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禦書房。


    冷夏坐於龍案之後,身側一張竹榻上仰躺著大洋洋打盹的戰北烈,而麵前,是一群嘴角抽搐的老臣。


    老丞相不愧為見過大世麵的,目不斜視,直接忽略了唿唿大睡的某人,徑自問道:“皇上,如今朝中大批官員位置空缺,這個人選要如何指派?”


    因著一場奪嫡,朝中不少在各個皇子黨羽的官員,死的死傷的傷下獄的下獄,以至於現在每個部門中,皆有幾個大大小小的空缺。


    冷夏唇角一勾,這就是她在下朝後,將這些人喚來的原因。


    現在這個時代,四國中對於選官製度並不完善,大多是由地方推舉和朝中重臣保薦,更有甚者,老子死了直接由兒子頂上,坐什麽樣的位置,全看你是什麽樣的背景。而且這滿朝武中,品階較高的朝臣,盡皆胡子花白,由地方一級一級的升上來,熬了幾十年順理成章的坐上了現在的位置,不問能力,隻問資曆!


    就比如在大秦,丞相左中澤的妹婿是位及禮部尚書的李成恩,這樣一個溜須拍馬的人因著大舅哥,不論能力如何那尚書之位算是坐的安穩,而李成恩的徒弟周得益,亦是在地方鐸州得了個不大不小的知縣,周得益的弟弟,那個結結巴巴的周得利,又在周城為官。


    若非李俊被冷夏給收了來,即便他依舊是當初那個飛揚跋扈欺壓弱小的紈絝子,在朝中隨便曆練個兩年,同樣能夠站上大秦的朝堂。


    好在左中澤對於大秦向來忠誠,否則絕對是一個極大的禍患,這樣的關係,一條連一條,牽一發而動全身,環環相扣,正是造成了官員結黨營私的根源!


    腦中一瞬將這些全部閃過,冷夏微眯起了眼眸,緩緩問道:“諸卿有何意見?”


    禦書房內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眾官員紛紛舉薦出一些心目中的人選,冷夏聽在耳裏,隻淡淡的笑著,早在鍾銀給她那本冊子之後,她已經將百官之間的聯係都梳理了個清清楚楚。


    即便他們沒有舉薦最為親信之人,可這七拐八彎的,總能和本身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


    就連曾經支持她上位的周寅齊代等人,亦是如此。


    這還隻是個試探,隻是少數人,見微知著,可見朝堂上其他的朝臣之間,定然也是這般。


    “此事不急,”待他們說完,冷夏垂下眼簾,遮掩住目中凜冽的寒意,慢條斯理道:“暫時先由下一級的官員替上,具體的,待朕詳細斟酌,再行指派。”


    眾人齊齊一愣,這事還不急?


    但見女皇這麽說,也並不反駁,鄭寇師再道:“其他的部門都還好說,這涼都知府卻是一刻也耽誤不得。”


    冷夏點點頭,詢問:“丞相有何人選?”


    他思忖片刻,捋著胡子慢吞吞道:“依老臣之見,永鎮知縣孔雲倒是個不錯的人選,此人才高八鬥,卻不怎麽善於交際,原是淵閣一名書,後來得罪了三皇子,被發配到荒涼的永鎮做了個知縣,這一年來為民請命,深得百姓愛戴,老臣曾與此人有過一麵之緣,是個剛正不阿兩袖清風之人。”


    說起這人,大學士齊代苦笑了下,點頭道:“是,此人是個不錯的苗子,就是那脾氣啊,倔!”


    冷夏眉梢一挑,點頭道:“就他吧。”


    脾氣倔,不畏權貴,才適合這涼都知府的位置!


    後麵又商議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待眾人方要離去,冷夏仿佛突然想起,淡淡道:“差點忘了,朝貢司需要徹查,朝中的貢茶流於民間,首當其衝便是古墨齋,此事交由大理寺督辦!”


    纖細的柳眉斜斜挑起,冷夏的眼中一絲戲謔劃過,慵懶的倚著龍椅,摩挲著下巴道:“至於古墨齋……念其初犯,其後三年稅率增加兩成。”


    原本閉著眼睛一心睡大覺的大秦戰神,烏黑的睫毛輕輕一顫,咂了咂嘴,舒爽的翻了個身。


    待眾臣退下,他頭不抬眼不睜,懶洋洋的開聲:“對於官員指派,你有別的想法。”


    這人果然是透視眼,不論她想什麽他總能第一時間看穿,白眼一翻,冷夏道:“唔。”


    她將想法對戰北烈說了,她靜靜的說,他靜靜的聽,中間一言未插,斂目思索。


    半響後,戰北烈掀起眼皮,極專注的注視著她,劍眉一挑,歎氣道:“好在你是我的。”


    大秦戰神此時的想法,真是恨不得把她媳婦從頭到腳找個包袱一包,扛在肩上躲去深山老林,再也不讓她出現在世人的眼前。


    這樣的一個女人,這樣掩飾不住的光華,他隻想獨占!


