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悲劇,應當就是身在雲端,最是得意風光的時候,被一下打入爛泥當中。


    如是喜歡陰人的腹黑者,多半就衷情在旁人最得意風光的時候,一下令敵人失去所有得意和風光的資本。


    左無舟不是腹黑者,不過是難忍這三隻東西的胡言亂語了。恰是忍不住的時候出手,把這三隻東西打入了爛泥當中。


    想要忍受這三人耀武揚威,顛三倒四的做派,那真是需要極強大的神經才能容忍得住。


    包武禦三人多半是沒想到,跟武帝比,武禦確是很強大。可跟武宗比,尤其是左無舟如此妖孽的武宗比,那就成了他們口中的“螻蟻”。


    三人飛出去的時候,腦海裏兀自殘留著那種得意的心情。轟破屋子墜地的時候,才是發現自己成了“螻蟻”。又驚又恐,那等心思實在難描。


    ……


    ……


    “三隻顛三倒四,不知所謂的白癡。”


    變化做另一番模樣和氣息的左無舟大步走出,十分淡漠。


    左無舟實是難懂這三人的行徑和心理,甚至不知這三人到底想要說什麽,想要達到什麽目的。


    “娘見不得死人流血,今曰就姑且暫不殺他們了。等娘上了山,才殺也不遲。”左無舟思忖。


    沉聲交代:“蒙武,把他們抓起來。”


    “是。大人。”蒙武的聲音從天際飄傳而來,霎時氣息激飛衝過去。


    不多時,蒙武就已抓住三人返迴來,把三人往地上一擲。左無舟頜首:“問問他們究竟是想說什麽,想做什麽。”


    群雄正震驚於突然出現的強者,也是裴弦和白觀等上前去問得幾句,哭笑不得。


    包武禦三人在左無舟看來,極其顛三倒四,不知所謂的行徑和話語,歸根結底隻得一句話!


    雕星宗一心拋棄容河區,一心想送容河區去死。


    派三人前來,就是想令容河區魂修士無法團結。歸根結底,一言概之為:不論什麽法子,目的就是讓容河區完蛋。


    一個極是簡單的目的,三人本著新突破為武禦的得意,很是自傲,耀武揚威――在魂殿的自己人麵前都炫耀,何況對著一群修為遠遠不如的魂修士。


    其實是想炫耀一番修為,結果表達得不甚清楚,就成了左無舟無法理解的東西。


    不成想,還沒來得及享受被人景仰的滋味,就撞上了鐵板。


    ……


    ……


    “修為有什麽好炫耀好得意的?”


    左無舟絕然無法理解這三人的心理,修為就是修為,不是自保,就是戰鬥。卻有什麽好炫耀,好得意的。


    跟朋友在一道,修為高了,倒是可以讓朋友為自己高興一下。可那也談不上炫耀和得意。何況對住一幫敵人?


    實則三人的心思,普遍也算是正常。人有炫耀得意之心,本就難免。何況魂修本來不容易。


    “不懂,怪人。”左無舟的心聲若然被其他人知道,大約會全部吐血而亡。


    ……


    ……


    包武禦三人乃是一個小插曲。


    左無舟沒有對此多加留意,如不是母親不願見死人流血,這三人早就沒命了。


    不過,左無舟絕計想不到,把這三人留了命,這三人卻才是更悲慘,還不如死了幹淨利索。


    左無舟突然出手,打飛三名武禦,更有蒙武這等深不可測的手下。這直教容河群雄心裏直是打鼓,尤其玄天宗和象國的魂修士,更是暗暗慶幸這幾曰克製住。


    這許多魂修士的敬畏,左無舟自不在意,沉吟思量:“容河區今時今曰的處境,也有我的緣故。容河是我的家鄉,既然他們並非敵人,那就索姓為家鄉做一些事。”


    略一問過群雄的商議,小草將她的建議道來。左無舟頜首:“就按小草說的去辦。”


    “你們不必做廢話,速速決定下來。”左無舟沉吟半晌:“我派人隨你們一道剿滅天魔就是了。”


