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養心殿。


    冷夏醒來的時候,伸手一探身邊,竟是和上次一般冰冰涼。


    鳳眸睜開,四下裏看了看,房間內卻沒了那人的影子,她披上衣服下了床,門外守夜的小宮女一驚,輕聲問道:“皇上?”


    外麵的天色已經漸亮了,泛起了魚肚白,她點了點頭,淡淡問:“皇夫呢?”


    “不知道去哪了,天還沒亮皇夫就出了寢殿。”小宮女想了想,又道:“急匆匆一陣風樣的,什麽話也沒留。”


    柳眉一皺,那人,摸著黑去哪了?


    蘭芷帶著一溜宮女碎步而來,行了禮,輕喚:“皇上今日這麽早就醒了,該上朝了。”


    “唔。”冷夏應了聲,轉身進房,換衣洗漱。


    既然這個宮女不知道,問別人想來也是沒用的,戰北烈的功夫天下少有人及,自然不需要她擔心,臨時有什麽急事也說不定。


    戰北烈的確是有急事,不過這個事若是被冷夏知道了,必定要翻個大大的白眼。


    自昨日那個想法從腦中冒了出來,一向對媳婦肚子裏那個是小冷夏這個認知,深信不疑的他,突然意識到……


    這個事,還真的沒個準!


    所以,昨日一整天連著一整夜,大秦戰神的心裏那是七上八下心神不寧,一直在關於兒子閨女這個問題上糾結著,終於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夜半驚醒之後,他決定了……


    要想個辦法!


    誠然寶寶的性別到了這個時候,其實早已經注定了,咱們大秦戰神依舊不願坐以待斃。


    作為一個久經沙場的戰神,他深深明白先發製人的重要性!


    所以此時,戰北烈正踏著金燦燦的朝陽,朝著涼都城郊的琅山飛掠而去,身後跟著六個明顯沒睡醒的,頂著六對烏青烏青的黑眼圈,板著六張晚娘臉,滿身怨念。


    外麵還是烏漆抹黑的時候,六人正抱著枕頭唿唿大睡,突然一陣颶風拂過,齊齊被揪著衣領,站在了後院中,一臉迷茫。


    戰北烈大掌一揮,雄糾糾氣昂昂,走起!


    六人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跟著走起,直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間歇性抽風的爺,到底要去幹嘛。


    琅山險峻異常,風景瑰麗,算的上是涼都邊兒上的一顆璀璨明珠,一路行來,沿路林木蔥籠蒼翠如碧,到達山腳的時候,天已經完全的亮了。


    戰北烈深吸一口氣,往上望去,真真是人山人海項背相望,每一層階梯上都有數人並排而站。


    若問為何一座山麓會有這麽多的人爭相而上,就要歸咎於它的最高峰靈隱峰了,其上修建了一片極大的寺廟群,掩映於層層白雲繚繞之中,很是有幾分仙氣氤氳,而靈隱峰亦是由此得名。


    別看這片廟宇位置靜僻,香火卻是鼎盛的很,隻瞧著這人擠人的壯觀景象便知,不論求姻緣、求子嗣、求功成名就、求家宅平安,盡皆能在這寺廟群內尋到相應神靈,尤其是最近涼都城內湧來了大批學子,無一不祈望,一舉高中。


    劍眉狠狠的跳了兩下,望著眼前川流不息的大部隊,戰北烈咂了咂嘴,自言自語:“這麽多人,不會是都來求閨女的吧?”


    砰砰砰砰砰!


    後麵五聲倒地的轟響,狂風五人仰躺在地上,呈大字形,欲哭無淚的望著天,爺啊,你這麽興師動眾,原來是來拜佛的啊!


    鍾蒼嘴角抽搐,撲克臉頓時破功,爺,你真的多心了!


    這個世界上,能被個閨女想到吃不下睡不著的,還真是沒幾個!


    六人小心翼翼的朝四周看看,幸好行人忙著上山,都沒聽見這句話,否則定要狠狠的翻個白眼,嫌棄萬分的問問他。


    求閨女,寒磣不?


    不過他自然是理不著這些的,在大秦戰神的心裏,那可愛粉嫩的小冷夏,真真是一萬個兒子都比不得。


    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戰北烈方要施展輕功,突然飛到一半的身形猛然頓住,“唿”的落了地!


    還是靠走的吧,這事,心誠則靈!