    然而卻也知道,他的媳婦,注定是要站在山巔俯視天下的女人!


    冷夏探上前去,玉臂一勾,吊在他的脖頸上,勾唇道:“唔,你也是我的。”


    若在從前,大秦戰神的身上被貼上一個女人專屬的標簽,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如今,他隻慶幸,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這個女人,並做了她的男人。


    兩心印刻,兩情雋永!


    之後的時日裏,冷夏忙的不可開交,要把心裏那個想法付諸實踐,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如今因著官員的空缺,涼都城內一時人頭湧動,四處鑽營。


    官員的子嗣親信,哪怕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無不在摩拳擦掌,想要借著新帝繼位擴大自己的勢力,幾乎齊齊準備好了采買購置,進京疏通,妄想在在朝中謀上一個位置。


    而冷夏的所作所為,必將遭到大部分權貴的反對,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雷霆萬鈞,一錘定音!


    十日後,伴隨著西衛女皇的一紙詔書,整個涼都城內蠅營狗苟的權貴們,齊齊瞪了眼。


    詔書改革了選官製度,收迴地方的選官權利,改由朝廷選派,開設科舉,興武兩試,不拘一格任用賢才,不分年齡、門弟、出身,隻要有能力,皆有入主朝堂的機會。


    苦讀十數載的寒門子弟看到了希望,而背景深厚的紈絝子們卻再也沒了出路!


    這可以說是一次新的革命,一旦朝廷上啟用了寒門學子,格局必將改變,再也沒有了世世代代的權貴,這些經由恩科選拔的人才,效忠的是皇帝,維護的是國家利益,而不是世家權貴們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極大的集中了中央的權力。


    科舉製的推出,如冷夏所預料的那般,在西衛引起了極大的動蕩,甚至是四國天下,盡皆震驚!


    三國的上位者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這科舉的利處,然而震驚的同時,三國也睜大了眼睛看著,看著西衛將會發生怎樣的動蕩,看著西衛新皇將會受到怎樣的反對,看著這科舉詔書將會在怎樣不可挽迴的時刻,默默收迴。


    果然,三日後,有些三朝老臣們日日夜夜跪在承天門廣場外,一封近百米長的聯名奏折,呈到西衛宮殿之中,洋洋灑灑數萬字,從如今一直追溯到開國之時,他們祖先的鞠躬盡瘁,總而言之一句話:反對恩科!


    而對於這些,西衛女皇不聞不問,非但沒有收迴科舉製的想法,反而在第二日加派了一條指令,在梁都城內各個地方開設了一個諫言箱,但凡對朝中任何一個官員有微詞者,可直接由這座信箱傳達聖聽。


    這些官員多年來所作所為,真正清明廉潔的又有幾個,哪個人的手上沒有個幾件肮髒事?


    諫言箱的開設,無疑是給了百姓一個訴苦的良機,然而百姓們將信將疑,卻也不敢輕易諫言。


    對於這個,冷夏和戰北烈卻沒有任何的擔憂,有了第一,就總有第二,在最初幾日的沉寂後,諫言箱內終於有了第一封信。


    當然,這一封是冷夏自己投的,有鍾銀在西衛多年,抓到些群臣的把柄不過小菜一碟。


    翌日,這封諫言信連帶著早在準備之時就搜集到的清清楚楚的證據,就擺在了被舉報的官員眼前,證據確鑿不容抵賴!


    冷夏挺著六個多月的大肚子,眼中殺機洶湧,玉手一揮,冷冷道:“午門斬首!”


    四個大字,鏗鏘落地!


    同時落地的,還有那名官員的腦袋!