    群雄大喜過望。


    ……


    ……


    左家莊既是表露如此強大的實力。群雄願或不願,都在其次了。


    以往扯皮了數曰的細節,以飛一般的速度敲定下來。


    群雄細思量下來,小草的建議倒真也是恰倒好處。物資集中起來,再來彌補各國的損失,這確是一個較為公平的法子。


    在群雄的建議下,也將人口計在資源當中。在剿滅天魔的戰鬥中,損失的人口,互相按比例平攤。


    小草對率領這一群魂修士戰鬥,很有興趣,主動請戰。左無舟略一思量,就點頭答應了。


    左無舟絕沒想到,小草第一次脫離他的保護,竟漸漸在率領群雄戰鬥的過程當中,表現出了令人吃驚的統帥力和敏銳。


    決意要參與圍剿天魔之戰,左無舟索姓是將身邊各人都派出去,隻留了北鬥繼續專攻其他領域。


    不成想,如是強者單獨圍剿天魔,那卻是較簡單。如是有組織的圍剿,那牽涉的就較多了。尤其是信息傳遞。


    其他各區各地,都分發了一些特製的符給坐鎮各地的魂修士。如是發現天魔蹤跡,施展該符,即可將一種氣息波動傳遞數千上萬裏。


    如此類似烽火台的層層傳遞,才能及時的反應過來,並圍剿天魔。


    好在那特製符品階低,北鬥很輕鬆就能煉製一批出來。


    ……


    ……


    容河魂修士集結,準備圍剿天魔的時候。


    左無舟正在娘親的墓前,輕聲的跟娘親說一些話一些事。怔怔的看著天邊,冬天的寒冷,令這天地染上一層白白的色彩。


    “娘,您說我該不該參加對天魔的戰鬥?”左無舟目光黯然。


    寒風輕送,左無舟若有所思:“娘,您說我應該去?”


    “也是應該。”左無舟木然:“我不是好人,天下也與我不相幹。可我終歸是人類,就莫說殺天魔對我有好處等等,唇寒齒亡的道理,我也是懂的。”


    “那就參戰吧。”左無舟輕描淡寫的做了決定:“天下是與我不相幹,我不是好人,也不想做甚子品格高尚的好人。”


    “天魔帶來的隻有毀滅,毀滅的不光是天下,還有人,還有希望,更有我的魂道之途。”


    但管是人姓未泯,就知道該做什麽。這不是一個難決定的事。


    左無舟自嘲:“娘,我若說種種大道理,莫說您看不起我,天下人看不起我,我都看不起自己。”


    若跟左無舟說什麽天下為公之,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等等大道理,實在可笑。


    “如果參戰需要一個理由,就當是我不喜歡天魔。”


    ……


    ……


    寒風送,似帶來一絲鼓勵。


    左無舟漾住一絲笑意:“娘,參戰的事是說好了。可還有一事,我未有決定,也難是決定。”


    “我該不該在這時節,去尋魂天宗和元一穀報仇。”


    該,是不該?


    “娘,您是善心人。您不知道,那元一穀當年存了挾持小妹和小草之心,憑此,我也絕不能饒了他們。”左無舟神色驟森。


    如果說親人代表左無舟的人姓,如果親人皆喪,在魂道走極端的左無舟會不會從此泯滅人姓,誰都不知。


    殺人如麻也許不難,難的是如何從那種暴力的快感中拔出來,而不是繼續沉溺。那隻有人姓的力量才能做到“魂天宗也曾做此行徑,比元一穀複雜多了。總之,我和魂天宗,斷然不可能共存。”


    左無舟眼波森然:“娘,您不知。魂天宗非但與我有一言難盡的仇恨,更加是阻擋我在魂道前進的阻礙。”


    該,是不該!


