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大殿中流轉住一絲帝王之氣,走入其中,遼闊空曠的場地,頂如蒼穹,隱隱營造一種威壓。


    重雲皇帝是一個頗有健壯和威武的中年,虎目凜凜,雄心勃勃,頗是不怒自威。令左無舟略感吃驚的是,重雲皇帝竟然本身亦是魂武尊修為,氣息較為孱弱,想來是服藥提升的。


    “皇帝是武尊,命長得很,其子孫要繼承皇位,就要苦熬了。”左無舟鬼使神差的誕起滑稽一念:“難保做子孫的還沒這位皇帝命長。”


    ……


    ……


    各國使節向重雲行過禮,才是遞交了國書,然後依照左右座次排列魚貫坐下,頗有幾分大宴的意思。


    “嘿嘿!”有人往溪林和火原這邊冷笑不已。


    各國使節都很熟悉這一套規矩了,互相心中很有底,又駕輕就熟的各自坐下來。令左無舟皺眉的是,某些國家的使節和大尊大搖大擺的走往左右首席之位。


    一些好象沒法決定座次的,則是在侍衛的指引下,勉為其難的坐下,各自神色不同。有的是不忿,有的是驚喜。


    幾次短暫接觸下來,溪林正使總算知道左無舟對此一無所知,低聲解釋:“座次排列,以強者為尊。”


    依次走過座位,但排在後麵的,卻要等排在前麵的坐下,才能坐。這其中的強者為尊味道極濃了,更是暗暗透出藐視弱者的味道。


    有些國家和溪林一樣,都有些琢磨不透自身的位置。礙於實力有限,又沒臉麵當真往前麵坐下,萬一被判為不夠格,那就丟人了。是以,倒有不少國家使節和大尊默然等待侍衛指引座位。


    “看來,怎麽排座,一半是靠實力,一半是靠重雲的心意。”左無舟暗暗頜首,當然,重雲才是最強的,自然無人敢忤逆:“不過,我看這排座,怎麽看都好象還有些別的含義。”


    “好象不太對勁。”


    ……


    ……


    一半靠實力,一半靠重雲的心意,果真是一點都不錯。


    大尊會第一天的排座看似不起眼,其實關係重大,絕非是關乎國體之類的。


    左無舟縱是再聰明,並非官員和皇帝,不懂權術,到底是一時難懂這其中寓意。但各國使節,誰能不懂。等溪林正使略作解釋,左無舟就暗暗生怒。


    第一天的座次排列,就是重雲國在表明態度傾向。未來十年中,哪一國能被默許發動戰爭,哪一國能獲得更多利益,哪一國可以被打壓,哪一個國被默許吞並,一切盡在不言中。


    往往絕大多數時候,第一天的座次在經過為期七曰的挑戰期,發生的變化往往不會太大。重雲畢竟是第一大國,並無多少國家敢於冒險忤逆。


    因此,往往依照重雲的態度,主要的座次變化,都在中間段上發生。排在最前麵的,幾乎無人去碰。排在最後的,碰不碰都是注定要被打壓的結局了。


    ……


    ……


    侍衛恭敬過來,低問一句是否溪林使節,便指引左無舟和溪林使節往後退去!


    左無舟不善目光一動,溪林使節苦笑:“左大尊,重雲一帶三十九國,以往本國往往都在第三十席。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吧。”


    人人魚貫而動,前邊的坐席已是排列下來了,立於席邊等待入席。大尊們神色倒是淡然,使節們幸災樂禍的目光愈是強烈起來。


    左無舟一言不發,大步流星走去。走過第三十席,侍衛仍在走,左無舟眼中一抹怒光漾出。


    侍衛一直帶到了右邊的最後一席:“請!”


    正使顏色大變,臉色蒼白,欲言又止。左無舟怒極反笑,心想:“怪不得唐老哥如此放心不下,原來溪林的地位竟是如此之低。”


    左為尊,右列的末席,即是第三十九席。是的,位列三十九國之末。


    各國使節們神色漸漸變了,吃驚和詫異的目光交織成迷惑。須知,不論如何都絕然輪不到溪林列末席,往後數,還有火原與另一國都沒了大尊。


    “我倒要看重雲想怎樣,今次溪林我是保定了。”左無舟想通,心平氣和坐下。


    “想打壓溪林,問過我再說。”


    ……


    ……


    “溪林,我必保。”


    左無舟冷然思索,左家一家都在溪林定居了,又有錯綜複雜的關係,他又有投軍參戰的經曆,多少對溪林有一定感情。加之唐笑天的托付,他再是不耐俗務,溪林的事偶爾得閑總是要理上一理。