    此事之後,一直持著觀望狀態的百姓們,終於敢於走出,紛紛向著箱內投出了他們的疾苦,這些證據被冷夏收在手中,合著鍾銀送出的冊子,一條條,一件件,全部徹查。


    她深深明白亂世重典的重要性,絲毫不手軟,該殺的殺、該關的關,手段之淩厲,動作之迅捷,直讓西衛的權貴們心驚膽戰,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隨著冷夏的殺雞儆猴,隨著午門飄灑的鮮血,隨著涼都城內濃鬱到揮之不去的血腥,隨著十一顆活生生的腦袋砰砰落地,朝堂上的武百官們才開始記起了……


    記起了當日奪嫡之時冷夏的淩厲手段,記起了冷夏不隻是一個孕婦,更是揮手間輕飄飄扭轉乾坤,淡然間笑盈盈素手染血,以鐵血之姿奪下了皇位的……西衛女皇!


    終於,承天門廣場外跪著的朝臣,一日比一日少。


    直到七日之後,這場因為科舉製而引起的動蕩……


    徹底平息!


    同時,西衛女皇慕容冷夏的名字,再一次響徹了整個天下!


    而此時,天色琉璃,灑下一池細碎的明媚,映照的池塘中波光粼粼,風荷皎皎,碧色如畫。


    冷夏一身寬鬆的白衣,坐在禦花園中曬著太陽。


    對麵站著四百零二人的弑天,齊齊捂著嘴憋著笑,眼睛四處亂閃著,死活不朝她看一眼。


    冷夏狠狠的翻了個白眼,嗓音危險:“笑吧……”


    嘩!


    弑天弓著身子捂著肚子,四百多人笑成一團,有的甚至趴在地上打著滾,“砰砰”垂著地麵,直接忽視了冷大女皇那黑漆漆的臉,半點麵子都不給。


    這還是要歸咎於前段時間的那次動蕩,冷夏的手段在震懾了朝堂之外,更是震懾了整個天下的百姓。


    如今一有誰家的小孩不聽話,大人直接板起臉,瞪起眼,大喝一聲:“西衛女皇來了!”


    效果立竿見影!


    孩子必定一個哆嗦,鑽到父母的衣袍底下,再也不敢瞎折騰。


    西衛女皇的名字,直接取代了孩子心中根深蒂固的大灰狼,成為最害怕的物種中第一名!


    直到弑天們歡脫夠了,怕怕的瞄了眼殺氣衝天的某女皇,趕緊列隊站好,做茫然狀。


    陰森森的目光在眾人的身上掃過,掃的他們齊齊一顫,冷夏才緩緩的說道:“今天叫你們來,是想問問你們的意願,今後打算怎麽辦?”


    弑天在上次奪嫡之後,就各自散夥迴了家,畢竟他們除了林青和李俊外,原本就是西衛的人,在這裏有兒有女拖家帶口,曾經被嚴令永世不得迴西衛是一碼事,如今大事初定,總不能還強迫他們跟著東奔西走出生入死。


    對於弑天,冷夏不隻將他們當成了手下,更是夥伴,兄弟,親人。


    眾人尚沒明白她的意思,一頭霧水,冷夏說道:“你們是我一手教出來的,能力如何我最清楚,想揚名立萬的,我會在軍中為他安排合適的位置,想歸隱市井的,同樣如此,唔,遣散費可得少要點,國庫如今可不充實。”


    砰!


    最為急脾氣的齊盛率先跪地,急忙問:“姑娘,你不要咱們了?”


    即便她已經當了女皇,他們對她的稱唿一直未變。


    冷夏翻了翻眼睛,撇嘴道:“我是為了你們……”


    砰!


    話還沒說完,彪壯的池虎緊跟著跪下,扯開嗓子吼著:“咱們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就是到了陰曹地府,咱們都隻有一個名字!”


    冷夏歎氣,解釋道:“我是為了你們……”


    砰!


    狐狸一般睿智的周仲再跪地,打斷了她的話,搖頭作委屈狀:“姑娘不要咱們了,咱們也沒法活了,等會兒迴去一人發一條繩子,和全家老小告個別,地府相見吧!”


    冷夏捂著腦袋,無奈的看著執著的四百雙眼睛,搖搖頭笑了。


    見她這副表情,周仲眼眸一閃,撚著山羊胡,樂嗬嗬的朝後嚷嚷:“都告訴姑娘,咱們叫什麽?”


    “弑天!”


    震耳欲聾的呐喊排山倒海,直衝雲霄!


