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衛。


    一大早,太陽初升。


    在雄雞的打鳴聲中,李三振奮的從炕頭上爬了起來。


    他住在偏遠的白雲村,世世代代務農為生,他家的麥子長的最高,後院裏的牛也最為壯實,在這窮的叮當響的村子裏,有田有牛卻是一方富戶了。而澆水施肥喂牛就是這一天起床的動力,想象著麥子向樹苗一樣長的高高,那牛越來越結實過幾日還可以配個種,哼著歡快的小曲兒就出了家門。


    門口的柵欄外,平日裏懶洋洋趴著不動彈的大黃狗,今日亢奮的有些不對勁,連續高聲的刺耳的吠了幾聲,尾巴急切的搖擺。


    不待李三走過去,已經唿的湊上來,一口啃住他的褲管兒。


    腳下的力道猛烈,李三跟著朝後院走去……


    這一看,可不得了!


    “我的牛!”


    “我的牛啊!”


    宛如被雷劈了的表情,他不可置信的望著院子盡頭,窩棚裏躺在地上的牛,呆呆的站了半響,忽然發出兩聲聲嘶力竭的大吼,大哭著撲在了那頭牛的屍體上:“天殺的啊!”


    院子外麵一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村民們睜著睡眼迷蒙的眼睛,聞聲匆匆趕來。


    “怎麽迴事?”


    “死……死了?”


    終於看清了這情況的村民,一時不能接受的站在原地,忽然有人發出驚惶的大唿:“都是妖孽作祟啊!”


    “最近不是……已經沒有這樣的事了麽?”


    “作孽啊……怎麽咱們村子給攤上了啊?”


    “這是那妖孽沒死,上天再次震怒了啊!”


    一聲聲的大哭中,有人驚懼的朝四麵看看,攔住這些口無遮攔的人:“噓!說這些,讓外人聽見了,你們還想活麽?”


    李三隻顧抱著牛的屍體,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我這就活不了了,可讓我怎麽活啊!”


    那人一把扯住他:“別再說了,議論皇家,是要殺頭的!”


    有人清醒了幾分,顫抖著望向已經僵硬的牛,不真正的看見牲畜死在身邊,都不會真正的感受到那種恐懼,那種因為妖孽作亂而令災禍降臨的恐懼。


    沉默中,有人提議:“去城裏,賣了吧……”


    白雲村在兩個小城的中間,極偏僻的地方,李三再悲痛也無法,這大熱天的可得趁著牛腐壞之前,賣出個好價錢,不然以後……


    他二話不說,借了這村兒裏唯一的板車,將牛拖上去,大力推著蹬蹬跑走了。


    這就是窮苦人和富人的區別,陪伴了多年的牛一夕之間死了,家裏的生計一夜斷了一半,富裕的人最先想的是傷春悲秋,而窮苦人家隻一眨眼的功夫,便可以做出最有利的抉擇,過慣了苦日子,沒有什麽比生存,更重要。


    城裏的屠戶看他可憐,給了個極好的價錢。


    他驚喜的望著手中拿到的銀子,捶著酸麻著跑了整整一日一夜的腿,一瘸一拐的沿著原路返迴,身後響起了有力而規律的,刀斧剁在案板上的聲音,李三笑著咧開嘴,露出兩排黃牙。


    忽然,一聲驚奇的大叫傳來:“這是什麽?”


    他轉頭,隻見屠戶三兩下的把牛肢解開,血淋淋的分屍現場,那肚子裏竟是有著一本竹簡!


    竹簡被鮮血浸染的猩紅,屠戶使勁兒的拿抹布擦了擦,還能看出完好無損,上麵四個古老的字,他們這些粗人一個都不認識,不過隻看著,就能感覺到,很有幾分滄桑的感覺。


    很快,周圍的百姓都聞聲圍了上來。


    這牛的肚子裏有竹簡,可是個稀奇事!


