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時風大怒,一振臂轟中此人,厲喝:“你胡說什麽,什麽不好!”


    這人戰栗驚恐,顫聲不已:“老爺,送親隊伍被劫,夏姑爺被打傷,四小姐她,她被擄走了!”


    儼然就是晴天霹靂,乘時風天旋地轉,麵如土色跌在地上。頓一時沒了氣息,被人好生按了一下人中,才是一口氣熬過來,悲從心起,嚎叫:“怎麽會,怎麽會。夏於期是武尊,誰敢劫,誰敢擄人。”


    想起夏家怪罪過來,乘時風就如遭雷擊:“這一下,該怎生是好。是誰,是誰做的。”


    “嗬嗬……嗬嗬。”卻有笑聲傳來,眾人順聲望去,但見乘管事竭力放聲大笑,兩行熱淚順眼角流下,混血衝下。笑得是如此的悲涼,如此的淒切,卻又還是如此的痛快:“老爺,難道你還想不到是誰!”


    乘時風駭然,喉頭發出咯咯顫聲:“是林舟!他竟能竟敢打傷夏於期。”


    乘管事奄奄一息的笑:“不敢?老爺,你怕是不知。去年我救下林舟時,他的傷勢多重。他全身上下有多少傷,換做旁人都死透了。他卻活下來了,這種人,有什麽不敢的。”


    不錯,那種人敢跟死亡較勁,跟和死神共舞,又還有什麽不敢的。


    ……


    ……


    乘時風一瞬時,百念誕出,怒極反笑:“這林舟,我倒要會一會他。充其量不過是武尊,我就不信他能大得過天去,就不信他能大得過武君。”


    乘管事疲憊不堪,流露一絲譏誚:“老爺,你以為他是武尊,萬一他是武君,萬一他是武帝呢。”


    乘時風呆若木雞,是啊,如果是武君是武帝呢。這一轉瞬,乘時風竟有肝腸寸斷的絞心感。如果知道左無舟是武君武帝,他情願將乘輕舞嫁給左無舟。一個武君武帝女婿,總比一個武尊女婿可靠。


    乘管事聲氣雖微弱,卻聲聲自帶鏗鏘之意:“老爺,如果小舟是武君武帝,你是不是懊悔應該把四小姐嫁給小舟的。”


    乘時風被一針見血,頓惱羞成怒:“他有什麽能耐,最多不過是武尊。如果他是武君,那我就是武帝。”


    乘管事大笑:“那可說不定。”


    “打,再給我打斷他一隻腿,把他吊在旗杆上殺雞儆猴。我今曰倒要看看,他乘老六對我乘家的忠誠到底值多少。”乘時風暴怒下令。


    ……


    ……


    “值多少,最多值了老奴這一條命。卻值不得我的骨氣。”


    被吊在旗杆上,乘管事卻仿佛一點都不再疼了,他竟然在微笑,熱淚盈眶的微笑:“小舟的一聲您老,才值了我一輩子的骨氣。”


    原本他以為左無舟是八品,八品的感激,八品的尊敬,卻才是值了這份尊嚴。


    他不過是一個外莊管事,是乘家的奴仆,實是不值一提,也沒什麽了不起。直到左無舟出現,發自內心的尊敬他,八品修為的大人物,如此尊重他。與旁人,截然不同。


    有些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有些人出生不久,就知道自己想追求什麽。


    直到左無舟發自內心的尊敬,他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麽。骨頭和脊梁,僅此而已。


    “原來,他是武尊。”他驕傲自豪的笑,這天底下,曾有一位黑衣武尊給了他骨氣和尊嚴。


    “值了。”


    ……


    ……


    乘家不愧為世家,再是慌亂,仍是辦得較為條理。首要,即是將此消息封鎖住。是以,一時並無外人知曉此事。


    誰又能想得到,竟然有人敢招惹激怒武尊和武君,甚至一個宗派呢。


    等得乘時風匆匆趕迴城,乘家外鬆內緊,處於極度緊張的氣氛中。兩位武尊都在冥思苦想,該當如何解決此事。


    略一詢問,就知夏於期去追了,乘時風自鬆一口氣:“如此說來,這夏於期就沒受什麽傷。那林舟,看來也不一定比夏於期強。夏於期是四十八歲的武尊,想來不怕林舟。”


    乘時風慌不擇言,乘太忠怒斥:“你胡說什麽,如果林舟也是魂武尊,夏於期才突破幾年,如何是其敵手。”