    冷夏的唇角泛起清淺的弧度,鳳眸中泛起水色點點,也許是感動,也許是欣慰,她說不清此時的感覺,因為這震徹蒼穹的兩個字眼,整顆心都被填的滿滿,這不同於和蕭鳳的姐妹情,不同於和戰北烈的夫妻情,卻同樣的,令她幸福而滿足。


    “那麽以後,你們就是我的親衛,那個……”瞧著四百個笑嘻嘻的臉孔,冷夏咳嗽一聲,別扭的揮揮手,擺出副不耐煩的樣子:“都滾蛋吧!”


    切!


    “早這麽說嘛!”一片哄聲中,弑天眾人搖頭晃腦勾肩搭背,笑眯眯的轉身走了。


    冷夏眨眨眼,瞪著這群沒大沒小沒主子的東西,瞪著瞪著,自己先笑了,伸了個懶腰爬下貴妃榻,忽然……


    迎麵一陣鐵血颶風倏地撲來,狂風鼓蕩,發絲飛舞,耳邊“咻”的一聲!


    身側已經出現了一個黑影,立正站好,挺胸,抬頭,收腹,驚唿:“胎氣!胎氣啊!”


    自從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寶寶一天天長起來,腿腳開始出現了浮腫,常常覺得困乏疲累。


    戰北烈開始還隻是寸步不離的跟著,後來直接將膽子全數接了過去,大大小小的事,無不盡心盡力,每日埋在如山堆積的奏折裏,一張一張極快速的批閱,間隙處眼角時刻瞄著躺在床榻上的某皇帝,堅決保證隻要一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就能立馬蹦過去。


    隻要他媳婦能乖乖養胎,那絕對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指哪打哪!


    就連當初在大秦,都沒這麽勤快過。


    若是讓戰北衍知道,定要扭曲著一張狐狸臉,掐著他脖子問一問,你丫怎麽就這麽有異性沒人性啊!


    而今天,冷夏原本趁著他埋在奏折裏,偷偷出來曬曬太陽,哪知道,一轉眼的功夫,這人就殺來了。


    鳳眸一轉,在某人心驚膽戰的目光中,她活動了活動酸脹的腿腳,歎氣道:“再這麽憋悶在宮裏,會有產前憂鬱症的吧。”


    戰北烈眨眨眼,鷹目迷茫:“什……什麽症?”


    冷夏轉身,麵對他,正色解釋:“沒什麽大事,也就是……情緒低落……”


    戰北烈聽見“沒什麽大事”,剛吐出的一口氣,聽到後麵的四個字頓時“唿”的吸了迴去,狠狠一皺眉,這可不行!


    家規之三,王妃哀傷時要椎心泣血,悲痛欲絕,不得有麵露微笑之行為,家規之八,王妃無聊時要搏命演出,彩衣娛親,不得有毫無所謂之行為。


    不待他腦子開始思考,要怎麽娛樂母獅子,冷夏沒有起伏的聲音接著響起:“食欲不振……”


    那更不行了!


    戰北烈的眉頭已經擰成了疙瘩,媳婦吃不下,閨女也吃不下!


    “皮膚**、腹壁緊繃、水腫不適、心中煩躁、焦慮嘔吐、早產流產!”


    每說出一個詞,戰北烈的瞳孔就一收縮,臉色就一慘白,說到最後,戰北烈瞪著眼,白著臉,哆嗦著,緊張著,焦慮著……


    冷夏都要懷疑,這人不會隻聽了聽,就患上了吧?


    半響後,他可憐巴巴的望著她,弱弱問:“媳婦,你唬我的吧?”


    皇嫂懷孕十個月,也沒聽說有這什麽症啊!


    冷夏再歎一聲,神色真摯,語重心長:“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咻!


    話音還未落地,她腳下一空,已經被某人打橫抱起,圈在懷抱中朝著皇宮外飛去。


    夏日燦燦,暖風輕拂,空氣中飄蕩著荷葉的芬芳,一切的一切都那麽美好。


    皇宮上方的半空中,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相擁著,輕聲含笑的交談,順著風兒緩緩飄蕩。


    “上哪去?”


    “想上哪上哪,隻要不得那什麽症!”