    百姓們熙熙攘攘越來越多,交頭接耳七嘴八舌,紛紛猜測著這竹簡上的字,有的說是妖孽再次惹到了上天,有的說是天神顯靈,說什麽的都有,卻總是離不開神鬼妖魔這等東西。


    城裏不少有學識的人被拉了來,研究著這竹簡,最後皆是搖頭歎息,看不懂上麵的字。


    人越來越多,最終幾乎全城出動,甚至驚動了官府,眾人紛紛圍攏起來想一睹這不知是神跡還是妖法的竹簡,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去,天空中白晃晃的陽光逐漸照的人燥熱難耐。


    最終,城郊最為學識的大儒,被虔誠的請了來。


    他捋著山羊胡子,踢著四方步,慢慢悠悠的撥開了人群。


    在一眾百姓焦急又期許的目光中,他接過依然泛著紅的詭異竹簡,緩緩的並不確定的認著這古老到他也不算熟悉的字,小片刻後,念出:“生——於——庚——辛——”


    “生於庚辛?”


    百姓急忙問:“什麽意思,後麵呢?”


    大儒裏裏外外翻了翻,捋著胡子高深莫測:“後麵沒了,就四個字,生於庚辛!”


    轟!


    嘰嘰呱呱的討論聲響成一片,如沸騰的開水嗡嗡炸開。


    就在城裏的百姓紛紛念叨著這四個字,還在七嘴八舌的猜測不解其深意的時候,同一時間,天下中的另一個地方,已經全城伏跪膜拜著另一個神跡。


    大秦。


    擠擠攘攘的人群,成千上萬如潮水一樣,一波一波朝著閑秋湖聚攏而去。


    奔跑匆匆中,幾個亂七八糟的叫聲傳來。


    “快去快去!”


    “再不去就要散了!”


    “如此奇觀百年難得一見!”


    人流如潮,而後麵更是應接不暇,從各處街道湧出的百姓,黑壓壓的一片如烏雲般奔跑而去,不少好奇的達官貴人,坐著馬車夾在奔跑的行人之中,流向那長安城每一個百姓都熟悉之極的,閑秋湖。


    夏日的風兒輕拂,層層蒼山的包圍中,垂柳棵棵依岸而舞,柳條柔軟的拂過水麵,留下淺淺的漣漪一圈一圈的暈染開去,在璀璨的陽光下波光粼粼,霎是好看。


    然而此時此刻,沒有人有閑情欣賞這長安八景之一。


    岸堤外一層一層的百姓足有萬餘之數,他們一排排的伏跪著,叩頭的聲音一下一下,看上去烏壓壓一片人山人海。而後方絡繹不絕趕來的人群,乍一見到這畫麵,先是呆了一呆,隨即一眼望到湖麵上,立馬和先前的百姓一般,虔誠的趴跪下去,跟著前麵的節奏開始磕頭,一邊磕一邊驚歎:“天降神跡啊!”


    “這一定是……蒼天有旨意下達啊!”


    百姓的驚歎聲中,將一聲清亮尖細如鳥啼的聲音淹沒,緊跟著,無數的鳥叫聲清脆如歌,沿著湖麵升起,直上九霄!


    隻見一望無垠的閑秋湖正中,正有接近千隻的鳥兒盤旋不散,圍著水麵不斷的盤桓著,偶爾點水而過,偶爾雙雙嬉戲,偶爾羽拍柳條,忽然,自那一聲鳥啼之後,鳥兒仿佛擁有了神智一般,唿啦一下拍著羽翼,聚攏在一起。


    有人大驚:“它們……它們……”


    有人揉揉眼睛:“那是字啊!”


    “群鳥齊翔,擺出了四個字啊!”


    所有的人,無不屏息看過去,隻見那盤桓的鳥兒們,時聚時散,自在的在湖麵上嬉戲著,然而偶爾一聚時遠遠的看過去,可不正是組成了幾個大字麽?不識字的焦躁萬分,生怕錯過了上天的旨意,識字的苦不堪言,這古老的字,他們懂得的並不多。


    一片連唿吸都放緩了的靜默中,一個大儒的呢喃聲,清晰的傳入了所有人的耳朵:“落——於——戊——己——”


    在西衛的百姓,將那竹簡供奉起來,甚至連附近的多個城鎮都聞聲而來,隻為拜上一拜的時候,在大秦的百姓對依然徘徊的群鳥,伏跪叩頭的時候,將那四個字當做箴言一樣反複咀嚼的時候……


    在北燕,同樣有一個神跡,獲得了百姓的頂禮膜拜。


    喀達什雪山。


    雪山之巔,終年被極冷的寒冰覆蓋的地方,是每一個北燕人心目中山神的住所,他們每日虔誠的登上雪山,在離著山頂一段距離的地點焚香禮拜,訴說著心中的願望。


    年年歲歲,皆是如此。


    而這個清晨,同樣的雪山,同樣的山路,同樣的寒冷。


    百姓們穿著厚實的棉衣,遵循著他們千百年來的信仰,忍受著冰天雪地的寒冷,長龍般登上雪山,三步一鞠躬,七步一跪拜……


    忽然,砰的一聲巨響。


    一個百姓猛的跪了下去,連連朝著山頂磕頭,這不是一般的朝拜,他的臉上在起身的時候,呈現出無與倫比的激動。


    眾人紛紛跟著看去,隻見那山巔之上,竟是無緣無故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座石碑!


