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便利店走出來的時候,夜已深。


    警察來了一趟,一番感謝後,將兩名涉嫌多起搶劫案的嫌犯抓捕帶迴。


    本想帶著幾位目擊證人迴去填口供。


    但聽聞韓凝冰那有些厚重的鼻息,及沙啞的嗓音。


    便隻帶走了自告奮勇的崔雲輝。


    且他手中有全程記錄的鏡頭,具備說服力。


    韓凝冰也允應了崔雲輝,同意授權將今天晚上記錄的這段視頻發布到網上。


    與一般人想要走紅的心思不同,以秦凡這幾個月內對耿直妹妹的了解來看。


    她心中的想法大概率隻是想借此警醒一下其他市民們,多多注意安全。


    危險隨時會降臨身邊。


    有時,秦凡也會感慨。


    不知自己前世何德何能,才能在重生後有幸遇見一屋子的好妹妹。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裏,即便保持一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本性,就已是難事。


    更何況還會為他人考慮。


    無論是溫柔的許雅歌,亦或是傲嬌的唐輕舞,善良單純的葉瀅,較真卻也為他人思考的韓凝冰,呆萌的虞墨染。


    每個女生都有各自的特點,可每個人也有相似之處——初心尚在。


    起初總覺得,自己的降臨對這一屋子的少女而言是天大的福音。


    但現在迴過頭來再看。


    自己也未嚐不是在被幾個女孩們悄然改變著心境。


    唉,貓貓啊貓貓。


    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


    在陳倩的連身感謝下,韓凝冰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小紙碗,與秦凡走出了便利店,歐迪則被留在了店內。


    煮食顯然不止剛才被灑的那一鍋,還有提前準備好的備份,電磁爐火力調至最大,幾分鍾後就可以翻滾。


    一人一貓走在寂寥的街道上,本想打車迴去,但這裏地段較偏,偶有幾輛汽車路過,但都是私家車。


    不得已,隻能先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


    韓凝冰低頭看了看手心裏捧著的紙碗。


    又看了看腳邊的黑貓。


    “汪汪,你吃嗎。”


    秦凡順勢跳上長椅,蹲坐在她的身邊。


    聽聞她的問話後,又搖了搖頭。


    “這樣。”她輕輕應聲,點點頭。


    拿起一次性木筷夾起一塊熱騰騰的土豆塞進了嘴裏。


    秦凡歪著腦袋,打量著路燈下,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女。


    高位馬尾從後腦勺處就被紮起,兩側耳鬢各有一縷青絲垂下。


    腮幫子微微鼓起且慢條斯理的咀嚼著食物,很文靜。


    柔和的路燈映在她的臉龐上,亦有說不出的靜美之感。


    還有,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秦凡的思緒飄迴到了從前。


    第一次與韓凝冰相識的那天。


    她也是這樣,就坐在長椅上,就在自己身邊。


    買了一根冰棒掰成兩截,一人一貓各持一段。


    她似乎從來不會去考慮一隻貓為什麽能聽得懂人話。


    仿佛在她看來,貓會有人的行為舉止,就像是人會開口說話一樣正常。


    說起來,這小妞接受事物的程度一向遠超於常人,仿佛什麽事情都在她的推斷之中,無法對她造成驚訝。


    “得兵了,似重兵。”韓凝冰忽然開口,且含糊不清。


    秦凡詫異的迴望。


    不知她為何開口。


    也發現,少女嬌柔的身子在寒夜的冷風下,隱隱有些顫抖。


    外套沾了油漬之後被寄放在了便利店內,陳倩答應洗幹淨後會送迴宿舍去。


    但寒夜的風從不曾溫柔。


    她裏麵隻穿了一件高領毛衣,秦凡忽然意識到,這小妞似乎還感著冒。


    雙腮被凍的有些發紅。


    秦凡側目望向了馬路邊。


    還是沒有出租經過。


    這裏距離雲海大學四條街,光靠步行最少在半小時以上。


    秦凡悄然的挪了挪爪子,貼在了她的腰間。


    “得病了,是重病。”韓凝冰將嘴裏的食物吞咽幹淨,又開口重複了一遍。


    “陳倩她母親。”


    似是感受到了腰間傳來的溫度,韓凝冰抿唇輕笑了笑。


    很快,又解釋。


    “短時間之內需要大量金錢開支的病,是腦疾或心髒問題。”


