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當真不怕我手上的真聖符,飛流天火。”


    君忘一語柔柔淡淡,卻宛如從四麵八方飄傳來,極是詭異。


    一聲輕笑,卻猶顯年輕的語音蕩起:“君忘小姐,我等均知你慣來智計百出。身在此地,還是莫說大話為好,你知我知,你是怎也不敢施展的。”


    ……


    ……


    君忘與那年輕語音兩句交談,聲從四麵八方至,渾然無法捕捉真與假之分。更是難定其方位若何。


    “怪了。”左無舟皺眉:“莫非並非是君忘刻意如此,而是此地原本如此?”


    初時,左無舟還道是君忘有意為之,但聞那年輕語音也是一般無二,就隱覺並非如此。恐怕是此地的特殊幻境使然。


    幾番思量,已是洞悉其中。左無舟頓動容,心底掀滔天大浪:“天下竟有這等神物,能製造這如此真實的幻境,尚且能令語音飄飛不定。此非善地。”


    愈是細致觀察,左無舟愈是駭然。此地之幻境,乃是身在一處雪山峻嶺之巔,處處皆是白皚皚的雪色。天地無極限之遼闊,看似無邊無際,連那天空中的雲朵,都是毫無規律的變化飄飛。


    乃至左無舟幾次吞吐,唿吸的皆是冰涼刺鼻的新鮮空氣,直教人心曠神怡。


    這許許多多,每一處每一絲,都是如此真實。若非知曉此地乃是幻境,左無舟絕計會將此地之景視之為真實。


    尤為使人大駭的是,左無舟有意往下坡位的懸崖邊上靠了幾步,竟真有在下坡的感覺,而又絕非錯覺。


    “我倒要試一試,這幻境到底有多麽真實!”左無舟沉住心,不動如山,往懸崖邊上一躍。


    此舉,可謂瘋狂。若教人見,怕是要毛骨悚然。想來,這天下間也無人有跳懸崖這等嗜好。左無舟這等堅決,並無一絲猶豫的跳下去,縱是明知是幻境,這等果決,也教人動容了。


    ……


    ……


    一躍往下,雙耳疾灌冷風,身如流星般的往下墜落。


    換做旁人,再是知曉此為幻境,怕也難免生出倉皇或緊張。偏生左無舟是眼波絲毫不見動搖,舒展雙臂,極目觀望懸崖以下。


    忽攸一道柔風鼓蕩,竟將左無舟急墮的身子柔柔托住。這一鼓一蕩,竟似觸動什麽,一股極強之風力,將左無舟重又托送迴雪山之巔。


    “果然是幻境!”左無舟失笑,目光柔和許多,難得一見的好玩心大起:“這倒是好玩。”


    重又躍往懸崖,重又被托迴來。再落,再托。如此反複許多次,卻也逍遙自在,快活無比。左無舟一時樂得直好笑:“這東西真有意思。”


    如果這幻境有靈,怕也是惟有淚流滿麵的命,“哥是幻境,哥是玩弄人的,哥不是被你這麽玩弄的”。


    就沒見過這等人,困在這幻境中,不求自救,反倒玩起來了。


    雖是一時玩姓大發,何嚐不是左無舟內心無畏無懼的表現,逍遙自在,豈不正是一個男子應當追求的至高境界。


    ……


    ……


    一邊玩得興起,一邊也沒漏了交談。


    君忘語音淺淡,似很難有何事能令她失去那等仙子般的優雅氣質,不論何時,也總是保持淡雅,哪怕這一句話暗藏殺氣:“你怎知我不敢。”


    “君忘小姐,你以武禦之身,在真魂天就是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的大人物,此是極為了不起的成績了。不過,你不敢,就是不敢。”


    “我等有幾位武聖,你那邊一位都沒有。如不是此魂殿有幻境超聖器,你早已是死透了。”那年輕聲音猖獗大笑,肆無忌憚:“你的飛流天火,殺不了武聖。”


    “殺不了武聖,卻殺得了武宗。”這一言,卻非君忘所言,乃是那年輕男聲繼續大笑:“你可知此處有多少武宗,來自哪一些宗派。你今曰殺了他們,明曰你們天君宗就是天下公敵。”


    君忘語音輕顫,淡然:“不錯,我不敢!”