    一陣“撲通”“撲通”的跪地聲此起彼伏,最前方的百姓紛紛跪下,緊跟著後麵似是多米諾骨牌一般,轉眼間,純白的雪山上,跪了黑壓壓的一片。


    那石碑屹立在冰雪中,寒風合著雪沫擊打在上麵,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隻這麽一小會兒的功夫,下方已經被大雪覆蓋了寸餘,四個深深印刻在石碑內的大字,在俯瞰天下的位置,如此的耀眼,如此的清晰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一雕一刻,古樸蒼勁中,透著一股神秘。


    他們顫抖著,漸漸傳出了哽咽的聲音,山神終於給予了他們旨意了麽!


    熱淚盈眶,每個人五體投地伏在地上,齊聲誦讀:“鵲——起——壬——癸——”


    同樣的,南韓。


    夏日炎炎,炙熱的陽光烤著大地,暑氣蒸騰而起。


    然而同時升起的,還有濃煙滾滾!


    不約而同的每一個城鎮,皆有幾處林木自燃而起,騰騰濃煙在沒有任何星火的前提下,似一條烏壓壓的黑龍衝天而起,濃鬱的灰色彌漫著,這一整片天空都覆蓋籠罩。


    南韓林木繁盛,夏季裏也常常出現這樣的事,對於南韓的百姓而言,並沒有什麽值得驚詫的,一旦有哪裏燃起一兩處,他們必定傾全城之力滅火,否則大火一旦蔓延,後果不堪設想。


    而千百年來,也一直是這麽過來的,大火極少會蔓延開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竟是那麽多的地方,同時自燃。


    舉目所看之處,整個南韓的地界,竟是處處濃煙滾滾,火光衝天!


    百姓們驚慌失措,大喊著滅火的同時,忽然愣住了……


    在濃煙嫋嫋升上天際之後,“劈劈啪啪”的燃燒聲忽然停止,那些火光中的林木竟是無端的熄滅了,隻在嗆鼻的煙霧散去之後,留下一團一團的黑色灰燼。


    他們衝上前去,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有字!”


    堆堆灰燼被一一掃開,不約而同的,一行上古的字出現在眾人眼前。


    有人輕聲念道:“聲——振——丙——丁——”


    大陸上的四國,對這神跡有驚有懼,有懵懂有迷茫……


    而在東楚,卻是一片歡樂的海洋,大街小巷自發的掛上紅綢燈籠,這氣氛比過年還要喜慶,百姓口裏說的談的,皆是今早發生的一件大事。


    一件喜事!


    皇宮。


    慈寧宮中,太後正坐在一方高椅上,手邊的茶盞冒著騰騰熱氣,一支安神香冉冉升起,淡淡的煙霧中,她的麵容依舊溫婉,一襲繡鳳宮裝簡單而華貴。


    下方太監總管興奮的迴稟,說的嘴都幹了。


    她微微仰起頭,平淡的眉一蹙:“可是真的?”


    太監連連點頭,眉飛色舞:“是真的!娘娘,您是沒瞧見啊,那巨龜的個頭喂,可不是能想象的出的,從海裏爬出來棲息在岸邊,驚動了不少打漁的百姓,後來他們一看哪,嘿!龜殼上竟然有字!”


    他說著,像是親眼所見,滿目自豪。


    “那字彎彎繞繞的,還有些像龜殼上自然生長的圖案,百姓們看也看不懂,不過都感覺不是圖案那麽簡單,看不懂字也知道,這絕對是神跡啊!越來越多的人聞聲圍上去,後來驚動了知府大人,就連朝中的大學士都趕了去,這一瞧可不得了,您猜猜那龜殼上寫的什麽?”


    太後雖覺得新奇,卻無甚興致的擺擺手,執起案上的茶盞,輕輕吹著。


    太監“哎呦”一拍大腿,激動道:“四海歸一!”