    大秦戰神邁開高貴的腿,隨著大流一級一級的登階梯,身後跟著六個眼皮子直打架的悲催暗衛,等到慢吞吞的龜速爬行到靈隱峰巔之時,已經是正午時分了,陣陣鍾鼓梵音傳來,使人身心為之一清。


    青石小道,古木悠悠,鳥鳴水潺……


    可惜這樣的美景,戰北烈卻是連看也沒看一眼,隻一心在群群廟宇之間轉悠著,尋找著他心目中的那一座。


    大秦戰神曾經自然是沒拜過佛的,他也完全不相信這個,所以在他的意識中,應該是個佛就差不多,上前拜上三拜,念叨一陣,就搞定了。


    哪曾想來了才知道,竟然連拜佛也分那麽多的寺廟!


    忽而,鷹目一亮,他大步走向一座廟宇,其上一座牌匾:送子觀音廟。


    廟外排著長長的隊伍,盡是一些年紀各異的婦女,七個大男人驟然杵過來,那畫麵,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排隊的婦女警惕的瞅著他們,那眼神,簡直就好像在看,紮堆到一群美女之間的色狼!


    閃電捂著臉縮在狂風的身後,小聲嘟囔著:“早知道,該問鍾銀要了那塊包頭的黑布。”


    五人齊歎:丟人,丟人啊!


    待時間緩緩的過去,終於到了戰北烈,他舉步入內,正要焚香禮拜,突然一頓!


    視線落在觀音懷抱中那嬰兒的身上,擰起了眉毛,怎麽是個帶把的……


    就在這時,身側一中年女子挺著大肚子,念念叨叨:“菩薩啊菩薩,求您保佑信女陳氏,此次定要生個兒子,信女連生六個閨女,可把當家的給氣瘋了,菩薩啊菩薩,一定要保佑,這次是個兒子啊……”


    她還在不斷的念叨著,反反複複的話戰北烈一句也沒記住,唯一四個大字在眼前閃來閃去飄來飄去:六個閨女!


    他將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投向這女人,眼巴巴的瞅著……


    老子不用六個閨女,隻要母獅子生幾個,來幾個就成,一窩小母獅子,那畫麵,戰北烈眨眨眼,渾身泛著滿足的氣息,就這麽想著,唇角都不自覺的翹起來。


    雷鳴縮在後麵,手肘捅了捅閃電的腰,小聲道:“看見沒,咱王爺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五人再歎:丟人,丟人啊!


    一直待那婦人拜完了觀音,一起身就見到這俊朗的男子直勾勾的望著她,眉眼專注,唇角含笑……


    哎呦喂!


    婦女咬了咬唇,腮染紅霞,春色盎然,一個飛眼後依依不舍的小碎步跑了,跑到一半,止步,一步三迴頭的歎了聲氣。


    大秦戰神一個激靈,抖去渾身掉落的雞皮疙瘩。


    正巧身側經過一名小僧,他一把拉住,皺眉問道:“小師傅,送子觀音送的可是兒子?”


    小僧雙手合十,點頭道:“自然是兒子,施主請放心,隻要心誠,拜過之後定能一舉得男。”


    一張俊臉瞬間黑了個徹底,心裏一陣後怕,幸好方才還沒拜,他急忙問:“這裏可有送女觀音?”


    六根清淨如小僧,也不由得萬分嫌棄的瞅了他一眼,這人,搗亂的!


    小僧垂首閉目,在戰北烈期待的目光中,默念了十遍清心咒,終於將心裏的怨氣給化了,微笑合掌,真誠道:“施主,出門右拐第三間。”


    戰北烈生平第一次合了掌,極認真的朝小僧一禮,歡天喜地的去了。


    待他終於到了出門左拐第三間,才發現了不對,這裏來求的盡是一些病秧子,他再抓過一小僧,問道:“這是什麽廟。”


    這個小僧比較盡責,不但將這廟宇內的供奉給講了個明白,更是清清楚楚的說了一大堆,繞的他頭暈目眩。


    戰北烈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演講,揪住他衣領,一字一字,陰森森問:“求什麽,概括!”


    小僧驚懼的瞅了一眼,言簡意賅:“有病治病!”


    戰北烈微笑,鬆手,挑眉,轉身,走人。


    走出廟宇的一瞬,再次黑了一張戰神臉,媽的,老子沒病!


    直到他把整個靈隱峰都搜索了一遍,終於無比悲催的認識到,這裏的確沒有送女觀音。


    那些不識貨的,求些帶把的有什麽好!


