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出現了一瞬的平靜。


    冷夏朝戰北烈看去,皺眉道:“東楚的皇室,不是都被東方潤給殺幹淨了麽?”


    戰北烈點頭,迴道:“東方召共有十一個兒子、六個女兒,早年奪嫡已經死了八個兒子,剩下了三個,大皇子東方魯被兀達哈殺了,十一皇子也跟著東方召殉了葬,同時殉葬的還有那些公主們。”


    “沒想到還留下了一個啊!”冷夏饒有興致的歎了聲,跟著朝殿外看去,“全都死了個幹幹淨淨,卻隻留下了這個蓮公主,從前倒是沒聽說過這……”


    她的話頓在這裏,柳眉一挑,吹了聲口哨。


    迎麵走進殿內的三個女子,一個是熟悉的麵孔,媚娘。


    她走在最側,以丫鬟的姿態攙扶著中間的婦人,婦人年近四十的樣子,長相不過是中上之姿,難得的是氣質極為溫婉,很有幾分東方潤的溫潤影子,高高綰起個飛星逐月髻,一支暖玉含珠釵斜插其上,簡單而華貴。


    想來就是東方潤的母妃惠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後了。


    而讓冷夏驚豔的,卻是太後另一側的女子。


    自她走進殿內,所有的目光皆被吸引,所有的聲音全部湮滅,眾人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盡皆看的癡了。


    女子十五六歲,步履嫋嫋不驚纖塵,一身曳地的純白長裙,隻發間綴著一支流蘇簪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卻似一個毫無瑕疵的璀璨明珠,散發著瑩潤而令人驚豔的光芒,冰肌玉骨,華容月貌。


    好一個晶雕玉琢的美人兒!


    冷夏忍不住再吹了聲口哨,那女子將目光靜靜移來,雙瞳剪水,襯的身後漫天星子都黯淡了幾分。


    她對冷夏點了點頭,眼中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劃過,似是掂量、琢磨、還有幾分隱藏在眼底的倨傲,片刻後再次將目光移迴正前,目不斜視走到大殿正中,款款行禮:“見過皇兄。”


    不卑不亢。


    “蓮”之一字,當之無愧!


    “二嫂,這蓮公主倒是有幾分你的影子,氣質頗像啊!”戰北越眨巴眨巴眼睛,湊上來,嘻嘻笑道:“不過,比你還要美上個幾分!”


    冷夏點點頭,大方承認。


    若說慕容冷夏是西衛第一美女,那麽單論容貌放在這女子的麵前,恐怕也不過是庸脂俗粉而已,而她看到的還不隻是這蓮公主的美貌,西衛皇室中,東方潤單單留下了這獨一份,究竟這蓮公主何德何能?


    東方潤這樣的人,若是沒有利用的地方,絕不會心慈手軟放過這女人,而若說她有何過人之處,再加上擁有了這樣的美貌,十幾年來卻不聲不響不顯不露……


    一個懂得隱藏的女人!


    “平身。”東方潤清朗的嗓音響起,走下龍椅迎了幾步,將太後攙扶到坐席上,請安道:“母後,您怎麽來了?”


    太後溫和點頭,目光在殿下流轉一圈,落到了冷夏的身上,笑語:“哀家聽聞西衛女皇駕臨,就過來見識見識,一睹女皇風采,正好蓮兒來給哀家請安,就帶著她來湊湊熱鬧,不是嫌哀家年紀大了,不受歡迎吧?”


    下方群臣連稱不敢,雖說是一句笑語,卻依舊讓冷夏感覺出了幾分敵意。


    這太後表麵的溫婉下,倒是隱藏了幾分骨子裏的淩厲,也是,一個不受寵的昭媛,無權無勢無背景,在這吃人的皇宮裏能一直活下來,並且將東方潤養大,沒有幾分能耐如何能辦到。


    若說太後像東方潤,倒不如反過來說,東方潤如今的性格,該是大多承襲了太後。


    而這敵意,想來和眾多的傳統女人一般,認為女子為皇,牝雞司晨罷了。


    冷夏牽了牽唇角,並未言語。


    而太後卻並不打算就這麽結束,轉向她笑道:“今日一見,女皇果然風采非凡,難怪敢做這膽大包天之事了!”