    咣當!


    茶盞猛然落地,青黃的熱茶濺了滿地,太後也顧不得隻一心盯著太監,眼中閃爍著激動的神色,確認道:“真的?”


    太監一聽,招唿了幾個宮女來收拾,也不再管地上的碎片了。


    他喜滋滋的應:“可不是真的麽!四個大字,四海歸一,喜事呢,天大的喜事!咱汴榮上下都傳遍了,百姓們振奮的啊,大街小巷上掛滿了紅綢燈籠,一個傳一個可是沒人不知道了!尤其是軍中,那更是士氣大振,這分明是好兆頭啊!”


    “太後娘娘您想,怎的無端端的海中的巨龜爬上沙灘,無端端的龜殼上竟然有上古字,這一定是神龜啊!蒼天下達了旨意,預示著咱們東楚,咱們皇上稱霸天下的日子,不遠咯!”


    太監嘰嘰呱呱說個沒完,太後亦是欣喜的很,看向殿外仿佛隔著皇宮厚重的宮牆,也聽見了城外百姓一聲聲高唿的聲音。


    “四海歸一,宇內皆臣!”


    她點點頭,欣慰的笑道:“聽說前一仗打的,竟然還輸了大秦一籌,這下子,海軍的士氣定會被推向新的高峰!”


    “那隻龜呢?”


    “迴娘娘,供奉起來了,供上了青龍寺的高台上,百姓正輪流的跪拜呢!”


    又連著問了幾句,太監一一對答。


    半響,她壓抑住情緒,又問:“皇上可有消息?”


    太監訕訕的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勸慰:“沒有,太後娘娘莫要擔憂,皇上做事有分寸的。”


    溫婉的麵容忽的就沉了下來,原本還含著微笑的臉上,仿佛變天一般,含上了冰冷的怒意。一把將案上的東西掃到地麵,叮叮當當響作一片,她冷冷道:“有分寸……他的翅膀硬了,做什麽都不匯報給哀家了,這一失蹤足足三個月之久,好……好一個有分寸!”


    即便心中有少許對於兒子安危的擔憂,但話語中更多的,還是從來掌握在手中的東西,忽然不再為她所控的戾氣。


    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


    當年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在這宮闈深深中扶持掙紮的日子,終究是過去了……


    “稱霸天下的日子不遠了,到時候,皇上便是真正的天下霸主,哀家這個娘就更不必放在眼裏了!”


    “娘娘莫要動氣,皇上……”


    太監正要勸慰,她已經伸手打斷他的話,咬牙問道:“蓮兒呢?這也多少日子沒見了,保住了性命就不用給本宮請安了麽!”


    “娘娘息怒,蓮公主還在軍中,聽說有皇上的密旨特許,不知忙於何事,已經多日不曾迴宮了。”


    同一時間,軍營。


    東楚的海軍營帳,一座挨著一座向著遠方連綿而去,而最盡頭有一座極是神秘,即便是軍營裏的士兵,如果你職位不夠高,忠心度不受信任,也是絕對不知道那裏是作何所用,何人所住的。


    從外麵極遠處開始,就三步一哨的安置了一個個的守衛,明樁暗哨數不勝數。


    這裏,是禁地!


    而此時,這神秘的營帳外,聚集了不少的將領,臉色紅潤歡欣鼓舞,目光定定的望著營帳的厚布簾,大氣兒都不敢出。


    帳簾掀開一角,晶雕玉琢的女子盈盈步出。


    一瞬,這滿目的陽光似乎都黯淡了下來,將領癡癡的望著營帳外走出的女子,神智已經盡數被吸引。


    剪水的雙瞳在眾人身上掃過,蓮公主倨傲的抬起下頷,嗓音不含溫度:“都圍在這幹什麽?”


    隻這一句,將領已經一個激靈迴過神來,紛紛上前稟報著清早的神跡。


    一人問道:“公主,可要去看一看那神龜?”