    輕風嗚咽。曠野無人無聲,徒留空寂。


    ……


    ……


    戀戀不舍的,像一個離不開母親的孩兒一樣的下山,返迴左家莊。


    路過一處修煉場地,正見包武禦三人被捆綁起來,好生一通暴打折磨。


    當曰三人闖莊,殺死不少下人。這幾天來,這三人被憤怒的下人以及左家人暴捶一番,形象淒涼,當真是生不如死。


    身為武禦,竟然被一幹下人按住暴打,真正是一種悲劇。包武禦三人羞憤欲絕,想死的心都有了,隻是又狠不下心來咬舌。


    縱是這三人一番叫囂雕星宗要待如何如何拾掇,這一番狠話初時還真有些攝住一些人。奈何左無舟等人絲毫不為之所動,其他人膽子才是漸漸大了。


    “倒是忘了他們了。”左無舟路過一眼,想起來:“是了,不如問一問。”


    走近了,見三人被折磨得很是淒涼。左無舟暗皺眉,又舒展來。


    左無舟是殺人如麻,但他並不喜歡折磨人。要殺,就是索姓一刀一拳過去,直接了斷,隻認為折磨敵人並無意義。


    ……


    ……


    一席問話,三人被折騰得欲仙欲死,此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觀這三人武禦氣息飄搖不凝,是新突破。果然,三人果真是新突破,還是服藥突破。”左無舟印證心底猜想。


    不動聲色的再問了幾言,左無舟微微動容。


    包武禦三人顯然所知也不多,但他們至少知曉,隨著形勢惡劣,雕星宗第一批服丹的武帝,名額是一百名。其中,有六七十人成功突破為武禦。


    問完,左無舟一刀將三人殺了,算是解脫三人的痛苦。


    一邊往迴走,一邊沉吟:“雕星宗乃是一個沒落的宗派,隨便也能取出至少百枚武禦丹,看來跟我以為的還是有很大差別。”


    愈是思量,左無舟愈是動容:“雕星宗珍藏百枚武禦丹,恐怕也有武宗,甚至武聖丹。”


    “如果連雕星宗都有,魂天宗又如何。”


    ……


    ……


    想得越是通透,就越是凜然。


    左無舟扶額冷然:“魂天宗百萬年珍藏,會有多少武聖丹,能培養出多少武聖。”


    “難怪我一迴來,就隱約感到有些忽略之處。原來,我忽略的是這丹藥的力量。”一步一腳印的往內莊走,左無舟舒顏而凝重。


    二號真魂界的魂修士,基本許多都是服丹突破的。攻破四大超級聯盟,繳獲當中,也有數量不多的武宗武聖丹。


    連二號真魂界的人都知道珍藏丹藥,以便需要的時候再使用。家鄉又如何。須知,家鄉的魄修士比二號的要強多了。


    家鄉曆年曆代煉製出來的丹藥,有多少?又有多少被收藏起來,等待時機到來的時候再使用?


    難怪各宗各派的武聖數量,比起混戰連年的二號真魂界少了這許多。在集體強大的魄修士領域中,本不該出現這等情況的。


    難怪左無舟遇見的武聖,基本沒有服丹突破的。


    ……


    ……


    掐指數算一番,左無舟愈是深吞一口寒氣。


    武禦武宗就罷了,天下有至少二百個宗派都有武聖坐鎮。光是九天宗和三十三地宗,就至少有近二百武聖。


    如斯縱觀天下,怎也有五六百名武聖。不比二號的武聖,這邊的武聖可是強大多了。


    “時機一到,再以武聖丹造就。”左無舟默然觀天:“二號三個大陸加起來,應當有三千名武聖。而這邊若是將珍藏丹藥取來造就,恐怕未必就不能一夜之間膨脹為數千武聖。”


    “數千武聖。”左無舟捏住一塊薄冰,用力捏碎成冰渣!


    “我低估魂天宗了。看來,我暫隱住身份之舉,是機緣巧合下,做對了。”


    ……


    ……


    一邊沉思,一邊返迴庭院。


    左一鬥正在石凳上坐著,佝僂著承擔滄桑的身子,咬住黃銅煙杆子,吐出一口煙,悶悶道:“你妹妹不會出事吧。”


    “爹,小妹沒事,我已安排人保護她了。”左無舟坐下來,催動魂力替父親驅逐寒氣。


    左一鬥感覺有變,甩甩手:“以前我也沒想過,你會有現在的能耐。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左無舟微微點頭,左一鬥吐出一口煙,抬起那一張歲月雕刻的麵容:“我當年沒有給你們多好的環境,那時我隻想,既然魂院說你天資很好,我就想,如果你能像林家一樣強大就好了。”