    “錯了錯了,是哀家失言了!”她說完後,搖搖頭笑著,仿佛真的口誤一般,緊跟著道:“該是膽識超群才是,哀家自罰一杯。”


    對於這種不上台麵的挑釁,冷夏選擇無視。


    太後的眼中一絲狠戾劃過,卻沒再多說,換上了溫婉和藹的笑意,敬了眾臣一杯。


    接下來便是繼續喝酒,不過由著方才那一出,這晚宴的氣氛卻是沒那麽熱絡了,倒是不少的官家小姐們聘婷而去,圍著太後轉來轉去,眼尾偷偷瞄著東方潤,麵上飛起紅暈連連。


    而那蓮公主,卻仿佛真的隻是去給太後請安,順便被帶著來湊湊熱鬧,從頭到尾,安安分分不言不語。


    花千不時的瞄她兩眼,羨慕嫉妒恨的擰著帕子,一會兒鼓著腮幫子,一會兒跺跺腳。


    半響,他眼珠一轉,小跑著湊到冷夏桌前,笑眯眯道:“冷夏冷夏,那女人是不是在學你啊,真是討厭,快去給她個教訓。”


    冷夏啜了口酒,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見他狹長的眸子裏閃來閃去,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淡淡的應了聲:“唔。”


    那蓮公主和她確實有三分像,不是樣貌,而是氣質感覺,但若說她是學自己,冷夏是絕對不信的,那女人身上的倨傲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那是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優越感。


    看著花千那挑撥離間的賤樣,冷夏柳眉一挑,朝年小刀勾勾手。


    待她湊上來,貼著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


    又圓又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年小刀抿著唇,將目光緩緩移動到一臉期待的花千身上,陰絲絲問:“是你?”


    花姑娘一頭霧水,還不待反應,迎麵一隻挾怒老拳洶湧而至!


    “你這個死人妖!”伴隨著一聲怒氣衝天的獅子吼,年小刀一個高越過桌案,揪著眼冒金星的花姑娘再出一拳!


    花千一屁股坐到地上,涕淚橫飛,頂著兩隻烏溜溜的熊貓眼,眨巴眨巴,滿眼的委屈不解:“你這女人,幹嘛要打奴家?”


    他迅速的從懷裏摸出把小銅鏡,照來照去,引以為傲的臉上扭曲無比,結結巴巴:“你你你……你嫉妒奴家比你美!”


    “美……”年小刀的大眼睛綠光幽幽,一腳踹上去,舌綻春雷:“美你妹!”


    “嗷!”花千嗷嗷痛唿,哆哆嗦嗦的往後退。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得滿殿人的注意,霎時宴席上一片靜謐,眾人瞪著眼珠子,集體驚呆了望著這邊,連勸架都忘了。


    好家夥,大秦的和南韓的,在他們東楚的地盤上……


    幹架了!


    年小刀完全無視了周遭驚詫的目光,哼哼獰笑著走上去,一腳踩在翠綠的衣擺上,惡狠狠的瞪著他。


    “今天不揍的你這娘娘腔,滿地找牙嗷嗷叫,小爺就是你妹!”


    緊跟著,皮肉交擊的清脆聲響在這沉默的大殿上,歡快的響起……


    年小刀揪著花千劈裏啪啦一頓暴打,雨點一樣的拳頭落在花姑娘妖媚的腦袋上,落點極準,一下一下專門往臉上招唿,揍的他嗷嗷直叫。


    “啊啊啊……奴家的美眸……”


    “啊啊啊……奴家的玉肌……”


    “啊啊啊……奴家的瓜子臉……”


    聽著這悅耳的尖叫聲,冷夏和戰北烈同時舉杯,微笑:“幹杯。”


    兩人仰頭一飲而盡,舒爽無比的深唿吸,笑眯眯的望著那邊的“暴躁小流氓,痛揍娘娘腔”的戲碼,隻覺得渾身的毛孔都愜意的舒展了開。


    戰北越怕怕的縮了縮脖子,湊上來小聲問道:“二嫂,你跟小……小菜板……說……說了什麽?”


    天知道戰北越現在有多麽的忐忑,這小菜板,太恐怖了,突然就變了身。


    那架勢,簡直就差要滅了他姐姐,強bao他老爹了!


    “唔……”冷夏悠然瞥了他一眼,再給自己滿了一杯,才慢吞吞道:“還不就是當初那包**的來源麽。”


    咕咚一聲,戰北越吞下口唾沫,默默的將自己縮到了桌子底下。


    他已經可以預見到,花千完了以後,下一個絕對是自己!


    直到這時,滿殿驚呆了的朝臣賓客,才猛的反應過來,一窩蜂的湧了上去,拉架。


    “別別別打了!”


    “有話好好說!”


    “衝動是魔鬼!”


    年小刀鬆開已經打的酸疼的手,抱著手臂開始瞄著下一個目標,看了半天沒瞧見戰北越的身影,她狐疑的瞄了瞄殿外,難道是逃跑了?


    該死的小霸王,小爺看你能跑到哪去!