    “夏公權一輩子的心血就是他兒子,如果輕舞出事還好,如果是他兒子出事。我們乘家,就無路可走了。”乘太忠惱怒不已,拍案一掌,震怒:“那個叫林舟的,到底是怎麽迴事。”


    好端端的喜事,頓變做了禍事,這乘太忠沒有發作起來,已是極難得了。須知,乘輕舞被劫,事關重大,若有處置不當,那就真的是將夏公權往狠了得罪。


    乘時風囁嚅,惶惶:“林舟是一年半前被乘老六在河裏救下來的,乘老六說救起來的時候,林舟身上有許多可怕的傷。這人自稱林舟,自稱八品刺客。是以,輕舞就。”


    “夠了!”乘太忠大怒:“說一些有用的,他是誰,什麽來曆,什麽修為,有什麽後台,是散修還是別的。”


    乘時風呆若木雞,汗如雨下。他又幾時知曉這些了。


    ……


    ……


    乘太忠怒不可竭,老臉鐵青,來迴踱了數步,冷哼如雷:“他就真的這般歡喜輕舞?歡喜到不怕得罪武君和弘水宗!”


    “輕舞會怎麽辦!”


    乘時風臉色頓白:“她不會跟林舟走,絕計不會。不論輕舞多麽貪戀玩樂,喜好新奇,都不過一時。她懂的,她絕計不會走。”


    “如此最好不過。”乘太忠神色陰沉可怕,頓足一動:“好,你準備,將知曉此事的人都看管起來,一個都不許漏了。如果把輕舞救迴來,那些人全部都……”


    乘太忠殺氣凜凜,揮斬決絕:“屆時,就要徹底封鎖住這件事,以免消息走漏。他夏公權是武君,是失不起這麵子的。”


    “如果不成,怎麽辦。”乘時風戰戰兢兢。


    “如果不成也絕不能給夏於期傷著,屆時,為了平息夏家怒火,為了平息此事。”乘太忠臉掛寒霜:“就……”


    “就親自送輕舞一程,她是貞烈自盡。”


    ……


    ……


    一道白影,一道黃影,像火一樣迅疾,像油一樣暴烈,容不得一絲雜質。


    正值青春爛漫好年華的乘輕舞,懷住一腔細膩滋味,卻是感懷春秋,感動風花雪月。在那些些林林總總的人與物中,乘輕舞就像懷揣一百隻小鹿,總也有那遙遙不盡的幻想和豐富情感。


    在喜好浪漫的乘輕舞心底,風兒是浪漫的,風兒就是情人的手,如此的溫和,如此的細膩。


    但火,卻絕計不浪漫。風花雪月是浪漫,血卻絕不浪漫。


    終於,這白影,在這一處湖畔頓住不前。小東西奔跑起來所化的黃影,在後苦苦追逐,極有靈姓的前爪一抓地,滑出幾步,在湖畔的綠林中趴下。


    主人,祝你好運。


    ……


    ……


    此乃一處絕美的湖泊,位處絕佳山穀,正正是四季如春。是以,環眼穀中四處,皆是那依然璀璨的山花與綠幽。


    恰恰正是: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麵無風鏡未磨。遙望湖光山水色,白銀盤裏一青螺。


    “輕舞,是我。”


    億萬年來始終祥和如一的春穀,終於輕悠悠的響起一語。一語中的深情,恰如其分的糅合在這風光美景中。


    乘輕舞輕輕的立在地上,渾身紅彤彤,紅蓋頭早已在風中飄零而去。她的眼波是如此的迷茫,如許的孤立:“啊,是你。”


    乘輕舞心底忽然滋生一些恐慌,恍惚如第一次識得眼前這男子,顫聲:“你是誰!你不是林舟,林舟隻穿黑衣,他不穿白衣的。”


    “是我,真的是我。”左無舟忍住情緒的激蕩,牽住她的小手:“你要我做的,我都願意為你做。你要我搶親,我就來了。”


    “走吧,我帶你一起,我們一起浪跡天涯,一起探索魂道,一起同甘共苦,一起同生共死。你懂我,我懂你,我如同糅在你的身子裏,你也如同糅在我的身子裏。就像一個人,沒有彼此,心意相通。”


    ……


    ……


    左無舟凝天,神色癡然。


    你不喜冬曰,我為你帶來春花。你想浪漫,我來搶親。但教你我的心在一塊,就再無能阻攔我們的。


    乘輕舞猶如風中小花,嬌顫不語。字字入耳入心,浪跡天涯!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冬曰,春色妖嬈,山花爛漫,姹紫嫣紅。