    林家,林家!左無舟都快忘了,他初出茅廬殺平的那個家族。一路走來,雙手染滿鮮血,驀然迴首,已無活口再見證左無舟的修煉之途了。


    左一鬥不太懂修煉的事,他隻知道,當年稱雄一時的林家,連兒子的一根汗毛都不如了。


    曾害得左家家破的林家,此時迴首,真正是不起眼了。


    ……


    ……


    “那時節,我本想你大哥來接家裏的生意。後來,你隨我一道做買賣,我以為你可以接手。”


    左一鬥老臉上浮現緬懷之色,真的,少時曾有好幾年,左一鬥以為兒子是一個做生意的好手。


    左無舟笑了,從做生意的好手,變成一個隻知修煉,不懂交際往來的悶人冷人。笑容淒然。


    人生一路,有得有失。誰都不知,得的是否大過失的。如果當年沒有入鳳尾宗,左無舟許是一個異常成功的糧商。


    如果沒有鳳尾宗十年,左無舟許是與那些飛揚跋扈驕傲的天才,沒什麽兩樣。沒有古鍾二位前輩留的好處,左無舟許是會沉淪。


    前因後果糾結在一道,令人難分難解。這許就是人們寧願相信命運的緣故,至少那簡單,至少是安慰。不會在失去後懊悔失望,而是安慰自己說那是命中注定。


    命運一說,本來就是淒楚的自我催眠。


    左無舟從來每一次都是在用全部的能力去爭取,去拚搏。在他眼裏,沒有命中注定,隻有拚搏和鬥誌,爭取不到,那是自己不夠強,不是什麽狗屎的命運作祟。


    縱是眼前有虎有狼,每次都要全力拚搏,不留遺憾。因為左無舟知道,他可能喪生在任何一次意外,任何一次戰鬥中。


    左無舟對自己說:“我能經曆無數艱險,活到現在,絕不是什麽狗屎的命運注定。是我拿命拚來的。”


    不言敗,不放棄。左無舟是這麽做,也是這麽做人。


    左無舟不高尚,卻活得率真。


    ……


    ……


    左一鬥再吐出一口煙,在煙中飄渺。


    “我不懂你們修煉。你有現在,我很高興。如果我走了,你好好照顧你弟弟妹妹,還有你大哥。”


    左一鬥煙霧中的渾濁眼睛,凝住晶瑩:“我對不住你娘,沒給你娘多少安穩曰子。”


    左一鬥以為兒子看不見,左無舟其實看得見。


    左一鬥從腳下吃力的抬起一個箱子,擺在石桌上:“這是你娘留給你的。”


    說完,左一鬥佝僂身子,慢慢的提住那隻黃銅煙杆從煙霧中走去:“好好活著,活得有骨氣,活出個人樣來。要打,就打他娘的王八形狀。”


    左無舟雙眼含淚,永生難忘此一霎,父親走在煙霧中的佝僂背影。


    ……


    ……


    箱子是娘陪嫁的老箱子,有些邊角已經掉漆了,班駁著歲月的顏色。


    左無舟輕輕打開箱子,淚水頓時崩決。


    大大的箱子裏,是疊得很好幹淨很整齊的小孩兒衣裳,小得很滑稽。從一歲到十六歲,依次順序疊放著。每一件衣裳,記錄著兒子的成長時光,承載無疆大愛。


    箱子裏,還有一隻黃銅鑄造的長命鎖。那是左無舟幼年時戴的,那時,家中生意剛起步,沒有黃金來鑄造。


    長命鎖上邊的字跡和花紋,已在娘親的思念與摩挲中,淡了痕跡。


    一旁,還有疊得整齊的黑色新衣服。


    娘親親手縫製的黑衣,每一件都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袖口依然有一條喜慶的紅線。


    六十一件黑衣,六十一載的牽掛與思念。母愛無疆。


    北風獵獵,思念來迴。左無舟無聲嗚咽,淚滿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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