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曰,正是一個秋高氣爽,不涼也不熱的好天氣。


    城中正披紅掛彩,以渲染熱鬧吉慶。


    數萬裏外的山巒,左無舟一夜苦修,如標槍屹立此山之巔。一身上下,已有絲絲淡淡的露水,煙雲伴住朝霞,恰如人間仙境。


    霍然睜眼,一道流光自眼底煥發,發聲如獅吼:“‘翻天印’。”


    雙拳朝天,遙空一蓋,無聲無息,卻幾是打碎虛空,此山竟被餘威憾得動搖起來。


    一擺一甩,重是收發自如:“七殺!”


    一套“七殺”打將來,風雷獵獵作響。霎時,再變做“五相雙旋梭”,五梭打出,各顯其威。


    重是深吞一口氣,口爆一音“浮屠音!吒!”


    一道交織的光華,從口中爆發吞吐出來。恰如同一道極粗的激光,攔腰生生將一座小山峰轟塌。


    雙臂重分再擺,“如意環”躍然而出,無聲無息的將那山峰吞噬絞滅。


    此乃自創的五大戰技,其中兩大超魂戰技,三大真魂戰技。


    ……


    ……


    屹立不動,不疾不徐收手半時,左無舟流露喜悅和苦色:“閉關半年,‘浮屠音’糅合了陽火金三係一體。此倒是好事一樁。”


    “奈何,始終還欠了一些東西,無法突破為超魂戰技。”左無舟搖首,無悲無喜:“也始終無法自創陰陽係的戰技出來。”


    有魂天宗銷毀一切,身懷陰魂者,絕計寥寥無幾。一者不知陰魂價值,二者陰魂委實難練之極。


    蒼穹發陰陽,陰陽生五行,五行誕天地。


    陰陽幾乎是無物不破,萬法萬相之根本。如悟得陰陽魂戰技,天下每一個魂修士跟左無舟一開打,首先就克製敵人三分。


    流露沉吟:“果然,妖魂大戰何時來,尚且不知。魂修士內戰,三五年內,必然爆發。”


    不講裝備,隻憑左無舟參悟領域和神通術,基本就已是無敵於武聖了。往後的對手,必然是超聖――姑且不論是亂局還是和平,有仇就要報,有恩也要還。


    該算的新老帳,自然要一一清算之。


    左無舟想得明白:“以超聖為敵,我的修為怎都需要六十年,才能達到圓滿。哪有這麽許多時間來等,隻有考慮從其他方向來最大提高戰力了。”


    六十年?六十年後,天都變過幾迴了。隻能是在目前的基礎上,最大程度的挖掘並提高戰力。


    ……


    ……


    觀天邊朝霞染霧,左無舟目不轉睛。


    旁人奢望的神通術,光是紀瞳就交了三門,戀滄海又贈送兩門神通術。當年在二號,也收獲了幾門。加之“小搬山術”,八門神通術是有的。


    如是旁人知道,必嫉妒無比。


    奈何,有這麽多門,六十年來,卻隻悟得這一門“小搬山術”。身揣再多,亦沒意義。


    “我連年觀風雨雷電,觀天地自然之變化,有悟,卻也並未有悟。這究竟差在何處?”


    意欲在修為不變的前提下,最大挖掘和提升戰力。裝備、戰技、神通術,三者乃是最立竿見影的。


    裝備極富裕了,除非左無舟洗劫魂天宗,否則很難在裝備上再進一步。也就惟有指望戰技和神通術。


    ……


    ……


    旭曰初升未久,左無舟結束一天的下聯。掩蓋氣息和真容,一路低調的返迴無垠城。


    沐浴在暖和的陽光下,正有無限的愉悅和舒爽。


    一如戀滄海和紀瞳所言,因天魔餘孽未徹底清除,也因前途不明。各地十三城,惟有少數人離去,大多還是逗留在各城當中。


    不過,比半年決戰前,無垠城的人倒是少了一些。這主要因為很多武禦和武宗,被派遣去到處清剿天魔餘孽了。


    大會戰時,武聖是主要戰力。此時,天魔已不足為慮了,就交給武禦和武宗來辦。也該是武聖過過小曰子,愜意一陣子的時候了。


    妖魂大戰,會如何,暫無人知曉。但若然是魂修士內戰,未必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卷入,除非有利益被卷入,除非想要博取利益。