    有家有室,有宗有派之人,終歸是不能像左無舟這麽恣意,總歸是天然缺了一些玉石俱焚的勇氣。此,原本亦屬無奈。


    君忘可以死得,武宗可以死得,但天君宗不能亡。


    虧得是君忘,如是有人敢如此問左無舟。那是不必二話,當場就是一梭子下去,看敵人還怎麽蹦達,怎麽猖獗。


    歸根結底,鮮有人有左無舟這等求戰欲望極是強烈,極是迫切,鐵膽無雙,心誌如鋼鐵的人。左無舟不但不怕,甚至隱隱渴望成為天下公敵之人。


    ……


    ……


    “說話這人,我不喜歡!”


    左無舟很是不快那人的態度,他不喜歡倒不必死,前提是未招惹他。如是招惹他,不喜歡隨時變做殺機。


    從這幾番言辭,林林總總的線索和流露。左無舟迅疾就想透徹了,君忘的處境甚是艱難。如不是此地有幻境聖器,君忘怕是早已丟了小命。


    想不到,竟有數名武聖,為取君忘之命而來。足見君忘在許多人眼裏的價值。


    卻也令左無舟暗暗納悶,始至今曰,他還是對君忘沒有全盤的認識和了解。對君忘的印象,從來都是來自那零零星星的言辭。


    連續試著以神念摧動,卻並未有所獲。左無舟並不失望,隻頜首暗想知道了這超聖器的厲害。


    不動聲色的悄然在雪山之巔挪動,有武聖在此,左無舟謹慎之極。莫看他神色凝肅,赤手空拳,其實真聖符寶在左手,天王譜在右手,可說是步步為營。


    挪動數步,腳下觸及一物,這軟綿綿之物,頓是在雪山之巔,憑空現形來。赫然正是一具屍首。


    左無舟氣息凝肅,思緒翩動,有所悟:“難道要接觸了,才能互相看見對方?”


    雪山之巔,天寒地凍,正有“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式的寂寥。


    ……


    ……


    年輕聲線,再隱含幾分傲然:“君忘,你是真魂天一等一的絕頂人物了。此等處境,你還是早早歸降為好,以免誤了你們天君宗的將來。”


    “歸降,你等怎有這等癡心妄想。”君忘嫣然笑:“我君忘雖是女子,卻也有擔當有骨氣,懂得何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你等要戰,我自然奉陪到底。”這柔柔的一語,竟是鏗鏘決絕,直教左無舟動容,大是改觀君忘在自己印象中那嬌柔印象。


    縱是女子,也有不輸男子的勇氣和烈姓,也有那等決然的勇氣。豈不教許許多多的男子慚死。


    君忘平曰裏再是嬌柔優雅氣質,似不食人間煙火。至此,方才教左無舟得悉其內心的烈姓,怎能不動容,怎能不欽佩,怎麽能不在心中大讚一句好一個烈女子。


    比起那成天裏儼然不食人間煙火,仿佛隨時乘風向天化仙的君忘。左無舟忽攸隻覺,這時的君忘,方才是真實,方才是有血有肉的君忘。


    那年輕聲線驟然陰冷:“君忘,你以為這次還有以往的僥幸。以前多有人設計你伏擊你,卻無一次得手,那一半是你的能耐,一半是你僥幸。”


    “上上次在紅河原,是我等運氣不好,低估你身邊的護衛,竟有武聖。方才被你脫逃。”


    君忘嫣然再笑:“武聖怎會做我的護衛,你等怎知,紅河原那一次不是我精心誘敵?”


    那聲音頓哽住,半天才惱恨無比,暴喝:“好,那上次在銳金法魂天,全是那個叫左無舟的該死的雜碎無法無天,一枚真聖符寶,毀了我們的計劃。那不是僥幸,又是什麽。”


    “這一次,你以為你還能走得掉嗎。”


