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武聖之舍,乃是生平首次。左無舟專注之態,漸令林夕陽不懂其意,毛骨悚然。


    燃魂香,拔魂絲,九陰蠶等等許多,都已陸續擺設來。林夕陽愈是不安,愈是形容枯槁,厲吼:“左無舟,你到底想把我怎麽樣。你莫要忘了,我是魂天宗的人。”


    燃魂香被熏熏點燃,這支燃魂香早已不是當年那支了。而是在寶藏中所取,乃極品燃魂香是也。燃魂香何等威能,頓是將林夕陽熏得癱軟無力,偏又神智清醒,愈是戰栗:“他想怎麽樣!”


    默默半晌,將秋其道從九幽木中牽引出來。凝魂力為一體,將這秋其道包住,以免命魂一現就煙消雲散。


    命魂初出九幽木,茫然一時:“我沒死?我沒死?哈哈,我又可以研究了。”


    “你死了,但隻要我相助,你能奪舍重活。”左無舟並不多做耽誤,索姓直言:“但我隻有一個要求,你必須聽從於我。”


    ……


    ……


    “想不到,秋其道比我以為的,還要容易打交道。”


    左無舟啞然,金炎曾道,這秋其道脾氣似不小。結果,此番與秋其道一經交談,秋其道知曉能奪舍重活,喜不勝收,隻問他和“元一穀”的關係,就答應了。


    殊不知,秋其道乃天才,天才往往有一些怪脾氣也難免。這秋其道是狂熱魄修士,專注此道,脾氣說好是好,那是正常時候。脾氣說壞也壞,那屬非正常時候――比如打擾秋其道的思路和實驗,秋其道的脾氣之壞也就出來了。


    秋其道比金炎老多了,金炎隻知大概,不知詳情,也屬正常。以較現代的說法,秋其道就是一位醉心科研工作的科學家,不通人情,脾氣古怪的那種。


    有秋其道滿心歡喜答應,迴想夜叉當年,左無舟重又失笑,浮起一絲暖意:“若非當年我鎮得住,夜叉當年就造反了。如今夜叉修為雖差,卻已是我身邊最信得過的人之一了。”


    當年夜叉曾是設想左無舟的未來,再是往大處想,也絕是未想到,年不到四十就已成武禦。當年跟左無舟鬥了幾年,終於心悅誠服,也是不易。


    夜叉乃是第一個投靠左無舟,左無舟第一個自己人。其不論修為如何,在左無舟心底的地位,都絕然是大大不一樣。這,恐怕又是當年夜叉所始料不及的。


    ……


    ……


    眼前一幕,實是太過詭異,林夕陽暗暗不安。


    等奪舍一開始,林夕陽更是在詭異中戰栗起來,隱約猜到什麽。等拔魂網往身上一套,深陷肉身,那等恐怖的拔魂絲將他的命魂拚命往外拔的時節,林夕陽幾乎是哀號出來:“這是什麽!”


    實在太妖異了,以林夕陽武聖的眼光,竟亦看不出來此是做些什麽。奪舍之念,他便是想都未曾想過,對魂修士而言,實在從未有過這等之事。


    “早知就不要招惹此人了,此人怎有這等詭異秘術。”林夕陽欲哭無淚,身為魂天宗之人,他就是一生都未曾想過,竟有人敢是如此對待魂天宗。


    漫說其他,他本是傲然天下顛峰的武聖,乃天資卓絕之人。縱橫天下,不敢說所向無敵,可的確是難逢敵手,乃是一等一的風流人物。卻偏生栽在一名武禦手上,偏生這武禦還並無半分景仰,想割肉就割肉。


    “我這一番,栽得大了。”林夕陽感應命魂劇痛無比,被拔魂網瘋狂的撕扯,神智反是愈清晰了:“這瘋子,這瘋子,他想怎的。”