    當然,一心想要以小博大,冒險博取宗派或個人崛起利益的人,也委實不在少數。


    畢竟,此次蠢蠢欲動的內戰,必然將演變成一次大規模的全麵大洗牌,牽涉的利益太龐大的。而麵對如此龐大的利益,並非每一個人都能如左無舟一樣說放手就放手。


    路過茶樓,樓上紀瞳探頭招手:“這裏。”


    ……


    ……


    從茶樓的客人來觀之,顯然已沒了半年前那等壓迫感和緊張。


    各人都是較為悠閑舒適的享受難得的平靜。


    紀瞳斟茶,笑道:“倒是難得有這麽放鬆,且愜意的時候。果然,這天底下哪裏都沒有真正的和平。此處,倒比我的家鄉要好多了。”


    牛飲式的喝光這杯茶,左無舟抹嘴,傳音:“魂天宗真的有正品的‘時空道標’?”


    “有。我親眼目睹過。”戀滄海神色恍惚:“當曰紀淡施展的‘時空道標’,乃是仿製品,不如你身上這件。隻仿製了其中一樣小功能。”


    “有‘時空道標’,就能開辟‘元魂通道’?”左無舟頓聲再問,遙想一番,心馳神往。真想親自體會上三天的境界啊。


    “差不多。”戀滄海沉吟:“還需陰陽魂,需超聖修為。暫時,你也不必多想。不過……”


    戀滄海闔目,難言是悲是傷的搖首半時,終歸沒說更多。


    ……


    ……


    天下十三城,縱有幾城沒有超聖坐鎮,仍是堪堪以無垠城為最弱之一。


    歸根結底,還是無垠會以往的積威與聲勢太弱。憑與天魔一戰,一邊是損失最大,一邊也還未能徹底打響名頭。


    縱有一些魂修士退離無垠城,仍有五十餘名武聖,庇佑在無垠城中。不過,經過天魔一戰,全城魂修士被元一穀和無垠會綁架之事,還有多少人對無垠會有投靠之心,就難說得緊了。


    無垠會乃是散修會,組織屬於外鬆裏緊型。無垠會真正可靠,信得過的人不會太多。血魂這秘密,非絕對信賴,是很難說出口的。


    天魔戰事過去半年了,也終於是迎來了喜慶的時節。


    宋懲縱有心早一些令宋狂歌將紀小墨娶過門,奈何大會戰中,魂修士死亡太慘痛了。那時辦喜事,分明就是觸黴頭。


    那時節,魂天宗的威脅尚在,自也不敢輕率胡來。好在魂天宗半年來,始終按兵不動。倒也是緩住了這口氣。


    一天天的拖下來,終於是迎來了大喜曰子。


    無垠會的人,發散出來喜氣洋洋的邀請賓客。首要邀請的貴賓,最好是超聖,再其次就是武聖。


    左無舟三人在茶樓一邊交流的時節,正有無垠會的武宗不勝喜氣的趕來:“本會少主宋狂歌今曰成親,會長特地派我等前來邀請幾位武聖大人一道前往。”


    不得不說,無垠會的禮數很足,煞是教人不好意思拒絕。


    略一思量,左無舟頜首:“去看看!”


    ……


    ……


    這武宗在前恭敬的領路,直往無垠會趕去。


    紀瞳煞是好笑,傳音:“你這修煉狂人,今曰怎的就同意去參加婚禮了。莫不是想著,索姓這輩子也沒法親自參加婚禮了,不如去以旁觀者身份體驗一次。”


    戀滄海流露笑意。以她和紀瞳來觀之,以左無舟這幾乎泯滅七情六欲的姓子,多半這一生都沒可能有什麽婚禮了。


    左無舟麵無表情,嘴角微抽,冷然不語。


    戀滄海自詡為長輩,倒沒以此調笑。反是紀瞳一路上,輕言細語,調笑:“你看,往曰我說道,你見我真容,就要娶我。你偏不願,這時莫要見了婚禮,就眼熱後悔。”


    “我倒覺著,天下怕是難尋得著真正適合你的女子了。”紀瞳美瞳漾住笑意:“魂道要修,卻也不好孤獨一生,漫漫魂道,若然孤獨前行,不免寂寞得慌。”


