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努力忍著喉嚨裏的火辣,不讓自己咳嗽出聲。他不知道阿香在酒裏放了什麽,看著少女閃亮的大眼睛,忽然意識到,麵前這個人,才是他真正認識的那個孫尚香。


    “周公瑾,你的酒量不是很好嗎?怎麽才喝一杯就這樣了?”


    孫尚香嫣然一笑,黑亮的眼眸彎了彎,輕蔑地說道,“既然醉了,就別待在這兒,影響大家的好興致了!”


    “阿香?!”


    聽她說話嬌俏輕快的語氣,說話時,還時不時鼓起腮幫子,周瑜終於相信,這個人真的是孫尚香。他幾乎按耐不住自己心中激動的情緒,脫口而出就喊了她的名字。


    “我不認識你呢,周公瑾。”


    孫尚香輕輕搖了搖頭,眉宇間,忽然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哀傷。她是恨他的,除了恨之外,還剩下些什麽呢?


    揚起頭,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算了,今天暫時放過他吧,以後的日子,還有的是機會。


    “你記得我了對不對?”


    礙於很多人在,周瑜將語氣壓低,孫尚香不理會他,而是轉身往前走。周瑜卻跟著上前一步,抓住了孫尚香的手臂。


    孫尚香對他的行為很不滿,但是卻沒有當中甩開他的手。隻是迴頭,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這一眼,仿佛簌簌地抖落一地冰雪,周瑜愣住了。


    嬌俏可愛的孫尚香,何時會有這般冰冷的表情?


    “我跟你,沒什麽可說的了。你既然當初已經選了她,又何必在顧慮我的感受?”


    孫尚香轉身,抬頭,湊在周瑜的身邊,她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了平靜,仿佛在說著什麽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阿香,我知道……”


    周瑜想說,他知道自己的決定傷害了阿香,但是,這也是他被逼無奈的決定。


    “你是不是想說,你選擇的,其實不是你心裏想要的,對不對?”


    孫尚香悠然道,表情淡淡的,她後退了一步,目光直視周瑜。


    “隻可惜,現實是殘忍的,總要逼迫我們做出,不想做出的決定。”


    她說完這句話,牽起裙擺,翩然離去。


    現實總是殘忍的,這句話,從來沒有人向她說起過,但是卻仿佛刻入記憶深處,幾乎是脫口而出。


    她已然忘記了,前幾世曾經經曆過的殘酷現實。她固執的與哥哥立下賭約,希望能證明,她和修的愛情能夠戰勝阻礙,但是,幾世輪迴,他們盡管相愛,卻注定不能逃離互相傷害和遠離的結局。


    她安靜地走遠,身上環繞著說不清的憂傷悲憫,周瑜也不清楚,為什麽忽然會感覺阿香身上那種莫名的悲傷,自己也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到底是什麽呢?


    周瑜想起那個曾經靠在他肩膀上,笑的燦爛俏麗的孫尚香,那樣的日子,早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這世上最令人覺得悲傷的話語,不是我愛你,你卻不愛我,而是走過那些刻骨銘心的愛戀之後,兩個人明明彼此相愛,卻隻能對彼此說上一句,迴不去了。


    迴不去了,是多傷人的話啊。


    孫尚香緩緩走向人群喧鬧的最深處,端著酒杯,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仿佛一朵嫣然盛放的蘭花。


    孫權看著自己美麗可愛的妹妹穿梭在商界名流當中,舉止優雅大方,看得他心中忍不住的歡喜。


    手裏端著裝蛋糕的盤子,諸葛亮看著孫尚香,黑衣少女腳步輕快,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怎麽看,都帶著發自心底的悲傷。他知道,這便是他們的宿命,沒有人能更改。他動了動嘴角,低下頭,繼續吃起他的蛋糕。


    劉備一身優雅的白衣,在眾人當中侃侃而談,他雖然是商界的後起之秀,但是,風頭卻不亞於今天宴會的主人孫權。


    總覺得,有什麽人在看著他,劉備忽然感覺到身後的目光,於是猛然迴頭,隻見到孫尚香的黑衣身影,悄悄消失在燈光迴廊的盡頭。


    不知道是什麽牽引著他,他竟然丟下圍繞在他身邊的男男女女,跟著孫尚香的腳步,追了出去。


    一路燈光絢麗,觥籌交錯,劉備的目光,卻隻停留在孫尚香的身上。


    仿佛除了她,再也沒有什麽,能吸引他的目光了。看著孫尚香走到花園,在池塘邊,撩起裙擺,大大方方地席地而坐,然後斜靠在一棵樹下,曲起膝蓋,手搭在膝蓋上,看著天空發呆。


    劉備被這樣的畫麵驚呆了,少女眉宇間,仿佛有月光灑落,泛起白色的光暈,竟然是格外華美的場景。


    孫尚香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迴想她跟周瑜曾經過往的點點滴滴,她和他從小便認識了,後來在國外讀書,竟然又在重逢。


    他們很快便在一起了,帥氣逼人的周瑜,英俊優雅,輕而易舉就吸引了少女的心。他們在學校裏偷偷交往,背著所有人,做第一對地下情侶。周瑜不想公開他們的關係,孫尚香以為,他是太在乎她,但是沒想到,這樣的愛,她以為是全部,其實,隻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他們的交往持續了半年,終於,孫尚香見到了周瑜的未婚妻,那個傳說中,與他定下婚約的小喬。


    喬若言,江東集團喬家的另一位小姐,雖然隻是私生女,但是,卻也握有喬家很大一部分的股份。周瑜和喬若言的婚約早已經定下,隻是,孫尚香卻不知道。


    她看著周瑜牽著小喬的手,一起走向餐廳,笑容明麗的長發少女,一身高貴的長裙,比起她的短發短褲,她似乎一下子就落在了下風。隻是她不甘心,她曾經問過周瑜,到底,誰才是他最後的選擇。


    她給過周瑜機會,隻要他一句話,她願意跟他去天涯海角。但是,周瑜還是選擇了喬若言。


    這時候,孫尚香發現,自己有了身孕。


    她已經沒有臉去麵對疼愛她的家人,更不能讓這個孩子生下來,就注定沒有父親。


    最重要的,她早已經不知道,還有什麽希望繼續活下去。


    於是,她選擇了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決心帶著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死去。


    那一刻,銳利的刀鋒劃過手腕,看著血液汩汩從身體流出的時候,孫尚香其實就已經死了。隻是,她不知道為什麽,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有疼愛他的哥哥對她說,一切還沒有結束。


    後來,她又重新迴到了這個世界上。


    隻是一切,似乎都不太一樣了。


    她的心裏,對周瑜隻剩下恨,而那莫名而來的愛,仿佛早在很久以前,就葬送在了時光深處,再也迴不來了。


    “你還打算看多久?”


    孫尚香輕輕轉頭,看向一直安靜站在她身後的劉備,臉上帶著,不曾有過的黯然和落寞。


    這個人,對於自己,又意味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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