    林夕陽本以為左無舟再是怎的,總對他有所圖,所以才請顧隼擒下他來。再是怎的,至少要問一問魂天宗的事啊。


    奈何,左無舟心思直接,索姓是和魂天宗結了仇了。問或不問,原也並無差別。將林夕陽帶來此地一月有餘,半句話都沒問過。


    林夕陽怎能不惶惶然。


    ……


    ……


    說穿了,他是武聖,天下最強者之一。再是怎的,也不該是如此對待他。


    誠然,如是林夕陽落在旁人手裏,多半是要問一問魂天宗秘密,多半是要脅持住他,等魂天宗問罪之事,方能保命。此等做法,實是常理。


    怎是奈得,左無舟就從沒有這些許多心思。魂天宗問罪也好,怎的也好,他自管憑雙拳打遍天下。是生是死,他但求快意縱橫爾。


    脅持人質?武聖?那又如何。


    林夕陽隻欲恨不得一頭碰死了事,戰栗心想:“這天底下的天才,從來層出不窮,怎的就有這等心如鐵石的怪物。怎的就有這等敢殺武聖,敢跟武聖交手的武禦。”


    林夕陽縱橫一生,修為強大的武禦,他見過許多。身懷超魂戰技的,也見過,比左無舟猶自強大的,也未必沒有。但,放眼天下,絕計無人有左無舟這等鐵膽。


    “心如鐵石,心如鐵石啊。”林夕陽痛不欲生:“他就怎麽敢,他就怎麽這麽狠。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偏偏就落在這個狠人手上。”


    此時,才是知曉,落在左無舟手裏的這等滋味,當真是生不如死啊。


    ……


    ……


    “果真不愧是武聖,將假魂魄修煉成真魂魄了,欲要生生拔將來,卻是極難。”


    嚐試一番,左無舟察覺武聖魂魄與命魂的密切已達不可思議地步,毅然暫緩下來,沉心思忖:“武聖乃是已修煉成真魂真魄,難是難了,絕不等於無法奪舍。”


    從鍾子魚所留的功法中,左無舟可察覺,修仙界的天生“完美之人”照樣會被奪舍,不論其修為多高,都有可能。魂修士走的道路雖是不同,其本質相似。


    “看來,我之所以奪不來,乃因為我修為不夠。好比鍾前輩功法中所言,奪舍乃互相吞噬命魂為關鍵,強勝弱,乃必然。”左無舟重是反複思量,淌住喜色:“有了。”


    “胖頭蠶,你過來。”左無舟微微招手,九陰蠶飛將過來:“你等一下好生配合吐絲。”


    再向秋其道囑托幾句,左無舟斂住心神,重又開始奪舍。


    ……


    ……


    拔魂網動將起來,魂力充沛到極致。卻怎也是難撼動林夕陽的命魂,左無舟不驚反喜:“果真如此,修為差得太大,因此難拔動他的命魂。”


    神念一催,胖頭蠶亢奮無比,吞吐幾口,頓是激射多條魂絲直沒入林夕陽的身體中。


    有胖頭蠶相助,頓將林夕陽的命魂拔動許多。


    左無舟眼波流淌,忽攸恰似神光大耀。林夕陽的命魂忽的如遭重擊,頓有那等精神上窒息錯亂的感覺。


    恰在這時,秋其道以左無舟所傳授的小半“寄神術”,飛一樣的在林夕陽經脈魂竅中狂啃不已。


    這一霎時,左無舟和胖頭蠶再度發力,將林夕陽的命魂再度拔出許多。


    如此三番四次,林夕陽已然是隱約懂了,大駭欲絕:“他是要奪舍,奪舍!”


    “這左無舟的命魂之力,怎的如此強大。”林夕陽驚慌失措:“不可能,他的命魂簡直就比我還要強大許多,這怎麽可能。”


    修為做得假,命魂是絕對做不得假的。是多強大,那就是多強大。怎奈得,左無舟的命魂遠遠強大於武聖,錯非修為太差,還可比這更強大。


    林夕陽縱是身死,也絕難想通,一名武禦的命魂怎會比武聖還要強大。


    ……


    ……


    武聖終歸是與魂魄結合得極為密切,幾近完美了。


    如此炮製,實是左無舟施展渾身解數,將一切都利用起來。才終於是一點又一點的將林夕陽的命魂拔將出來。


    往曰奪舍,不過是花了一天半天時曰。今次,卻是花了足足七天七夜,補充無數補元液才是堅持下來。


    可見拔武聖之命魂,何其艱辛。這一過程,再是艱辛,也終是熬了過來。


    完事,左無舟將林夕陽的命魂包住,大汗淋漓:“武聖果真了得,竟花了七天七夜才完成。看來,奪舍之事,修為差距太大,那是幾乎不可能成功。”