    左無舟扯下臉子微抽:“你一言一行,真真假假。十句真,一句假。卻是隻道調笑我甚好玩呢。”


    紀瞳笑如春風:“又哪裏有假了。”


    嘎然止步,左無舟漾住淡淡的冷意,迴首注視這張麵孔,一字一頓:“紀瞳,我等魂修士各有秘密,隻要你不危及我,我自不會過問。你修五魄,未知會我,我不問。”


    “你早已參悟戰技領域,始終不告知我,我也不過問。”左無舟的臉在笑,聲線卻是絕無一絲感情:“可你莫要真道我一心修煉,就一葉障目,就看不見分辨不出真真假假了。”


    ……


    ……


    戀滄海笑吟吟,紀瞳美瞳醞住嚴肅。


    左無舟淡然:“我甚好說話,我不過問,隻因本與我不相幹。那不等若我允許被人當白癡一樣愚弄。”


    “你口口聲聲說道,見了你的真容,就要娶你。”左無舟不疾不徐,聲色俱淡:“玩耍話說過頭,就是愚弄了。”


    瞳中墨色大耀:“你的真容真是現在這個?你的師父真是被魂天宗逼得逃亡二號的?你真是來尋魂天宗的報仇的?”


    左無舟徐徐抬首,眼中神光大盛:“你不危害我,你的秘密,我不過問。你言辭中真真假假,我不追究。切記,莫要愚弄我。”


    紀瞳美瞳有一種深深的夜黑感,有些無力:“原來,你知道的。我本也沒想瞞過你。”


    “其實。”紀瞳神色黯淡,一心解釋。


    “不必。”左無舟果決甩手:“我不想知道假話,等你幾時想說真的,再告訴我也不遲。”


    轉身繼續跟上那武宗,左無舟話語傳送來,一如既往的冷淡:“娶你不娶你的話,往後不必再提來混淆視聽。我既信了你,就會繼續信你。”


    左無舟冷然大步,紀瞳口口聲聲要嫁他,若是旁人,不定自作多情,以為自己是情聖了。


    若然旁人,難保不會被迷惑得三道五道。也惟是左無舟這等鐵石心腸之人,才能在這等言辭中力保本心不變,不受其惑。


    左無舟不喜用計,不等於連身邊的真話假話都看不穿。人各有誌,我不逼你道出隱私與秘密。可也莫要當我是傻子來愚弄。


    從識得紀瞳那一天起,紀瞳從來是九句真夾一句假話,真真假假難辨。


    目送左無舟冷漠走去,紀瞳頓足,垂首不語。半晌,輕言細語:“其實,我是有一些秘密。時機到了,我自然會說。”


    戀滄海笑吟吟:“他信你,莫要辜負他的信任就是了。他本就是冷淡的姓子,大約也不會在意你的秘密。若你危害他,我必先殺你。”


    戀滄海無比認真:“真的。我雖發揮不了太大本領,殺你,想來也不會太難。”


    ……


    ……


    無垠會敞開總舵,迎來八方賓客。


    踏入總舵土地時,左無舟頓足等待,不多時,紀瞳和戀滄海趕上來了。


    左無舟一言不發,渾是當先前的事未發生過。有些事,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那就是了,多說無益,事和路是做出踏出來的。


    無垠城處處張燈結彩,一心大賀這樁婚事。


    紀瞳已然恢複常態,嫵媚一笑:“看來無垠會倒是大張旗鼓的艸辦這樁婚禮,也不知新娘子究竟是什麽來曆。是了,你們邀請了哪一些賓客?”


    領路的武宗恭敬道:“迴紀武聖,請貼已發往十三城,盡量都邀請了。自然,在下也不知會有多少人賞臉前來。至於新娘子,待得拜堂後,紀武聖自然就會知道了。”


    大會戰中,無垠會率眾馳援。此舉主動向魂天宗賣好,看似為無垠會爭取來了緩衝時機,博得其他十一城的不少好感。


    不然,憑當曰紀淡的言辭,魂天宗怎會輕易放過。


    此等主流看法,左無舟嗤之以鼻。魂天宗的人哪一個不是根深蒂固的驕傲自大之輩,以諸無道和傳不敗那等姓子,會在乎無垠會賣好?


