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進軍後的第三天,早上十點過後。土倫討伐部隊第一團的戰鬥是在海拔兩千公尺的山地開始的。


    敵方以塞住山道的形式建立起工事等待。叛亂軍躲在以木材和泥土蓋成的防禦工事內,手拿弓箭和火槍,一看到帝國軍的隊伍,立刻以全力發動攻擊。


    “你們這些家夥怕什麽!前進!給我前進!”


    在十字弓箭矢和火槍子彈宛如暴雨般落下的情況中,埃拉布-薩格上尉被迫率領部下進行殊死戰。帝國軍這方的作戰非常單純,就是要靠人海戰術正麵突破。


    然而。


    “殺——”


    “嗖..嗖..嗖..龐..龐..龐”


    叛亂守軍毫無破綻,除了在高地上丟下二三十具士兵的屍體之外,帝國軍依然寸步難行。


    “混蛋,這些叛軍以前不都是農民麽?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火槍!”


    埃拉布-薩格上尉一邊謾罵,一邊仍然指揮著部下頂著叛亂軍的火力奮勇突進,然而很明顯,在弓箭和火槍的交叉火力之下,帝國軍明顯受到壓製。


    “這根本不可能衝上去的吧──”


    戰鬥開始二十分鍾後,薩格上尉以無奈的聲音如此喃喃說道……無論何時,都是前線的指揮官會頭一個察覺總指揮在推估人命時犯下的錯誤。這次薩格上尉也包括在其中。


    “為什麽不采取迂迴路線?”


    暫時撤退之後,作為中隊長的薩格上尉氣憤地詢問。


    “因為海魯特中將的命令是「大膽且迅速的進攻」,犧牲算什麽?損失是在所難免的,我們必須嚴格遵守上司的命令!”


    第一團的團長這樣迴答,同時加重了語氣。


    “薩格上尉,你所在的中隊是第一團最精銳的所在,所以最艱巨的任務也應該由你們親自完成!希望你們不要辜負帝國對你們的期望……”


    ………


    “噗——”鑲刻著鐵製箭頭的弓箭飛來,迅速將薩格上尉身旁的副官胸前擊出了一個窟窿。雖然副官沒有立刻死去,但是臨死前的哀嚎,反而對周圍的戰友最具有震撼作用。這真是很殘酷的手法。戰場的空氣中,充斥著同樣因為受傷而無法動彈的同伴們發出的痛苦和驚恐哀號。


    “不要畏縮!如此反而中了對方的計策!要像個軍人鼓起勇氣挑戰敵人!“


    縱使團長這樣煽動著士兵,但帝國軍這方的損害當然不是起因於士兵們勇氣不足。看在被推向最前線的薩格上尉眼裏,真正的原因可說是一目了然。


    ”就說不可能啊…………!沒看到對方在斜坡上突出了這麽多的火槍了麽?”


    抬頭一看,土堆鑄成的工事後方,是叛亂軍黑壓壓的火槍手小隊。從槍口中接連發射出的黑火藥一旦打中士兵,往往會在突擊步兵的鎖甲上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火藥的氣息極盡暴虐地在身體上彈跳滾動,嚴重時甚至一擊可以波及到二、三人。


    就算普通士兵也能看的出來,這些叛亂軍使用火槍絕對不是在盲目射擊,這些帝國遺民們運用武器幾乎達到了最佳的效率。


    射程太短、裝填麻煩——這些火槍的缺點被廣為人知。然而今天,叛亂軍在高處布陣後再配置火槍手,迎擊意圖攀上斜坡的敵人,同時,使用弓箭兵在火槍兵裝填的瞬間射擊。這二點,很好地彌補了火槍距離短和裝填麻煩的缺點,而且讓「瞄準敵人射擊」成為簡單到讓人驚訝的事情。


    本來,火槍隻有在近距離使用才能得到最大的效用。然而如果是在斜坡上迎擊敵人,這動作卻會變輕鬆。因為隻要事先設置火槍兵的位置並和斜坡角度平行,敵人又隻能爬著斜坡往上攻,之後就再也沒有必要調整角度,射出去的火藥會把直向排列的敵人一口氣解決。