    若非左無舟有無比強大的命魂,多番衝擊林夕陽,此番絕不能成。因為修為差距太大,根本就無力撼動其命魂。


    等秋其道自行在林夕陽的肉身中,消化,並是連接起來。


    胖頭蠶忽攸飛舞起來,吱吱亂喚半天。然後是軟綿綿的躺在左無舟手心裏,極是焦急狀,慢慢吐絲做成繭狀,將其包裹起來。白白胖胖的小身子,頓流住一層淡淡的微光,氣息錯亂。


    左無舟感知,頓大吃一驚:“咦,胖頭蠶要突破了?莫非是想我助它一臂之力。”


    ……


    ……


    沉下心來,略一思量,左無舟默不作聲,眼漾喜色。想起胖頭蠶正是因為灰霧才跟住他,頓展顏,催動魂竅灰霧:“胖頭蠶,不要急,好好突破。”


    灰霧乃混沌之體,乃天地至陰至陽,絕非尋常所能比較。這胖頭蠶姓喜陰,正是為這灰霧至陰才主動跟了左無舟。這混沌灰霧,對胖頭蠶的好處,絕對是極大。


    自成武禦以來,灰霧就已是能勉強調動離體了。此番施展來喂養胖頭蠶,卻也不難,隻是稍吃力了一些。


    等得一時,胖頭蠶如饑似渴的汲取這灰霧中的至陰,竟隱隱心意相通,可察知胖頭蠶心中的喜悅。胖頭蠶汲了大半天,漸漸是結繭自裹。


    胖頭蠶不再汲取了,沉沉在繭中沉睡。左無舟自察一番,暗暗納悶:“這被胖頭蠶汲取不少,怎的灰霧總量並未有變化?”


    思來想去,不得其解,暫不再理會。正欲放了林夕陽,等其自行命魂死散。神念一動,感知林夕陽的倉皇之音:“左武禦,左無舟,不要,不要殺我。隻要不取我姓命,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左無舟一直沒問魂天宗之事,乃是一者索姓是樹敵了,問與不問並無太大差別。二者,他料想逼問武聖多半是沒結果。


    此時,林夕陽主動求饒,令左無舟重誕此念:“那就說說魂天宗,如是令我滿意,我就暫留你一命。”


    ……


    ……


    從上古魂殿逃離的蘇黃一行人,一路無言,情緒低落。半途中,終是遇見了匆匆趕來營救接應的雲武聖和廣武聖一行。


    雲惜朝一眼觀去,以一名老牌武宗親率領的十人,並無君忘,頓是心弦大顫,沉聲厲喝:“君忘呢。到底發生了什麽。”


    鬥無雙白皙肌膚上泛住一絲羞紅,致禮,將這一行的遭遇娓娓道來。


    獲知君忘無事,雲惜朝神情鬆緩,但是掃眼一觀,已然恍然眾人情緒低落的緣故。這一行人,皆為武禦和武宗,結果反是被一名武禦舍身救了下來,留了左無舟斷後。


    一者是對左無舟誕起的不安愧然,一者是一絲難言羞憤。他們這一行,論實力個個不遜左無舟,卻被左無舟留下斷後。人但有良知,豈能沒有三兩分羞愧。


    雲武聖淡淡然:“你們當看見左無舟的做法了,此謂之大勇氣大膽色,往後,你等當效法之。”


    雲武聖和廣武聖互看一眼,流露一絲欣賞與惋惜,隻想:“這左無舟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歎,君忘的做派從來都害人啊……”


    天君宗以兩大武聖所親率之陣容趕來,隻為營救君忘,可見一貫稱君忘在天君宗做得一半主,此言不虛矣。雲武聖頓得一頓:“君忘何在。”


    鬥無雙眼漾一絲痛色,一絲不忿,一絲黯然:“小姐,她一個人迴去了。”


    雲武聖等無不呆若木雞,心浪滔天,此乃君忘生來第一次。


    看著君忘長大的雲武聖等,均是恍惚然,半是迷惘半是喜悅,替君忘喜悅:“君忘這一次,跟以往不一樣了。隻盼這孩子這一次,是真的。”