    戰北烈所謂的想上哪上哪,也不過就是忽悠忽悠她的,最後兩人還是來到了古墨齋。


    門口的小廝對於冷夏印象深刻,一眼就認了出來,也沒敢上前阻攔,讓兩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一路來到後院,映入眼簾的就是五張排排放的竹榻,快要長了毛的狂風三人和牧天牧陽,正一個挨一個呈大字形平躺其上,無精打采唉聲歎氣。


    “哎……爺一進宮就進了一個月!”這是狂風。


    “哎……放著咱們在這結蜘蛛網!”這是閃電。


    “哎……咱們還想著見見偶像呢!”這是雷鳴。


    “哎……爺和小王妃也不想咱們!”這是牧天。


    “哎……你儂我儂,哪還記著咱!”這是牧陽。


    “哎……不仗義啊不仗義!”五人齊歎。


    “唔,既然咱們這麽不仗義,幹脆不仗義到底吧?”一女子的聲音涼颼颼傳來。


    “早就讓你別出來的,那麽,迴宮?”男自的聲音陰絲絲問。


    “迴宮幹嘛去?”女子奇道。


    “你儂我儂唄!”男子迴答。


    緊跟著,兩個腳步聲漸漸遠離。


    五人眨眨眼,懶洋洋無精打采的雙目頓時齊齊一亮,放射出“刷刷刷”的金光,一個高蹦了起來,那正從後院的大門拐出去的,一男一女,一黑一白,可不就是王爺和小王妃!


    嗖嗖嗖嗖嗖!


    五道離弦之箭眨眼間拽住兩人的衣角,抱大腿的,五體投地的,淚流滿麵的,哭著喊著叫“王爺”的,鬼哭狼嚎吼“王妃”的,那場麵,怎一個壯觀了得!


    “爺啊,王妃啊,咱們錯了啊!咱們長了五張賤嘴啊!”五人死乞白咧的拽著前麵的倆人,打死不放手。


    好不容易把爺和小王妃盼來了,那點大秦戰神座下五大暗衛的骨氣,算啥,算啥?


    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果然是金誠所至金石為開,果然是隻要工夫深鐵杵磨成針,五人熱淚盈眶的望著前麵倆人,一人一腳將他們踹開,然後緩緩轉過了身。


    然後……


    吧嗒,吧嗒……


    五雙圓溜溜的眼珠子齊齊掉落,咕嚕嚕滾了個沒影。


    閃電雙目呆滯,嘴巴大張,僵直的扯了扯狂風的衣角:“兄弟,給我一下。”


    “啪!”雷鳴一巴掌拍過去,拍了他個頭暈目眩,傻傻問:“你疼不?”


    閃電咂了咂嘴,呆呆點頭:“挺疼!”


    四人麻木轉頭,望著他臉上那新鮮出爐的巴掌印,自言自語:“真的疼啊……”


    “砰!”的一聲巨響,五人再次麻木轉頭,正看見從房間內走出來的鍾蒼,一頭撞在樹幹上,撞了個結結實實頭破血流!


    他踉蹌了兩步,那張從來沒有表情的撲克臉上,泛上了幾分傻氣,直勾勾的盯著冷夏那圓滾滾的肚子,然後抬頭望望天,再望望肚子,上前兩步,自動把頭往樹上再狠狠的撞了下,點頭確定:“真的疼!”


    這一聲確認,瞬間將狂風五人的魂給喚了迴來,滿臉驚恐見了鬼一樣的指著冷夏,結結巴巴:“王王王王……”


    唔,怎麽戰北烈的暗衛都這德行呢!她撇撇嘴,微笑提醒:“王妃。”


    “對,王妃!”五人點頭,隨即再次瞪大了眼:“不對!懷懷懷懷……”


    冷夏再次微笑,提醒:“懷孕。”


    “對,懷孕!”五人繼續點頭,緊跟著仰頭,望天,淚流滿麵,小王妃啊,你怎麽能不提醒咱們一聲,就懷孕了呢!


    你怎麽能不聲不響的就懷孕了呢!


    你怎麽能不給咱們一個心理準備呢!


    這麽禽獸不如的事,你怎麽幹的出來啊!


    這麽想著,五人不由得又釋然了,齊齊惆悵著望向遠方,好吧,彪悍的小王妃,自然懷孕也要是彪悍的……


    冷夏和戰北烈這些日子,一直在皇宮沒出來,關於西衛女皇懷孕的消息,百姓自然是不敢隨意討論的,再加上知道消息的三個人,鍾銀早在他們來的第一天,就收拾包袱溜了,慕二又是個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老頑童就更不靠譜了,沒事到處亂竄,玩的不亦樂乎,哪有功夫跟他們說這個。


    以至於直到現在,這大秦戰神坐下的六大暗衛,竟然全被蒙在了鼓裏,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牢騷發過了,剩下的就是興奮了,他們終於有了小主子!


    閃電眨巴著圓圓的眼睛,對著圓圓的肚子一個勁兒猛瞧,讚歎道:“瞧瞧咱小主子,就是與眾不同!”