    且不知道她為何要忽然提起這個,但秦凡還是認真的聆聽。


    深夜,少女與貓為伴,自己是這片空徹的嚴寒下能給予她的最後一份溫暖。


    有個聆聽者,她會顯得有表現欲。


    至少在不斷說話的過程中,她也會產生些許的熱量,微不足道,但或許能稍抵禦寒風。


    “一個月多前,我聽小瀅姐提起過她,雲海市內有房子,家境應該不差,所以小瀅姐才會放心將狗遞交給她領養。但淩晨三點卻在隔了四條街的便利店上班,如果是親戚的店,父母也會知道,所以不會答應她。”


    “證明便利店是她自己找的工作,並且瞞著父母。”


    韓凝冰的視線盯著手背,五指撐開,肌膚白皙略帶泛黃,泛黃的那部分,是路燈的光。


    秦凡清楚了,她在自言自語的推導著陳倩會出現在這家便利店內的理由。


    進入推斷過程時,她會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手掌,這個習慣在幾個月內的相處中,經常顯露。


    “隔了四條街是不願被學校內的人知道,我剛才進店時,她眼裏有過一瞬的難為情。”


    “急用錢時,才會這樣,但學生能做的工作不多。她有黑眼圈,但痕跡很淺,說明不是長期以來的不良習慣,隻是近期沒睡好覺。”


    “收銀台的桌上有一個記事本,倒著朝我擺放,字體也不大,我沒太完全看清就被她合上。不過從大概上來看,是關於如何籌款的構思,數目是一百萬,期限是三天。”


    “急需一百萬並且需要眾籌的,隻有重病。私人的其他事情,大家不會關心,也不會願意捐出一分錢。”


    “如同剛才提到的,短時間需要百萬數目的金錢,是腦疾或心髒問題。癌症即便是晚期,也不會擴散這麽快。”


    “再加上一條證明,她的衣服上有醫院特有的消毒液味道……還有幾根半銀色的長頭發絲,應該是剛剛從醫院趕迴來就開始工作,與年長的女性擁抱後在身上留下頭發絲。”


    微微抿了抿唇後,韓凝冰的視線從手掌上,移到了不遠處亮著燈的便利店。


    秦凡的視野要更遠些。


    能清晰看見裏麵的女孩憂慮的單手托腮,眉頭緊蹙,輕輕在紙上書寫著什麽。


    “陳倩她,很缺錢啊。”


    整個推斷的過程,秦凡的貓瞳越瞪越大。


    韓小妞所提及的全都是一些很小的細節,秦凡幾乎都沒注意。


    他本來也一直詫異著,為什麽陳倩會出現在遠隔四條街的便利店裏上班。


    而且還是半夜。


    被她一番推斷後,真相近乎就在眼前。


    要知道,這個少女從進便利店製服歹徒,再到附近的巡警火速趕來。


    整個過程隻有幾分鍾不到,她與陳倩交流的時間更是少之又少。


    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韓凝冰就仿佛開了上帝視角的外掛般,極力將一切事情的真相還原。


    秦凡在驚歎之餘,又想到了那隻蠢狗。


    都說狗很通人性,半夜從家裏偷溜出來跑去翻垃圾桶找吃的……難道是因為想以自己的方式為主子省錢?


    以前總聽過一句歇後語:狗不嫌家貧。


    有時候反而會外出捕食,再帶迴家中給主人享用。


    有這麽個行為也並非不能解釋。


    當然,這隻是秦凡的猜測,他沒有韓小妞那麽細致入微的觀察能力。


    更主要的是,狗腦子裏想的是什麽,誰也不知道。


    就在秦凡思緒飄蕩間。


    耳旁又傳來韓凝冰的聲音。


    “我或許可以幫她……就像是幫朋友那樣……這樣會不會又多了一個朋友。”她小聲喃喃著。


    可下一刻。


    手裏還剩一半的煮食仿佛拿不穩似的,從掌心中滑落,摔在地上,湯汁濺灑了一地。


    筷子也發出細微的聲響。


    韓凝冰的身體像是失去了知覺般,腦袋前傾,朝著地麵摔去。


    .


    .


    三更結束,先去睡覺了。


    各位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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