    年小刀摩拳擦掌,朝著冷夏示意了一眼,大步朝著殿外走去。


    啪嗒,啪嗒……


    無數的眼珠子陸陸續續的滾落,這在他們東楚當眾行兇的大秦人,有沒有點覺悟!


    竟然就這麽大搖大擺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皇上,大秦的使節團太也不將咱們放在眼裏,此事一定不能姑息!”某大臣唿哧唿哧的喘著氣,怒指著已經沒了人影的門口,義憤填膺。


    東方潤飄給戰北烈和冷夏一眼,緩緩問道:“衛皇,烈王,兩位怎麽說?”


    戰北烈頭不抬眼不睜,隨口迴:“越王妃和花國舅,喝醉了開玩笑呢!”


    砰!


    “玩笑?”東方潤還不及說話,太後已經拍案而起,怒斥道:“烈王,你可莫要過飾非,在酒宴上開這種‘玩笑’,成何體統!”


    冷夏悠然一笑,抱起手臂慢悠悠的道:“太後娘娘,這打人的是大秦的人,挨揍的是南韓的人,倒是就因為借了你們一個地方,竟也輪的上東楚越俎代庖了?”


    “你……”太後語塞,片刻後冷笑一聲,恢複了溫婉的笑容,道:“衛皇,這可是在我東楚的皇宮內發生的事!”


    “那你要如何?”冷夏掀起眼皮,覷她一眼。


    太後的臉上掛著難以捉摸的笑意,真是跟東方潤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語氣和藹道:“就讓那打人的女子迴來,在殿上道個歉吧,不隻是對花國舅,也算是對咱們東楚有個交代。”


    冷夏失笑,她這是要借著小刀的道歉,給他們兩人一個下馬威。


    恐怕真正針對的還是她,女子登基,在這個時代有不少心胸開闊的男人可以容忍,比如戰北烈,戰北衍,卻總有一些以男人為天的女人,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想著法的抨擊著。


    冷夏不由得搖搖頭,連這種在皇宮裏經曆了半輩子勾心鬥角的女人,都是這樣的想法,可想而知其他人了。


    她柳眉一挑,戲謔問道:“就因為現在是在東楚?”


    太後緩慢而自信十足的道:“那是自然!既然在咱們東楚,總要守咱們的規……”


    咣當!


    一聲脆響打斷了她的話。


    冷夏仰頭飲下一杯酒,隨手將酒杯丟掉,伸了個懶腰道:“那咱們就走吧!”


    戰北烈跟著起身,攬過她纖細的腰肢,敲了敲旁邊的桌子,道:“沒聽你二嫂說麽,走了!”


    桌子下一個腦袋顫巍巍的伸出來,正是戰北越,小心翼翼的在殿上瞅了瞅,見年小刀不在了,唿出一口氣,連連點頭:“走走走,這就走!”


    太後懵了。


    她不過是想出口心頭氣,也沒覺得讓那打人的女子道歉有什麽過分,沒想到這兩人竟是說走就走……


    一時臉都氣綠了。


    他們一個是大秦戰神,一個是西衛女皇,先不說是為了登基大典而來,這要是還沒參加就走了,東楚的新皇將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就說東方潤邀請三國觀禮明顯是有事相商,若是就因為這麽一件小事,而把大秦和西衛一遭兒給得罪了……


    太後恨的咬牙切齒,這兩個人,明顯是有恃無恐,太欺負人了!


    她想的沒錯,冷夏和戰北烈還就鐵了心,要欺負人了!


    今日這事,本就是他們和花千之間的一個玩笑,他們之間的關係極為微妙,說朋友,還沒那麽深,說敵人,也絕對算不上,互幫互助你來我往,自有他們的一套準則,也絕不會因為這事傷了和氣。


    而且小刀生氣歸生氣,也還是有分寸的,不過隻是皮外傷,畢竟花千當初的確是這件事的禍首之一,總要給那個心裏一直有個結的姑娘,一個發泄的機會。


    不過這太後跳出來,可就讓他們覺得好笑了,先前就已經對她表現出了敵意,這會兒又借題發揮……


    既然你不要臉,就別怪咱們不給你臉!


    三人頭也不迴,大步朝外走去,絕對的爽快利落。


    不隻是太後沒想到,大殿中的人,集體懵了。


    一直聽聞西衛的女皇和大秦戰神一般,這次可真真是見識到了,簡直狂妄囂張的沒了邊兒,在他們地盤上,竟然是說走就走!


    “衛皇,烈王,請慢。”沉默中,一聲平靜的女音響起。


    冷夏和戰北烈已經猜到了是誰,卻並沒有絲毫的緩下步子,跟他們倆商談,這蓮公主還不夠格!