    等到他再次跟著大部隊磨磨蹭蹭的下了山,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大秦戰神怨氣繚繞,一張臉黑成了鍋底,鍾蒼等人也不敢再說話了,明擺著他們爺心情不好,這個時候開聲,那不是找虐麽!


    一直到了涼都城,戰北烈迴頭望著瑟縮的六大暗衛,冷冷道:“今天的事……”


    腦後小風陰絲絲的吹,六人心知肚明,互相看了看,滿臉疑惑:“什麽事?今天發生了什麽事?”


    閃電打了個哈欠:“我今天一天都在睡覺!”


    雷鳴狂點頭:“你小子還搶了我的被子!”


    牧陽推搡了大哥一拳,嫌棄道:“你的棋真臭,一整天沒贏過一次!”


    “……”


    “滾蛋吧!”戰北烈滿意了,擺擺手迴了宮,並不知道,如今禦書房內發生了一件足以讓他火冒三丈的大事!


    這件大事,說來簡單,選夫。


    自從他來了西衛,每日寸步不離的守著冷夏,直讓朝臣們的心都揪了起來。


    若是換了別人,他們也最多歎一句藍顏禍水,獨霸專寵,不過這人好死不死的竟然是大秦烈王,尤其這人還敢後宮幹政,這事就麻煩的多了,大秦烈王的外戚是誰,那可是大秦的皇帝!


    一個弄不好,那就是外戚濫權、君權旁落的下場!


    朝臣們想到這裏,一個個齊齊瞪起眼,可別讓大秦兵不血刃的把咱西衛給偷了去,得想辦法,想辦法!


    一群頭發花白的老臣們,胡子一捋,眼珠一轉,一個妙計就在腦中生成了。


    直讓冷夏哭笑不得!


    她坐在龍案後,戲謔的看著麵前鋪展的滿滿的美男圖,各型各色,無一不有。


    這個手執折扇風度翩翩,那個高大威猛氣宇不凡,這個玉樹臨風清新俊逸,那個淑人君子人深致,這個弱柳扶風斷袖之寵,那個長發飄飄邪魅無雙,這個身背長劍義薄雲天,那個唇紅齒白伶俐可人……


    冷夏微笑抬頭,唇角掛著淺淺的弧度,那弧度落在眾人的眼裏,心裏咯噔一下,齊齊退後一步。


    還剩下的,就隻有年紀老邁腿腳不大利索的老丞相了。


    鄭寇師在心裏破口大罵了他們陰險之後,硬著頭皮道:“皇上,眾美人已經在禦書房外候著了,隻要皇上一聲令下,看準了哪個,咱們今夜就送進後宮去!”


    冷夏笑的意味不明,正要說話,突然鳳眸猛的一凝,目光落在了最邊兒下一幅美男圖上。


    青衣磊落,眉目疏淡,麵容清冷,眼珠僵直……


    可不就是慕二!


    她揉了揉太陽穴,唔,那呆子竟然也被這些老東西給騙了來。


    眼見她的目光頓在某張畫卷上,眾人抻著脖子朝龍案上一瞄,齊齊笑眯眯,有門!


    鄭寇師樂嗬嗬捋著胡子,瞎話張嘴就來:“神醫對選夫一事極為鄭重,方一聽說,立馬沐浴換衣折騰了有一個時辰,一路上施展輕功飛奔而來,一眨眼,就立正站好在美男的隊伍中,翹首以盼了!”


    “對對對!”後麵周寅探出個胖乎乎的腦袋,補充:“那等的啊,心焦的啊,眼珠子都綠了!”


    冷夏望天,這麽虧心的話,你們是怎麽說出來的……


    “好!”她玉手一拍案,當下吩咐:“讓朕瞧瞧這綠眼珠子的神醫!”


    就在周寅歡天喜地的搓著手,準備出去叫人的時候,冷夏猶猶豫豫的話再次飄了來:“不過,如果這眼珠子不夠綠,你們……”


    她在眾人身上緩緩一掃,掃的他們一哆嗦,涼颼颼的說:“就是欺君之罪了吧?”


    這話落下,這些人精一樣的大臣們,哪還有不明白的,這是女皇為選夫一事,變著法子治他們罪呢。


    腦中不由得飛出來午門那十一顆圓溜溜的大腦袋,眾人齊齊吞了口唾沫。


    鄭寇師歎氣一聲,蒼老的聲音道:“老臣知曉皇上和皇夫伉儷情深,可這關係到西衛的萬年基業,不得不防啊!”