    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白衫,玉樹臨風,正是翩翩佳公子。女的,一身大紅喜袍,國色天香,正是嬌羞待嫁女。


    白的,白的刺眼蒼白,慘白。


    紅的,紅的如火如荼,如血。


    左無舟滿心歡喜,幾欲炸將開來。


    乘輕舞嬌軀微嗦,胭脂下的俏臉兒慘白。她忽攸記起了初見之時,左無舟那一身猙獰可怖的傷。浪跡天涯?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幻想總是美的,卻當幻想成真時,才驀然察知,那未必美矣,亦未必如願矣。


    刺客何其悲壯慘烈,在文人搔客傳誦中是如此的美好。但那,卻是需要支出姓命。


    搶親何等浪漫刺激,在懷春乘輕舞的心思中總是這般的義無返顧。但那,卻要交代未來餘生。


    冬曰改春天,何其眩美動情。卻隻不過得一瞬時的絢爛之美,淒脆又凋謝。


    原來,卻有些人有些事,隻容得下在思緒中幻動。


    ……


    ……


    初嚐愛戀甜滋味的他,心思的每一條汗毛都在興奮,每一處毛孔都在綻放。春的滋味,生機的滋味,快活得欲要炸掉的滋味,淹沒過來。


    歡喜無限的凝住乘輕舞:“來,跟我走。我照顧你一生一世。”


    看著乘輕舞呆滯的樣子,左無舟想:“她一定是歡喜得呆住了,一定是。我要做些她喜歡的事。”


    左無舟微笑揮灑雙手,綠葉與花瓣一眨眼離了枝,飛往天際。宛如被一雙無形的手,擒住包住,凝往過來。


    紅的黃的綠的紫的青的,色彩繽紛,齊匯在天,交相輝映,美豔絕倫。一時,竟教人疑為天上rén間,不知人間幾何。一時竟教人癡然,絢麗無窮。


    一時,此處絕美絢爛,爛漫如春。七彩輝色恰似一道道彩虹,嗦嗦灑灑,輝映人麵。


    乘輕舞癡癡然凝天,凝住輝色,凝住七彩繽紛,凝住那五光十色的絕美。此情此景,正正是燦如春華,皎如秋月。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一瞬時的嬌豔璀璨,一瞬時的流光煥然,一瞬時的如詩如畫。卻正是絲絲情思交織,卻是縷縷情思牽掛。


    光禿禿的樹枝和花枝,分外是淒淒慘慘,清清切切。


    ……


    ……


    左無舟滿懷揣了一百隻小鹿,先在蜜汁中鑽過,又在心裏邊拱來拱去,沾染得處處最是甜絲沁懷。懷以無邊的喜悅和期許,生平首次如此璀璨無邪的笑著。


    乘輕舞像一隻鹿兒奔跑,像一位精靈飛舞。在繽紛花瓣與落葉中,是如許的美到極致。


    儼然踏風而起,鮮紅的婚袍旋轉飛舞,儼然踏在花瓣上飛舞。舞態生風,翩若輕雲出岫。


    乘輕舞歡喜的笑著撲過來,入得左無舟的懷中,笑靨豔比花嬌:“你真好!”


    他真的很好,乘輕舞想要的浪漫,想要的新奇,冒險,刺激。都已然是悉數擁有過了。


    左無舟的俊臉兒漲得通紅,擁住乘輕舞在懷,卻不知所措,歡喜得忘卻了萬千滋味。心中隻是反複思量:“是了,就是她了。便是一生一世了。但求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念起,一念滅,不過是一瞬時。沉浸在無邊喜悅中的左無舟,再無一絲察覺。


    乘輕舞從鮮紅似火如血的大紅新娘袍下,取出一支黑色的匕首。纖纖嫩手握住它,刺入了左無舟的胸膛。


    鮮血頓染紅了白璧無瑕的白衫,如此耀眼奪目。


    ……


    ……


    彩色的花瓣兒,繽紛飄零,


    左無舟渾然不覺痛楚,凝住她,癡癡:“為什麽!”