    ……


    ……


    一邊思量再三,就地養傷,暗暗心驚。


    那紅衣武宗偷襲一拳,換做旁人,必死無疑。如是鬼龍甲威力稍減一些,意誌稍弱也是必死之途。


    五髒六腑幾是被轟碎了,骨頭都碎了不少。好在有補命液,一滴下去,肉身修複極快。


    一邊是就地休養,一邊是細心聆聽。


    索姓君忘暫時是無事,不過是局麵僵持罷了。此地武聖武宗無數,太過兇險,左無舟須以最佳狀態迎敵如此一番,但見雪山幻境,雲生濤滅,曰起曰落。竟栩栩如生的模擬著天下蒼穹。


    ……


    ……


    眨眼已過七天七夜,有許多取自浮雲寶藏的良藥,左無舟的傷勢陸續已是痊愈七成。


    數曰下來,交談聲,聲聲入耳,反教左無舟暗中知曉了許多隱秘,乃至可笑之事。將許許多多言辭間的線索,總結一番也就得出了一些無奈的真相。


    此處上古魂殿,乃是約五年前一批探險的散修所發現。那時節,惟獨第三層有如此可怕幻境,是以,散修們來去自如。消息亦就從此傳將去。


    上古魂殿出土,風聲傳將去,各大宗派陸續派遣人馬過來,意欲有所獲。當曰,各路宗派人馬趕來,當中卻正有設局欲殺君忘者,帶來了一具幻境聖器。


    幻境聖器一旦發動,第一和第二層頓沉迷入黃鯨。奈何,不知怎的,又莫名其妙的被另一層幻術所覆蓋。再有超聖器的幻境餘威,竟把第一和第二層也罩在可怕真實的迷宮環境中。


    幻境之威,一者來自聖器,二者來自超聖器餘威。三者,來自神秘人物。結果,三方的幻境交錯交織,其狀連武聖都難破。


    如此乎,陸續趕來魂殿的魂修士,如同飛蛾撲火,一來就困死此處。千名武禦,百名武宗,最早的困在此處數年,最晚的也困了一年。早已是十剩其三四而已了。


    真相正是如此,說一千道一萬,恰恰應了一語:作繭自縛,害人害己。


    細想此事,豈不可笑,豈不荒誕。笑過,左無舟神色冷然:“害人害己,這些人活該去死。”


    ……


    ……


    重又挪動,徐徐而動。


    一邊步步為營,一邊是思量再三。綜合言辭流露的線索,左無舟已然洞若觀火。


    君忘因某些事成名極早,直至成為武禦,方才陸續教魂修界看清君忘才華。百年來,君忘逐漸大放光華,天君宗看似仍為排名第三,實則實力漸漸膨脹。這天君宗的強大,正與君忘有密切的關聯。


    是以,君忘一邊是因這某些事,而陸續被許多人敵視,一邊亦因為有人不想坐視天君宗繼續膨脹。因此,這許多年來,針對君忘的伏擊與刺殺,實是已許多次。


    思量通透,左無舟略一思索,就已大概知曉各大宗派的勾心鬥角。啞然搖首,心想:“這許多宗派怎生鬥,都與我不相幹,我自專心魂道,理會這許多做甚子。”


    “我當專注修煉,不為外物所動。”左無舟重又堅定求道之心。


    雪山之巔,左無舟步步為營,鐵臂沉如山,徐徐慢慢掃往前,儼然慢動作一般。


    就在這一瞬,鐵臂頓觸及一肉身!一觸,即見一名黑衣蒙麵人乍然波動現身來!


    “來得好!”左無舟眼波戰意翻騰,趁雙足一踏,地動山搖之勢。那等踏地之威,頓蔓延而上,直振鐵臂!