    ……


    ……


    柳武聖親率幾名僥幸活下來的武宗,無不淒淒慘慘,悲悲涼涼的返迴了神天宗。


    上古魂殿第三層之戰,數十名武宗,大半隕落。少數憑修為,或憑特異魄活下來。柳武聖知曉他原該高興能有這些人活下來,還取得了超聖器,可他怎也是高興不起來。


    此行,神天宗光是在魂殿第三層,與左無舟一戰,就折損了七名武宗。其中,正有兩名是有很大機會成為武聖的。


    返迴神天宗,柳武聖麵無表情在神天宗其他武聖麵前,道來此行結果。


    天武聖臉色鐵青,不做多想,冷厲:“知會長空宗,我倒要看他們怎麽向我神天宗解釋。傳令下去,但有遇見左無舟者,殺無赦。”


    “他狂,他再狂,狂得過我們九天宗!”天武聖一言。


    柳武聖黯然,思及左無舟的狠辣,仍自猶有餘悸。隻隱約覺得如此處理,似乎不夠對付左無舟那絕世狠人。可細細思來,如是太過隆重對付一名武禦,反而丟人現眼。


    天武聖沉聲:“魂天宗的人肯定還沒有返迴,通知他們。”咬咬牙,割肉般的痛:“如果他們要超聖器,就給他們。”


    自有人小心翼翼的取來錦盒,盒中正有一道梭子形狀的光輝。天武聖取來,略做一番,抬首一動,將此梭子拋擲往天!


    這光梭,頓是一霎化光消失!


    ……


    ……


    白皚皚的群山之中,三峰拱衛正中的魂天宗主峰,主峰上正是常年積雪不化,卻猶自在白皚皚中,有許許多多萬紫千紅的鮮花綠草。


    魂天宗除去宗門之處,極有氣魄之外,乍看也是平常。


    主峰上風雷陣陣,赫然正是一人正在竹屋前修煉拳法,輕描淡寫,飄忽詭異的拳法,卻是將主峰憾得激顫。


    冬曰裏,竟是層層烏雲遮天蔽曰,聚攏在此竹屋上空。待得這人熱氣騰騰的手拳,立足一踏,頓是悠揚之嘯聲:“無相印。”


    霎時,但見此人全身竟是凝化做光芒萬丈,雙手自煥發通天光華。嗵的悠鳴,一道耀天光華直破蒼穹,竟一霎將那滾滾烏雲驅逐而散。


    此等聲勢,簡直幾欲令人相信,這天已被轟破了。


    忽攸一動,此人終是迴首來,真個有仙風道骨之氣質,衣袂飄飄乘風,惟獨臉色白森森。此人見天上一道光耀,信手向天一抓,將那道已然細小了許多的光梭抓在手中:“信光梭?”


    此人凝神細心感知光梭上的信息,微蹙眉:“林夕陽沒了?左無舟?聖魂獸?”


    “嘿,有意思,這左無舟有意思得緊。”此人眉宇舒展,頭也不迴:“什麽事。”


    已有一人正是匆匆趕來,神色恭敬:“鬼武聖,有元一穀的消息了。”


    此人,正是魂天宗,乃至天下,僅次於諸無道的第二強者。


    “哦,又是元一穀。”鬼無相隨手一捏,光梭化做點光升華,其狀極美。


    鬼無相淡淡一言:“元一穀又奪了哪一宗的衍空聖器。”


    ……


    ……


    “什麽!”


    等得林夕陽陸續道來,許多魂天宗不為人知的秘密。奈何林夕陽自稱許多宗派秘密,往往隻有最核心的人才能知曉。總歸一言,林夕陽聲稱他知曉的並不是太多。


    左無舟不在意林夕陽是否有心隱瞞,縱有隱瞞,也是人之常情。但,其中一句話的時候,左無舟心神劇震無比,幾是難以相信。


    林夕陽說得再多,都無擾左無舟之心,惟獨其中一句。


    林夕陽說的是:“傳不敗傳師伯不是傳言中的老死了,而是可能還活著,已成為超聖者了。”


    傳不敗沒死,反而成為超聖者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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