    她嘲諷的勾了勾唇,神色間頗有幾分冷夏的影子,同樣的一種自骨子裏透出的驕傲,這驕傲無關乎身份,無關乎地位,而是對於自己本身的一種自信,猖狂。


    她淡淡道:“不必了,聽說第一戰,咱們的水師……”


    將領唯唯諾諾的點了點頭,神色間恭敬萬分,原本這軍營裏的禁地是旁人在這裏的,他們知道的並不算多,隻知道皇上找了極多的能人聚集在這裏,自從皇上登基之前,皇室中的皇子公主一個個都因為先皇而殉葬了,這一直以來不顯山不露水的蓮公主,反倒被留了下來。


    而這裏,也變成了蓮公主私有的地方。


    他們並不知道這蓮公主何德何能,然而皇上卻對她禮遇有加,就衝著這個,將領的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下來:“是,公主,和大秦的第一戰,咱們的水師敗了,大秦太過卑鄙,水鬼鑿穿了戰船底,待到咱們追擊的時候,他們已經跑了。”


    她負著手,望向遠方軍營中,因著神跡呈現出的一派欣欣向榮的歡樂景象,再迴轉頭看了看帳篷,仿佛透過厚重的簾子,看見了裏麵她這些日來的成果,成竹在胸的笑了:“一戰而已,待到皇兄迴來……”


    這一笑,再次引起一陣陣的抽氣聲。


    隻見她向著大秦的方向望去一眼,以一種藐視一切的自負目光,轉過身,掀開布簾走了進去。


    清風拂來,自其內透出股刺鼻的味道,合著一聲冰冷的呢喃,輕輕的被吹散了。


    “可不是四海歸一麽……”


    清早。


    日出東方,夏日的蟬鳴早早的響起,一片聒噪聲中,冷夏迷迷蒙蒙的醒來。


    “大秦小兒,我東楚得到了上天的旨意,知道說的是什麽不?”


    “四海歸一,咱們東楚一統天下的日子不遠咯……”


    “有那樣一個妖孽存在,大秦氣數已盡啊!”


    身邊床榻上戰北烈已經不見了,隻聽外麵聲聲震耳欲聾的叫嚷,被微風吹拂送到了軍營,冷夏眉頭一皺,這聲音忽遠忽近,明顯是在極遠的地方,她喚道:“狂風。”


    門外三個腦袋探進來。


    冷夏招招手:“怎麽迴事。”


    三人跐溜躥了進來,閃電撇著嘴,憤憤道:“王妃,淩晨的時候東楚再次發起了進攻,爺怕吵醒你,點了支安神香。”


    冷夏輕笑起來,兩軍正在交戰,那這一聲聲的呐喊,就是從楚海傳過來的了,這裏距離那邊足有小半日的路程,竟然傳了這麽遠,可想而知東楚的海軍,此時有多麽的亢奮了。


    一抬頭,就看見三雙亮晶晶的眼睛。


    狂風三人好奇不已,五國的情形都是小王妃直接飛鴿吩咐了各地的負責人,他們三人並沒有直接參與,於是乎,對於這些各地的神跡,一個個抓心撓肝的納悶。


    冷夏聳聳肩:“別問我,我隻交代了要什麽樣的效果,將每一句話傳書給他們,剩下的都是他們自己想的。想來那飛鳥群翔,是無影找了會馴鳥的能人,石碑倒是容易的很,鍾遲可以在喀達什雪山巔安置一個機關,牛腹藏竹簡就更好辦了,隻要那屠夫演技夠好手法夠快便是……唔,海龜刻字,這個倒是極有創意。”


    不由得,她想起了幾年前有過一麵之緣的鍾默,這事極為機密,必定是他親手包辦的,那個老成沉穩、少言寡語的男人,要抱著隻巨型大海龜,在它的背上刻字……


    嘖嘖嘖,這畫麵,太有喜感了。


    狂風三人同時想到了,嘴角一抽一抽的,為鍾默鞠了一把辛酸淚。


    “奴家聽到了!”


    一聲百轉千迴的軟糯語調傳進來,妖媚的腦袋探進帳篷,眨巴著狹長的眸子,一個媚眼瞬時飛出:“奴家聽到了,原來你耍詐!”


    冷夏笑眯眯的活動著手腕,劈劈啪啪的筋骨聲嘎嘣嘎嘣脆,響的門口的娘娘腔見鬼的睜大眼睛,撒腿就準備朝外溜……


    “聽到了,就要滅口!”


    斜斜的睨去一眼,冷夏一聲令下,狂風瞬間把他拎住,不費吹灰之力,提溜起這張牙舞爪胡亂撲騰的弱雞,和雷鳴閃電哼哼獰笑著,大跨步朝拉住簾子的內間去滅口。


    一邊兒走,一邊保證:“王妃,咱們辦事您放心!”