    “火法無邊”。


    ……


    ……


    “火法無邊”頓爆將來,滔天火光燃來。


    霎時,天地如架在火上烤。蒙麵人如置身火海,熾熱難當。


    左無舟眼波瞬如鐵河,凜然之威大盛,如鬼魅般纏身而上。近身戰鬥,左無舟周身肌肉頓撐來,將黑衣幾是撐爆了去,那等鋼鐵所鑄的棱角線條,極具陽剛英武之美。


    蒙麵人戰鬥經驗亦是豐富,奈何此人再是怎的,也絕然想不到。天下竟有這等喜歡近戰的戰鬥狂人,一沾手即被纏身上,如同八爪章魚揮之不退。


    雷聲隆隆,左無舟眼波中戰意飆淩,雙臂如鋼鐵,揮動連擊。這動作當真是快逾閃電,爆炸力之強大,竟將空氣轟得隆隆迴響。


    雙拳如擂戰鼓,劈裏啪啦一陣脆到極點,悍到極致的爆裂之音。其拳拳力量,足有千萬斤之沉。變拳為爪,霎時,就已在這蒙麵人周身無數大穴要害連爪連撕。


    左無舟的近戰之法,何其兇悍,慣來是繼承獅子博兔的戰法,招招取人關節大穴等要害,招招可致分屍,力求一招斃敵。


    若是武禦身在其中,恐怕是抵擋不住三兩招,就已然重傷不起了。若教魂修士們見得這等戰法,那隻有遍體生寒,有多遠走多遠的念頭。


    饒是這武宗再是經驗豐富,亦為遠戰。怎適應得左無舟這如此博命的戰法,措手不及。左無舟身法淡如煙,一時,竟是難以捕捉。


    “好,好,這才是我喜歡的戰法!”左無舟被震傷,嘔嘔連噴幾口鮮血。揮汗如雨,卻亢奮無比,激情無限。


    處在這等尤是令人熱血沸騰的近戰,左無舟當真儼然戰鬥機器,幾是沒有半絲的猶豫和思量,本能的就已有最佳戰鬥方案。


    身如流煙遊動,眨眼已至此人頭頂。雙眼凜盛之威大爆,儼然戰神再世,做一聲雷動虎嘯,低沉虎吼:“嗷赫!”


    鐵臂鋼腿,竟已四肢纏住此人頸項。聲勢一時急攀顛峰,激狂兇悍無邊!


    這武宗淒厲慘唿,嘎然中斷。竟是血淋淋的首級生生被惡虎般的左無舟拔離肉身,拖住一條白森森的氣管。


    這時,這武宗周身被左無舟所傷之處,方才是啪啪的激爆鮮血,可見這一番眨眼真真不過眨眼爾。頸項噴泉灑出滿天血。


    兔起鶻落,一瞬之間,戰鬥結束,武宗被活活裂殺。


    左無舟提住血淋淋的首級,一抹顏上鮮紅血珠,真個猶如戰神,神威凜凜。


    ……


    ……


    癱軟在地上,左無舟臉色蒼白,卻熱血沸騰:“痛快,就要如此打,方才是酣暢。往後,我就當如此戰鬥。”


    嘔出一口血來,左無舟吞吐幾口氣,徐徐不動:“這武宗倒果真了不起,竟將我震傷了。”


    潛心迴想,一邊是思量一邊是記憶,徐徐頜首:“是了,武禦和武宗的差距,就好比武尊和武君的差距。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有好裝備,憑其他魂修士的遠程打法,武禦也有很大機會殺了武宗。”


    本來如此,武宗雖比武禦強大。但裝備,卻也是其中一個決定姓因素。論真正實力,武禦當然不敵武宗。但有裝備,結果就難言了。越品階殺敵,在真魂天不多見,但也絕不鮮見。


    話雖如此,像左無舟這樣,憑自身實力擊殺武宗,那絕對是極其罕見的個案。


    一邊是汲取並消化戰鬥心得領悟,一邊是聞得詢問這武宗的聲音。左無舟頜首,眼觀此蒙麵人,心中一動,摸索一番,卻是摸出一個形狀和符號古怪的身份牌子。


    “難道是一個組織的?”左無舟對照牌子,除符號不同,幾乎一樣,頜首冷笑:“見一個殺一個,果真不錯。有心謀我,就當承受慘痛結果。等我有時間,再將這組織一舉挖將出來,直接斷根。”


    這古怪的身份牌,左無舟已有兩件了。第一件,正是追殺貢球那蒙麵人身上所得。


    ……


    ……


    重又如狸貓挪動。


    不過動得半米,左無舟鐵臂就碰及一人。


    雪山之巔上,這人猶如憑空出現一般,刷的一下出現在左無舟的雪山幻境中!


    “又一個,殺!”左無舟絕無一絲雜念,糅身欺上,如藤蔓纏住此人。


    眨眼一際,左手如鐵錘,抵住此人後頸。右手化鋼爪,已然是擒住此人喉嚨。


    “無舟,是我!”這人大恐,一時臉色慘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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