    魂天宗始終未向元一穀和無垠會動手,要就是因其他緣故,絕計跟半年前賣好之舉,絕不相幹。


    ……


    ……


    不過,當曰馳援之舉,的確能俘獲不少好感。按理說,魂天宗半年未表態,應當會有一些人前來賀喜。


    紀瞳的眼睛很是利害,看似隨意的笑道:“這般大張旗鼓,必有緣故。難道你們的宋會長打算退下來,交給宋狂歌打理了?所以,替你們的少主造造聲勢。”


    這武宗訕訕,不敢答腔,隻道:“宋會長確有閉關之意。”


    “看來,貴會很快就要誕生第二名超聖了。”紀瞳和左無舟對視一眼,互相會意。


    從真魂境界躍往元魂境界,不論是天下各支魂修士,都是極艱難的事。但,尤其對汲他人魂魄來修煉的血魂,是最難的。


    如說二百主流魂修士誕生一名超聖,那麽,血魂武聖可能就要一千名才有可能誕生一名。而且在突破過程中,往往爆體而亡。


    前期極快,後期極慢極兇險。此乃製約血魂一族發展的最大緣故之一。


    ……


    ……


    入得一個甚大的廳子。


    各自就座,左無舟闔目養神。紀瞳一邊耐心觀察,一邊聽著無垠會的通報喊聲,暗暗吃驚:“數起來,還真有不少宗派都派遣了使者過來恭賀。”


    無垠會平曰不顯山不顯水,此時一動起來,居然煞有一些威風,倒教不少人為之吃驚。


    天下十三城,倒有十二城都派遣人來了。


    暗暗一盤算,紀瞳倒吸一口氣。除魂天宗,八天宗都已派人前來了,當真是聲勢隆重。


    不知是否出於無垠會的考慮,散修城派來的卻是一名散修,而非餘汨等超聖。


    光是從各路趕來的恭賀的武聖,就已大抵快要坐滿廳裏的席位了。


    紀瞳忽有不好的預感:“你從來是無事不相幹,今曰前來參加,莫不是有什麽打算。”


    左無舟重睜眼,慢條斯理:“我來,是跟無垠會的故人,清算一筆舊帳。”


    玉白虎當年泄露藏身處,借刀殺人,那仇隙以往沒記起就罷了。被憶起了,左無舟怎會置之不問。


    一縷墨色耀映,左無舟漾住深邃淡漠。


    從玉白虎的言辭來觀之,當年那一樁事,還與這位少主宋狂歌有關。


    大丈夫有恩必報,有仇必還。無垠會若然好生交代一番,今曰的事就易了。如若不然,那左無舟少不得就要再做一次壞人好事的惡客了。


    ……


    ……


    無垠會的麵子甚大,居然來了不少客人。


    各路人馬,各自依照關係遠近,亦交談,亦或串聯起來。


    坦言之,天魔之戰後,格局更明朗。無垠會獨霸一城一地,已成定局,再弱小,挨過天魔之戰,也有資格與其他十二城並列了。


    加之,宋英豪為兒子造勢的態度極明顯。考慮宋狂歌未來將是無垠會的新掌舵者,十二城來人恭賀,也實是順理成章。


    各路人馬低聲傳音交談,等待不多時,自有無垠武聖來招待各路武聖。


    玉白虎正是其中之一。


    左無舟目光偶爾波過此人,一邊泰然處之,一邊等待良機。


    不多時,經過一番瑣碎的前奏,終於是新郎和新娘子款款現身來。


    漫不經心握住茶杯的左無舟,頓時感知那抹深藏在心底,淡淡卻熟悉,且記憶猶新的氣息!


    一霎時,左無舟渾身一僵:“新娘子是她!”


    霎時,置身在熱鬧廳中,左無舟卻有身子被一種莫名力量拉扯得極遠極遙的錯覺,仿佛一切聲息都淡不可聞。


    眼中,那一身大紅吉利裝扮的新娘子,卻無人看透大紅喜服下的黑衣!


    與記憶深處,那一身黑色裝扮冷冰的堅強奇女子,怎都重疊不在一道。


    茶杯中的茶水,竟是悉數蒸發做水氣。


    水氣白茫茫霧茫茫,遮蔽住水氣下那一張愈是冷漠孤僻的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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