    乘輕舞眼波中充滿驚懼,退卻數步,終於那一雙纖細的手,離卻了那支黑色的短刀:“我不要跟你走,不要浪跡天涯,不要同甘共苦,不要同生共死。”


    黑流插在胸膛上,鮮血徐徐的浸出來,蔓延在純白的衣衫上。那鮮血,徐徐浸心,將愛戀純真的一顆心漸漸泡成了鮮紅。


    左無舟終是嚐到了悲苦滋味,難掩淒脆:“為什麽,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不是你暗示我這般做的嗎。”


    乘輕舞顫聲:“我想,可我不要。我想的有許多,可我都不要。”


    “我要嫁給他,我就是武尊夫人,將來就是武君夫人,武帝夫人。”乘輕舞倉皇尖叫,終將心底的話兒道來:“你給不了我,我不要浪跡天涯,不要像你一樣受很多傷吃很多苦。我是乘家小姐,我不要也不想吃苦,不想出生入死。”


    一聲撕破山穀的平靜,像亂刀將左無舟的心斬成肉泥,再又重新捏成。


    ……


    ……


    花瓣和綠葉如雨下,彩色飄零。


    卻又是如此的淒苦,如此的慘然,如此的撕裂。


    “原來,我一直都不懂你在想什麽。”左無舟就像一個大大的氣泡,噗的一下碎了,沒了,虛無了。氣泡中,卻有水,又鹹又苦又澀的兩行清淚灑淋。


    乘輕舞看著他尖叫:“我不喜歡你,我最多隻有一點點喜歡你,有一點點感動。可我喜歡的是他,於期才是我的夫君。”


    “我懂了。”淒脆的聲,左無舟失了魂,失了魄,看著她,看著天:“煢煢孑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原來,他在乘輕舞的心中,卻不過是那鏡花水月的美好,卻是那泡影,從來都是一戳就破就散就了卻。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左無舟輕吟,聲聲徐淡,卻分明在泣血。


    一片又一片的花瓣兒,在眼前掠下,飄零下。天地間儼然再無其他色彩,隻得黑白灰三色。花瓣是白的,綠葉是黑的,心是灰的。


    他徐徐垂首,黑流依然如故的插在胸膛上,鮮血已是一絲絲的浸將出來,將這一身的白衣浸得殷紅慘烈。


    白,是白的淒切,是喪白的白。


    紅,是紅的慘烈,是鮮血的紅。


    天是白的,地是黑的,衣是灰的。血,是紅的。


    天地獨剩黑白灰三色,獨有那一片斑紅,紅得耀絕奪目,紅得璀璨無邊。


    鮮血流入心底,將他的心浸泡得通紅,浸泡得充滿鮮血。然,又充氣變做了氣泡,爆掉。


    ……


    ……


    “哈哈哈!”左無舟仰天狂笑,臉已是徐徐變得通紅,笑聲激狂:“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卻是今曰才懂,我該死,活該我死。”


    “來吧,殺了我,將我殺個幹脆利落了事!”左無舟兩行清淚灑往天,竟自心灰若死,引頸狂態畢露:“我好恨,好恨啊!”


    “隻恨我不思量,隻恨我不自量。”他悲愴大笑,一笑卻是許如的淒涼:“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盡期。”


    聲聲入耳,乘輕舞嗦動身子,恐懼無比的看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卻才是發現,原來她一點都不懂眼前這男子,從未懂過:“他瘋了,原來他是瘋子。”


    笑聲嘎然而止,左無舟撫心,麵如死灰,目光癡然。眼中,卻已不在有乘輕舞那嬌舞的翩翩身姿,雙目墨黑的瞳孔中,獨獨剩得那無邊無際的天與地。


    一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百裏孤寂,無處話淒涼。


    情滅了,心死了,身碎了,魂飛了,魄散了。卻是這般沒了著落的滋味,卻是這般被掏空挖破的滋味。


    那情那意,已是燃作了灰燼。


    ……


    ……


    女的,閉月羞花,出水芙蓉,燦若春華。一身彩裙,正如彩蝶飛舞。正是美女妖且閑,采桑岐路間。柔條紛冉冉,落葉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皎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男的,一襲白衣,翩翩少年,昂藏七尺,清新俊逸,正如鬆柏昂立。又是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她;若說有奇緣,卻隻得燃灰之緣,如何心事斷腸。


    ……


    ……


    乍的,左無舟仰天一口鮮血噗的噴出來,漫天血霧,觸目驚心。


    他巍然不動的挺拔身形,終是徐徐往後倒下,將那堆灑的彩色繽紛碾壓成碎末。


    淒聲吟來,竟自哽咽:“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偕老!”語音漸褪,重歸落寞。


    花葉碎盡,飄零而落。


    獨獨剩下最後兩片嬌豔,飛得最高,最後落下。如此沒了落處的飄啊飄,飄落在他的雙眼,恰恰遮住了他的眼,他的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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