    “衛皇,烈王,請慢。”東方潤輕笑一聲,終於說道。


    兩人步子一頓,聽到後方清朗的嗓音,笑著道:“既然是個玩笑,那自然輪不上我東楚指手畫腳的,隻要花國舅不介意就好。”


    “皇上,花國舅被打成……”另一大臣說到這裏,瞄了一眼地上慘兮兮趴著的花千,突然詞窮了。


    還真是沒什麽可以形容,悲催的花千。


    花千的手指動了動,亂七八糟的腦袋跟著動了動,緩緩的翻過身子,由趴著變成了躺著……


    嘶!


    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眾人的眼皮子齊齊跳了三跳,驚呆了。


    這……


    打人也是種藝術啊!


    花姑娘仰起一張五顏六色萬紫千紅絢麗多彩讓人眼花繚亂的臉,口齒不清的發出了一聲哀嚎:“奴家……奴家不依啊!”


    冷夏笑眯眯的看著花千,問道:“花姑娘,要怎麽不依?”


    花千好容易爬起來,抓著小銅鏡一通照……


    哢嚓!


    銅鏡被他一掰兩半,嗷嗷嚎叫:“啊啊啊……奴家的臉!奴家要把那小菜板,毀容!剝皮!抽筋!切手!斷腿!腰斬!鞭屍……”


    這邊花千劈裏啪啦的罵著,越罵越歡樂,開始掰著手指頭一臉快意,仿佛已經看到了年小刀慘狀,就差沒仰天一聲笑了。


    而那邊,太後卻是眼中一絲冷意閃過,玩笑?


    哀家就不相信,這花國舅會當做玩笑!


    給你們個台階你們不走,現在哀家倒是要好好的看著,你們怎麽解決這樁事!


    她清了清嗓子,打斷了花千的一通大罵,溫和可親道:“那女子的確是膽大妄為,花國舅想要如何處置?”


    花千惡狠狠的獰笑著,尤其那笑放在張慘兮兮不辨麵目的臉上,更是猙獰萬分……


    在太後期待的幸災樂禍的目光中,他帕子一揮,紅唇一嘟,眨巴著眼睛不解道:“奴家和小菜板開個玩笑呢,哪還需要處置?”


    太後臉上的笑,僵了。


    太後期待的目光,呆了。


    她抽了抽嘴角,努力的保持著笑容,不可置信的問道:“花國舅,你的意思是……”


    “哎呀,奴家和小菜板是好姐妹,就喜歡這樣的玩笑……”花千鼓著腮幫子,眼裏含著委屈的淚花:“太後好意奴家心領,不勞掛念了!”


    說完,還不忘去冷夏和戰北烈飛了個眼,那意思:奴家夠仗義不?


    冷夏失笑,對他眨了眨眼。


    “好!那算是哀家多事了!”太後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


    她冷著臉起身,向外走去,身側一直以丫鬟之姿出現的媚娘,亦是趕忙跟了上去。


    突然,太後步子一頓,站在殿中說道:“皇兒,哀家險些忘了,登基大典在即,這選妃之事也該提早準備,到時就和登基大典一同進行吧,也算是雙喜臨門!”


    這才是她今日來此的目的。


    直到如今,東方潤的身邊還沒有任何一個女人!


    太後和東方潤相依為命多年,若論感情自然是極深厚的,尤其是這兒子從來沒讓她失望過,由著一介閑散皇子,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但是隨著這兒子年紀越來越大,翅膀越來越硬,她也越來越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兩個極為相似的人,皆是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的人,皆是信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人,即便感情再好……


    心,也會越來越遠。


    她多番旁敲側擊皆被繞過,今天這樣的場合,正是一個機會,不給他任何後退的餘地,當著武百官,當著三國來使,表個態。


    東方潤斂下眸子,唇角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饒有興致的問道:“母後認為,哪家的千金適合?”


    太後喜上眉梢,牽過身側媚娘的手,在她紅霞染頰的驚喜中,緩緩道:“媚兒一直照顧哀家,雖然出身並不算好,不過名分也是值得給一個的,還有周禦史的千金,聽說今日被你重大了三十大板,哀家已經派人去傳喚了,等會兒讓琪兒給你敬個酒,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她緩緩轉過身,望向方才一直圍著她團團轉的千金們,在她們期盼的目光中,再點了兩個滿意的大臣之女,笑道:“皇兒看,如何?”


    太後雖然這麽問,卻也知道,既然是她說了這四人,那麽必定就是這四人了。


    她自信滿滿,等著東方潤拍板。


    空濛的眸子裏,暈染上如水的笑意,東方潤笑如春柳,優啟唇:“母後,此事還是留待以後再議吧!”