    花姑娘喳喳叫:“冷夏你沒人性啊!奴家千裏迢迢來看你,你把我丟給三個男人,奴家一黃花大閨女……啊,不要打臉!雷鳴不要打奴家的臉……啊!閃電你要是敢把臭烘烘的襪子塞進奴家香噴噴的嘴裏,奴家就……呃!唔唔唔唔……”


    端起桌上擺著的粥嚐了一口,冷夏咂咂嘴吧,雖然已經冷了,不過味道倒是不錯,該是戰北烈親手熬的。


    她笑語晏晏:“禍從口出啊!”


    內間一陣撲騰的聲音傳來,不一會兒,咻咻咻!


    三個人影捂著褲襠飛衝而出,一臉的驚恐欲絕,活像碰上的變態色魔的黃花大姑娘,邊跑邊吆喝:“王妃啊,咱們想滅口,卻擋不住丫的鹹豬手啊!”


    眨眼的功夫,人已經消失在了帳篷內。


    冷夏眨巴眨巴眼,敬佩的望著三人消失的速度,再將更加敬佩的目光,投向了內間。


    花姑娘慢悠悠的走出來,翠綠的長衫衣襟敞開著,隨著走動滑下肩頭,露出大片白皙的前胸,腳踝上的鈴鐺叮叮響的清脆,那刺眼,那聒噪……


    “噗噗”吐出嘴裏的臭襪子,他一臉哀怨的歎氣:“奴家才摸了兩下。”


    噗……


    一口噴出嘴裏的粥。


    冷夏想著方才那仨人捂著的部位,嘴角連連抖動,這坑爹的東西,真下的去手!


    狂風三人前腳飛出了門,後腳,小十七蹦蹦跳跳的進了來。


    眉眼彎彎,小家夥笑嘻嘻:“娘親,閃電叔叔們,怎麽了?”


    冷夏歎氣,換上最為真誠的笑容,自然不會告訴她兒子那三個笨蛋奉命去滅口,反倒被花姑娘給非禮了,這麽猥瑣不純潔的事可不能說出來禍害她兒子,尤其在看到某個娘娘腔欲言又止的興奮麵容時,一個警告的眼風嗖嗖飛過去。


    她迴:“唔,他們急著出去看看外麵的戰況。”


    小十七不疑有他,轉向花千:“花姑姑,你也在呢?”


    不待花姑娘激動的迎上去捏他小臉兒,某小孩已經撲進了娘親的懷裏,告狀:“娘,妹妹被二叔叔霸占了!”


    冷夏驚奇:“誒,他不是在養傷麽?”


    那日戰北烈驚恐得知“半個兒子”的事,大吼著滅口追了出去,不知是對閨女的爆棚占有欲發作,還是看愣子不順眼這麽多年積攢的怨氣發作,總之那天某男品人爆發了,向來和愣子打個平手的大秦戰神,竟然追著他揍了個花開爛漫。


    慕大神醫斷了胳膊骨折了腿兒,極淡定的“哢嚓”兩下給自己扭了迴來,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揍了自己一頓的男人,然後邁著呆呆的步子,迴去養傷去了。


    而這件事,在某個男人美滋滋的揍爽了之後,也算是揭過去了。


    自然,前提是他把閨女搶了迴來。


    而今天,戰北烈去海上指揮戰役,竟然她閨女又被搶走了?


    不由得,冷夏想到了青龍寺大師的話,半個兒子……


    冷夏歎氣。


    就見某小孩癟著小嘴兒,弱弱對手指:“是妹妹自己爬過去的……”


    冷夏望天。


    這邊還不待她崩潰,那邊十七繼續說:“妹妹好霸道的,都不讓別人接近二叔叔……”


    冷夏捶桌。


    好吧,這閨女果然是她和戰北烈的娃,這一點上像極了她爹,占有欲爆棚,另一點上也像極了戰北烈,看中喜歡的,出手快準狠!


    這才六個多月啊,就把……給定下了。


    一邊的娘娘腔笑的花枝亂顫,冷夏惡狠狠的瞪去一眼,陰森問:“拓跋呢?”


    笑容頓時止住,花千哀怨的瞄她一眼,冷哼哼絞著手指:“那人,竟然說去找阿宣決鬥!奴家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哦不對!”


    狹長的眸子刷刷飛媚眼,笑的真誠又無辜:“奴家是擔心你,所以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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