成以前也曾經參加過這種油花比試,從家裏生下張夏寶他們兄妹三人後,日子過得拮據,也就很少參加了。


    張春桃原身記憶中,張夏寶略微大些後,因為家裏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比賽,被村裏其他孩子笑話。


    哭著迴家告狀後,張大成發狠過一次,將家裏的水煮青菜,塞到油罐子裏,仔仔細細將油罐子刮了一遍,沾滿了油,跑去水坑邊參加了一次。


    那一團青菜丟下去,泛起了好大的油花,倒是壓倒了別人,得了第一名。


    張大成和張夏寶當時麵上有光,可張家跟著就半個月都吃水煮菜,一滴油都沒了。


    後來張夏寶被村裏舌頭長的婆娘套了話,第二天全村就知道了,張家為了麵子,半個月沒吃油了。


    因為這個,張大成一家被笑話了半年。


    至那以後,張家就再也沒有參與過這比賽了。


    今兒個又到了比賽的時候,村裏各家各戶,陸陸續續就有男人端著飯碗出來,往水坑邊走。


    路上遇到了張春桃,看她瘦得可憐,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這麽熱,臉上都沒什麽血色,身後還背著一個筐子,裏麵還放著大半筐的柴火,將背都壓彎了,看著就不落忍。


    張春桃落水的事情,在八角屯這種小村莊裏,已經是大事了。這才幾天,頭上傷都還沒好呢,就出來做事了,就是鐵石心腸的男人,也是看著這丫頭長大的,難免也有幾分惻隱之心。


    不過再怎麽同情,到底是張家的事情,他們也不能說啥。


    人家張家族人都沒站出來,更何況他們這些外人呢?


    頂多隻是搖頭歎歎氣,也感歎一聲,這丫頭命不太好也就罷了。


    也有那心硬的,覺得張大成也沒啥錯,本就不是自己親生的,家裏又不寬裕,還是個閨女,能養活到現在沒餓死,就不錯了。


    難不成還要將自己親生的兒子丟到後頭,將這丫頭供起來不成?說破天去也沒這個道理不是?


    張春桃不知道這些叔伯輩的漢子們心裏的想法,隻是禮貌的根據原身的記憶,喊人打招唿,多的一句話都不多說。


    這些男人們,也就點點頭,笑著說一聲,大丫迴來啦!


    或者“大丫真懂事,又上山撿柴火啦——”之類的話,就走了。


    畢竟這張家大丫頭不是自家的種,用不著自己心疼。


    再者,誰家都不寬裕,這小山村裏,就算最富裕的人家,也不過就是能一家子吃飽不餓,就很難得了。


    誰家沒有四五個孩子?自家的糧食自然是要喂養自家的種,哪裏有替別人養孩子的道理?


    張春桃也不以為意,她和原身都沒想過要放下自尊,去哀求別人來可憐自己。


    兩人都從自己的經曆中,得到了足夠的教訓,有著最清醒的認知:在這個世界上,不要指望任何人!能拯救自己的,隻有自己!


    所以她和原身一樣,沒有對那些男人們手裏的飯碗多看上一眼,也沒有流露出渴望的神色來。


    即使她餓得前胸貼後背,聞著那菜飯香忍不住就吞口水,可她控製住了自己的眼神和動作。


    低著頭往張家走。


    那些漢子們也都習慣了,他們都知道,張家這個大丫頭是有骨氣的,雖然常年吃不飽穿不暖,可從來沒有上門求過吃的喝的。


    偶然順手幫她一個小忙,這丫頭也都十分有知趣,領了人情後,雖然沒別的東西可以還,但是總是力所能及的迴報。


    比如幫忙割一筐豬草,撿一筐柴火,或者農忙的時候幫忙搭把手什麽的。


    因此這八角屯裏,男人女人都覺得這張家大丫頭是個好孩子,知恩圖報又勤快,名聲那是相當不錯的。


    走到拐角處,那些漢子都走遠了,張春桃才鬆了一口氣,停下來抬手擦擦汗,正要邁開步子。


    一道腳步聲匆匆而來,在她麵前停住了。


    還沒等她抬頭,一個還帶著熱氣的高粱麵饃饃被塞入了她手裏,一個低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點不耐煩:“這是我娘讓我給你的!你快點吃!別被人看到了!”


    張春桃聽這聲音,抬頭就愣住了。


    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小後生,長得比起八角屯裏其他的後生來說,更清秀些,身材也有些瘦弱。


    也不像其他後生,都是穿著粗布短打,這麽熱的天,他還穿著細布的長衫和布鞋,手也看上去修長白皙,一看就是沒下地幹過活計的。


    這不是村尾那一家的小秀才嗎?張春桃扒拉了半天記憶,終於想起來了眼前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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