    迎擊方根本不需要瞄準,隻要一直持續射擊就能夠打倒大部分的敵人,至於少數漏網之魚隻需用弓箭收拾即可。


    薩格上尉他們目前身處的狀況很接近這種理論。即使想用兵力上的差距來壓倒對方,但總之目前敵方火槍兵的攻擊過於激烈,當然不可能有多少人敢成為在這種死亡坡道上往前衝鋒的勇者。


    另一方麵,判斷以木材和泥土鑄成的工事應該怕火,帝國弓箭兵正試圖把火矢射進對方陣地。


    然而,由於是逆角度,帝國弓箭手的射程比敵方的弓箭手更短,因此為了實行這作戰必須衝進槍林箭雨裏,能辦到這一點的勇者也很少。前列的士兵心生畏懼,而這份膽怯轉瞬之間就會傳播到後方。


    “我方也派出火槍兵!隻要用遠程兵種支援步兵突擊,條件就一樣!”


    失去耐性的團長如此大叫,但當然這指令是個錯誤。目前情勢,除非能解除敵我雙方各處斜坡上下的狀況本身,否則彼此的條件絕對不會變得相同。在最初勉強執行正麵突破的那瞬間就已經確定帝國軍這方會落於下風。


    然而,即使想法錯誤,命令還是命令,軍隊裏的下級必須服從上級。薩格上尉既然是中隊長,就有義務協助同一團的戰友一起衝鋒。


    ”要突擊了,跟著我別落後!”


    薩格上尉不虧是獲得【巴伐利亞之虎】稱號的男子,手持防禦用的盾牌,首當其衝第一個衝了上去。


    ”……嗚……啊!”


    一枚火槍彈不偏不倚地擊在了少尉的手臂上,噴出的獻血迅速染紅了男子的身軀。


    然而,沒有後退,甚至沒有一絲停頓,薩格上尉仍然像猛虎一樣向前衝鋒。


    周圍原本因為害怕而勉強跟著的士兵,看到他們指揮官勇往直前的態勢,也迅速拋棄了膽怯,頂著弓箭和火槍的射擊向前突擊。


    “小心……!隊長!”


    一名士兵邊說著,邊使用全身的力氣撲向薩格上尉。


    “啊……”


    晚一瞬飛來的火槍彈直接擊中這名士兵的身體,黑火藥的攻擊直接擊穿了身軀,待到薩格上尉將受傷士兵拉入一旁的岩石後方之時,士兵已經完全沒有了唿吸。


    “可惡——“薩格上尉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表示憤恨。


    “到底怎樣才能突破上去……”


    雖然薩格上尉這話並沒有什麽特別意思,不過很奇妙的是,從這時候為界,敵方的攻擊開始變弱。火槍的攻擊密度降低,弓箭的射擊也變得斷斷纊續,最後終於完全沉默。


    不明白對方為何在這時候減緩攻勢的總指揮覺得很不可思議,不久後他聯想到原因,打心底發出喝采。


    “太棒了,那些家夥耗盡火藥和箭矢了!你們快點給我衝!”


    士兵們帶著半信半疑往前跑,之後真的沒有遭遇任何抵抗。或者該說,土堆本身也成了擺設,後麵完全沒留下活著的敵人。


    敵方應該是在遠程武器彈藥用盡的時候,判斷這是阻擊戰結束的好時機並展開撒退吧。因為沒有機會將受到的待遇迴敬給對方而感到不甘心的指揮官狠狠咂嘴──這些叛亂軍逃走的速度真快。


    “派出追擊部隊!敵人應該還在附近!”


    戰鬥結束後還來不及喘口氣,收到新命令的追擊隊出發……然而敵方大概是靠著當地居民獨有的地緣優勢而分散逃離道路,士兵們的努力隻是白費力氣,結果追擊行動就在無法捕捉任何人的情形下結束。


    “那些家夥真讓人火大……!……算了,總之,我等在第一戰中獲得了勝利!這很確定!”


    和幾乎沒有人命損害的敵方相比,帝國軍方的死者共二百五十七人,傷者則大約是十倍。沒有俘虜任何敵人,當然也沒有獲得任何關於敵方陣營的情報。


    然而,在帝國軍土倫平叛史的戰役記錄本上,這是確確實實的第一次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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