    眾臣紛紛規勸:“皇上,烈王雄才大略,若是獨霸後宮,後果不堪設想!”


    “皇上,若是隻有烈王這一個皇夫,西衛的子嗣可就難辦了!”


    “皇上,這選夫之事,勢在必行啊!”


    砰!


    禦書房的大門,被從外麵一腳踹開,踹的砸在牆上咣咣響。


    其後走出一身黑衣的霸道男子,俊麵含霜,怒發衝冠,鷹眸中銳利無匹,冰冷的嗓音沉聲道:“本王也來幫著,選上一選!”


    咳咳咳咳……


    眾人一口口水嗆在嗓子眼,連連咳嗽,腦中齊齊飛出兩個大字:完了!


    原本他們聽說今天烈王不在,才抓緊時間弄了這個選夫大事,威逼利誘連哄帶騙的找來了這些美男,沒想到,耽擱耽擱,這尊煞神迴來了!


    大學士齊代挺了挺腰板,梗著脖子道:“烈……烈王,這選夫大事,後宮可不得插手!”


    後宮……


    戰北烈把這兩個字,在舌尖琢磨了一番,煞氣凜凜的劍眉挑了挑,大步走到冷夏的身邊,緩緩掃過桌案上的美男圖。


    明明他沒有分毫的舉動,冷夏卻覺得,身側的男人已經頻臨暴走的邊緣。


    他拉過一把座椅,旁若無人的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刀闊斧的翹起了二郎腿,摟過他媳婦的腰,微閉著眼睛,似在自言自語:“後宮不得幹政啊……”


    朝臣們見他這動作,眉頭齊齊一皺,緊跟著雙目驟然亮起,仿佛找到了抨擊的理由,大點其頭:“不錯,自古後宮不得幹政,烈王既然是我西衛皇夫,自然不可對朝堂之事指手畫腳!”


    就在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小太監輕聲稟報:“皇上,八百裏加急快報。”


    “呈上來。”冷夏吩咐,小太監迅速將封了火漆的書遞上。


    緩緩看過書,擱在龍案一角,冷夏淡淡道:“南韓退兵了。”


    退兵?


    原本心思忐忑的眾人,突然聽見這天大的好消息,頓時喜上眉梢,連連說著:“先皇保佑啊!”


    “先皇?”冷夏柳眉斜挑,嗤笑道:“怎麽不是烈王保佑麽?”


    這話落下,眾人才一個激靈想了起來,南韓的退兵,可不正是大秦烈王的一封書信所致!


    這想法一冒出來,再聯係到那書信上的內容,齊齊驚掉了眼珠子,那樣的一封書信,竟然還真的起了效果?


    果然是大秦戰神啊,不同凡響!


    正當他們驚詫之時,隻見戰北烈緩緩睜開眼,輕飄飄的嗓音再次重複一遍:“唔,後宮不得幹政啊……”


    那嗓音危險的,那語調悠哉的,那氣息陰森的……


    眾臣語塞,一時憋的臉色通紅,卻也再沒有人敢說一個“對”字。


    若說不得幹政,那萬一他一封書信再發了去:後宮不得幹政,老子就是開個玩笑,你們打吧打吧,老子就隻看著,不插手!


    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可若是沒了這個理由,皇夫之事,又要如何是好?


    就在他們左右為難進退維穀的時候,戰北烈的目光落到禦書房牆上掛著的一副地圖,咂了咂嘴,很是糾結:“那七座城池,還沒交接吧……”


    威脅!


    這絕對是威脅!


    眾臣氣的臉都綠了,卻不敢再說,丫一大秦戰神,連名聲都不要了,拚了讓天下笑他出爾反爾,也要威脅他們阻止選夫!


    他們還能說啥?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鄭寇師一拍腦門,仿佛才看見桌上的畫卷一般,驚奇道:“這是什麽?皇上的龍案上怎麽可以這般散亂,禦書房的太監們太不像話了!”


    說著,邁著蒼老的步子,上前收拾案上的畫卷。


    眾人齊齊開竅,跟著一擁而上,在冷夏莞爾失笑,和戰北烈孺子可教的目光中,將畫卷一股腦的收了起來,嘴裏連連埋怨:“這些奴才們,果真是不懂事,竟放了這多的垃圾。”


    等到他們的懷裏鼓鼓囊囊的塞了個滿,眾臣齊齊望天,裝沒事人一樣,選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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