    在太後冷下的眸子裏,他鎮定自若,接著道:“如今朝局初定,皇兒實在無暇顧及,況且,在孩兒心目中,唯有一女子當可並肩,其他人……”


    他說到這裏,聳了聳肩,意思很明確,隻有那一個女人,換了別人,不行。


    太後眉峰一皺,急切問道:“皇兒所說何人?”


    東方潤搖頭不語,他飲下一杯酒,唇角的笑容依舊淡淡,如霧的眸子掃過冷夏,眸中幽暗不明,似有深意。


    這一眼,直讓太後心下一震,眾家千金嫉恨不已,滿殿朝臣恍然大悟……


    怪不得,今日一早,皇上聽聞了使節的船將到,竟會親自出宮迎接。


    怪不得,方才在筵席之上,提及烈王和衛皇夫妻情深,皇上的反應那般古怪。


    眾人齊齊將目光落在冷夏的身上,她卻無波無瀾,淡定從容,仿佛所有的焦點並不是她一般,悠然啜了口酒,看向東方潤。


    她總有一種感覺,今日東方潤所做的一切,所期待的等待的一切,皆是為了這一刻,讓太後當眾提出此事,而後說出這番**裸的暗示,讓眾人自以為心知肚明,將他和她聯係在了一起。


    可是這麽做,他的目的是什麽……


    他的眼底盡是一片模糊,如霧氣氤氳,看不出分毫的問題,冷夏收迴目光,手上被一隻大手包裹住,這隻手掌似能包容一切,溫暖,幹燥,帶著讓人心安的力量。


    她和戰北烈對視一眼,唇角帶上淺淺的笑意。


    大秦戰神難得的收起了醋意,以眼神恐嚇——媳婦,迴去收拾你!


    冷夏眨眨眼——誰收拾誰,還不一定呢!


    戰北烈瞪眼——腿不疼了,腰不酸了?


    冷夏望天,不理他。


    兩人這副打情罵俏,落在了旁人的眼裏,看的大搖其頭,不自覺的,再投向東方潤的目光,皆帶了幾分憐憫,皇上啊,衛皇已經嫁了人啊!


    太後急急的喘著氣,冷冷的看了東方潤半響,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而東方潤的眸子,隻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你儂我儂的兩人,其內漸漸暈染上冷凝一片,自嘲般的笑了笑。


    這其中幾分真,幾分假,連他也說不清。


    就在這時,一聲通報從殿外傳來:“皇上,周禦史之女,求見。”


    東方潤點點頭,道:“宣。”


    不一會兒,周琪臉色蒼白的緩步走了進來,然而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喜意。


    今日被東方潤打了三十大板,對於這弱風拂柳的女子來說,真真是去了半條命,原本為了此事,她正羞憤不已,誰知收到了太後的懿旨,宣她進宮,問了送口信的太監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竟是要她上殿為皇上賠罪,這當中的深意她自然明白,這是太後給了她機會!


    當下欣喜若狂,強忍著傷趕了過來。


    她還不知道太後已經離去的事,更不知道東方潤方才說的那番話,隻羞嗒嗒的慢慢走到殿中央,行禮道:“臣女周琪參見皇上。”


    一旁的周儒珅心下惴惴,攥著拳望著那進殿的女兒,心裏一陣忐忑的感覺,偷偷看了眼遠處的戰北越,戰北烈,和冷夏,總覺得有什麽危險正在臨近,將他們周家,攪得天翻地覆!


    他不住的給愛女打著眼色,眼珠子都快飛出去了!


    奈何周琪一心撲在東方潤的身上,隻咬著唇,臉頰緋紅:“今早之事,是臣女一時魯莽……”


    “不必!”東方潤揚起手,打斷她,轉向冷夏看去一眼,那一眼中深意無限:“你是衝撞了衛皇和烈王,該要道歉,也不是對朕。”


    周琪的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半響愣愣的點頭,朝著冷夏和戰北烈走去。


    她低垂著頭,道:“今早之事,是臣女一時魯莽,還望衛皇和烈王海涵,原諒臣女。”


    冷夏淺淺一笑,按下旁邊雙目噴火的戰北越,沒有言語。


    周琪等了片刻,攥起了粉拳,壓下心底的嫉恨,從旁邊取了酒壺,倒下一杯酒,送至冷夏的眼前:“還望衛皇海涵。”


    冷夏斂下眸子,想起了方才東方潤的一眼,覷著她纖纖玉指攥著的酒杯,唇角緩緩的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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