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成以前迴來,雖然趙氏也是水都打好了,可從來沒這麽殷勤小意過,這讓張大成十分的受用,看這個大閨女,倒是越發順眼了。


    覺得這大閨女落水後醒來,倒是懂事乖順了許多。


    十分滿意的接過水一氣灌了一半,剩下的遞給了後麵進院子的張夏寶。


    這鄉下這樣喝水是司空見慣的,一個水瓢全家都用,張夏寶將剩下的水喝了,將瓢丟迴水缸,沒忍住嘀咕了一句:“村口大胖他們家都喝的涼茶,比這水有味道多了——”


    張春桃眼睛一亮,笑著開口道:“大寶想喝涼茶?”


    張夏寶翻翻眼皮子:“誰不想喝涼茶?大胖可說了,這麽熱的天,喝一碗涼茶下去,從喉嚨到肚子都舒坦!還甜絲絲的呢!咱們村好多家都有涼茶喝,就是沒涼茶,也有三皮罐煮水呢,哪裏像咱們家,啥都沒有!”


    張春桃忙道:“大寶說得也是,這天氣這麽熱,爹從地裏迴來,一頭的汗,確實該喝點解暑的東西才好!隻是咱們家這條件,涼茶喝不起,倒是可以摘點三皮罐迴家喝。”


    一麵就看向了張大成:“爹,我這身子一日兩日的,也幹不了重活,可讓我白閑著,我也過意不去。倒不如讓我出去到山邊去尋摸尋摸,弄點三皮罐金銀花什麽的迴來,熬點涼茶。”


    “別的不說,給大家解解暑氣也好!等到秋收的時候,那可是頂著太陽熬的,一個不好中暑了可怎麽辦?您可是咱們家的頂梁柱,怎麽也不能讓你受這些苦!”這話張春桃說出來聽著別提多真誠了。


    作為一個現代社會打拚了多年的社畜,要想混得出人頭地,睜眼說瞎話,還能說得真誠,那是必備技能。


    張春桃這技能點雖然沒滿分,也有個七八分了,再加上張大成雖然在張家是一家之主說一不二,可說句實話,也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麵的莊稼漢,在本村早些年因為沒兒子也沒少受人嘲笑。


    自從有了張夏寶,雖然無人嘲笑他沒後了,可家裏隻有這一個兒子,比起其他同輩家裏男丁好幾個,也著實單薄了些。


    因此不說在村裏,就是在張家宗族,也沒什麽大麵子。


    哪裏經受過這種糖衣炮彈?隻覺得心裏熨帖無比,以前老聽人說什麽這閨女是爹娘的貼身小棉襖,他從來隻覺得這閨女就是賠錢貨,今兒倒是有了那麽點意思。


    當下難得臉色放緩了些,點點頭:“要是閑著沒事,就去尋摸尋摸也使得,也免得在家裏鬧騰!”


    話雖然不太好聽,可對於張大成來說,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張春桃笑盈盈的忙答應了一聲:“爹,你放心吧!我聽你的,吃了飯就去!”


    說到吃飯,張大成這才想起,這進院子半天了,往日這個時候,飯菜都該端上桌了,怎麽今天桌上還啥都沒有?


    頓時臉一沉:“怎麽迴事?早飯呢?勞資都幹了半天活迴來,連個熱飯菜都撈不上?你娘在做啥?又在床上躺屍?”


    “勞資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娶了你娘這個婆娘!前些年愣是老母雞不開懷,好不容易下了幾個蛋,成天不是這裏疼,就是那裏不舒服!人家娶婆娘迴家,是傳宗接代,有人伺候吃喝!勞資倒像是娶了祖宗迴來了!”


    張大成發飆,滿院子裏不僅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就是那養得幾隻雞,也條件反射的一頭紮進了牆角刨出來的土坑裏,隻露著屁股在外頭。


    更不用提旁邊豬圈裏養得豬,本來還在哼哧哼哧,嗷嗷待喂的,此刻也安靜了下來。


    滿院子就隻聽到張大成的罵聲。


    趙氏躲躲藏藏的到了河邊,這八角屯因為靠著河,村裏平日裏吃用的水,大都是從這河裏挑迴家的。


    隻有兩三家富裕的,住得也略微遠些,自家打了井。


    夏天的時候,滿村的男人和孩子,都會趁著太陽還沒下山的時候,河水被曬得溫熱的時候,去河裏洗澡鳧水,又省水又省事。


    村裏的女人自然不能跟男人一樣,也到河邊洗澡,大都是在家曬上一盆水,擦洗一下也就是了。


    不講究的婆娘,那更是隨便用水擦擦了事也是有的。


    張春桃原身素來愛幹淨,偏因為用水的原因,在家不能痛快洗澡,她也就四處留心,後來在村尾找到一處少有人去的河灘。


    這地方比較偏僻,河水在這裏積聚了一個不大的水潭,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灌木叢和石頭,水也不深,到人大腿處。


    張春桃一般趁著中午最熱,沒人的時候,會到這水潭裏泡一泡。


    後來趙氏她們知道了,也經常母女幾個互相望風,在這裏洗個澡,順便把衣服也洗了,倒也便宜。


    趙氏這一早去的,就是這處水潭。


    山裏早上的時候,水還是有些涼意,可趙氏等不到中午了,隻能咬牙勉強梳洗幹淨了,就急忙往家裏趕。


    還沒到自家院子呢,老遠就聽到張大成的罵聲,趙氏的心都提起來了,加快了腳步。


    一推門,迎頭就被掃把砸了個正著,那掃把是用竹枝紮成的,用得久了,上麵細細的竹葉和枝條都磨掉了,隻剩下張牙舞爪的幾根粗竹竿,稀稀疏疏的,一下子就將趙氏的臉掛出了幾道血痕。


    趙氏還來不及尖叫,張大成劈頭蓋臉的一頓發作,還好因為他沒吃早飯,罵了一會也覺得累,喘著粗氣隻拿眼睛瞪趙氏。


    趙氏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也聽明白了,這是當家的迴來,還沒撈到飯吃呢。


    頓時也急了,第一反應就是罵張春桃和三丫:“你們倆在家幹啥吃的?連飯都不做?”


    三丫看張大成那惡狠狠的眼神瞪過來,忙擺手:“娘,昨兒個爹說了,這幾日家裏做飯和其他的活,都由二姐來做,我們才——”


    趙氏一愣,看向張大成。


    張大成這也才想起昨晚當著那麽多鄰居說得話,點點頭:“二丫呢?二丫死哪裏去了?”


    一直窩在灶屋裏聽著外頭的動靜的二丫,被點名到自己頭上,實在不能再躲了,這才探出半個頭來。


    就這一露麵,張夏寶就沒忍住笑出聲來:“二丫咋頂著個豬腦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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