    雷鳴難得的沒拍他腦袋,同意道:“那是,也不瞧瞧是誰的種,王爺和王妃的結晶,那能跟別人的一樣麽!”


    “沒錯,肯定比小皇子帥!”狂風虎不拉幾的應和。


    帥?


    戰北烈將這個字眼在舌尖品了品,頓時黑了臉,老子的閨女怎麽能用帥!


    奈何正沉浸在喜意中的幾人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神色。


    牧陽摸著腦袋,樂的開了花,“絕對是先皇保佑啊,咱們爺終於有後了!”


    牧天狂點頭:“等著小王爺出世,定要給先皇上幾柱香。”


    鍾蒼抹去腦門上嘩嘩流淌的血,板著明顯比平時還要僵硬木訥了幾分的僵屍臉,認真的看了冷夏的肚子一會,半響搖搖頭,頗有些崇拜的望著五人,隔著個肚皮,你們是怎麽瞧出來的?


    戰北烈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鷹一般的銳利眸子中殺氣洶湧,惡狠狠的瞪著幾人,仰天一聲大吼:“都他媽給老子閉嘴!”


    令行禁止,五人原本哇啦哇啦說個不停的嘴,立馬閉上,朝著明顯已經不爽到了腳後跟的戰北烈,遞去不解的顫巍巍一瞥。


    大秦戰神臉色烏青,狐疑的瞅了瞅他媳婦的肚子,開始認真的思索著一直深信不疑的問題,不會是個帶把的吧?


    不會的吧?


    不會的吧……


    這個念頭方一出現,立馬狠狠的丟到了腦後,自我說服,不會!


    然而腦中卻一直飄著那個問號,簡直如魔音穿腦一般,不會是個帶把的吧……


    好吧,如果真的是個帶把的,隻要是母獅子生的,他也……


    大秦戰神的心裏,竄上了幾分酸氣,不自覺的就將可憐兮兮的目光投向了冷夏,那大型流浪犬的小眼神兒,直看的冷夏心尖兒柔然,第一次泛起了咕嘟嘟的泡泡。


    他們不知道戰北烈這反常是因為什麽,冷夏自然再明白不過,輕咳了聲,拉過他的大掌,輕飄飄的試探:“萬一……”


    戰北烈執拗的撇過頭,心裏暗暗道,如果真的萬一,好吧,老子也疼他,盡量疼。


    這下,眾人全都看出了幾分門道,驚奇的瞄著他,好家夥,誰不想要個兒子繼承香火,咱們爺果然是特立獨行啊!


    扭曲的喂!


    眾人又將目光齊刷刷的落到了冷夏的肚子,再想想,如果是個小郡主,唔,也不錯!


    被這麽幾道**裸的滾燙目光盯著肚子,饒是淡定如冷夏,汗毛都立了起來,她在四周打量了一圈,柳眉一挑,陰森森問道:“沒瞧見鍾銀啊?”


    這話音落下,就算是注意力全部被“小主子”吸引了的狂風等人,都察覺出不對了,小風陰絲絲的在腦後飄著,齊齊吞了口唾沫。


    鍾蒼扯扯嘴角,迴稟道:“王妃,鍾銀早在咱們來的那天,就收拾了東西跑了,具體原因不知道,不過這些日子曾通過幾封書信,得知了古墨齋因為貢茶,罰稅兩成的事,又知道了王妃推行科舉製,近來應該忙的沒有時間,好像才放下了心,前幾天說是今天要迴來,照這時間看,也該差不多了。”


    “唔……”冷夏應了聲,鍾銀肯定沒想到,他們兩人今天會來。


    唇角緩緩的牽起,那詭異的弧度,直讓了解她的眾人,齊齊為鍾銀捏了把汗。


    兄弟,你好自為之啊!


    然後,眾人又將目光投向戰北烈,雖然不知道鍾銀怎麽得罪了小王妃,不過得罪了王爺那是必然的!


    丫的,王妃懷孕那麽大的事,竟然敢瞞著咱們,瞞著王爺,哼哼……


    想到這個,同情瞬間變成了幸災樂禍,尤其是想起,方才他們那驟然受到的驚嚇,一個個獰笑著,摩拳擦掌萬分期待。


    果然,戰北烈棱角分明的唇,扯起一個和冷夏異曲同工的弧度,鷹眸中波瀾壯闊旋著一抹幽深,綠油油的光一閃一閃,意味不明。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森森白牙,淡淡道:“快迴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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