    “我自然是以魂修大道為目標,固然時常在外闖蕩,天下之大,四海皆可為家。可爹娘和無晚他們不行,我總要給他們安定下來。”他想得通透。


    不論是溪林還是河林,他一定是要將家人安頓好,保護好。溪林種種禮遇他看在眼裏,又有唐笑天誓死捍衛,他豈能沒有感動。


    “索姓是要安頓家人,自然就是溪林了。既然是溪林,我就要保得溪林平安,誰要打溪林的主意,就是動我家人的主意,我絕饒不過。”此時,左無舟才是多少有幾分把自己當做溪林人士了。


    麵對這等赤裸裸的羞辱和打壓,他胸中已有定計,索姓不動聲色:“姑且看下去,看他們想玩什麽把戲。”


    ……


    ……


    第一天的大尊會,就是各國提出自己心目最理想的利益劃分。


    各國依次陸續遞交利益要求,一式兩份,一份給重雲皇帝,一份給被剝削利益國的使節。往往第一天的利益要求都是最合各國理想的,但大多不太可能全部得到。


    但毫無疑問,輪都輪不到列於末席的溪林。溪林正使慘然呆滯:“完了,如果位置不能往前挪一些,溪林單是納貢就能納窮了國庫。”


    左無舟頜首冷笑,他懂了。第一大剝削國,當是重雲。重雲往下一層實力較強的國家索要利益,這些國家自然又往下分攤,位於最末的溪林,當然就是被壓迫得最多,承受壓力最大的國家。


    龐大的使節團沒有悉數入宮,來了一部分隨行官員。左無舟是大尊,自然是坐在正席,正使坐側席,其餘人皆在其後,左無晚和左如樹與他們在一道,目瞪口呆而震撼的看著這一切。這令他們從來不曾想到的一切,最是弱肉強食的一切,給他們的震撼是前所未有。


    原本左無舟還不知曉官員隨行入宮為何,他很快就懂了。因為正使哭喪著臉,下令來自戶部的官員立時籌算,籌算溪林可以承受的最大壓力及影響。


    大殿中的議論聲越來越龐大,形成了嗡嗡聲,在殿上來迴飛旋。怒罵聲和嗬斥指責聲交匯,三十九國強弱之比不算分明,哪有國家肯承擔太大的損失,自然是互相大罵爭奪不已。


    很快,就有一國使節派人走過來,遞來一份利益草案。


    有了第一份,就有第二份,第三第七八九份……一共遞來了足足二十九份利益草案,堆積如山。


    ……


    ……


    看完幾份利益草案,溪林正使一臉死灰色,顫聲不已:“左大尊,絕對不能答應,不然要不了三年,溪林必亡。”


    “三年?”左無舟無悲無喜,實是將震怒按在心中,隨手取來一份,一眼望去,頓時勃然大怒:“三年?溪林要真答應了,現在就要亡國。”


    二十九份利益草案,主要集中在四點。財物、寶物、人口及領土。


    財物當然就是金錢及其他物品,寶物則是指魂修士所需的一些材料和天材地寶。人口和領土,則很好理解。索要人口的理由,主要是各國曆年出兵與重雲對抗其他大國,損失不少人口,需要從溪林補充。


    提及領土要求的,倒是寥寥無幾。主要是和溪林接壤的國家不多,也往往不是太強。其中紅譫是數一數二的強大,不過,這一次紅譫卻沒有向溪林提出任何利益要求。


    左無舟目光移往位列第二十四的紅譫,祖大利沒來,張洞天向他眨眨眼,亦是苦笑不已。排列第二十四,所承受的壓力也不會小。


    看見其中來自沙相國的草案,左無舟目光銳利。沙相國正是為數寥寥提出領土要求的國家之一,當然,這些要求是這樣提的,別國答不答應就是另一件事了。


    “沙相!”左無舟冷笑,對沙相他絕然談不上有多少情感,尤其是發生過林家那件事之後。


    二十九份草案,即是二十九國向溪林提出了利益要求,分明就是把溪林當做案頭肉,任人宰割的對象。溪林富足是有名的,各國的意圖是再明顯不過了。


    莫說二十九個,就是答應了九個,溪林也是立刻亡國了。須知,就是火原都沒有承受這麽大的壓力,這麽苛刻的利益要求。


    左無舟冷然目光徐徐掃視,震怒之餘,終是殺心大動:“幸好我來了,不然怎知溪林處境如此!二十九份,即二十九國,既是圖謀溪林,則皆可殺得。”


    ……


    ……


    重雲皇帝的目光淡淡的掃過這近四十國的使節和大尊,古怪一笑:“溪林會不會接受?”


    重雲四大武君,古一意被支開,隻有流東城陪皇帝一道在大殿,翩翩笑:“答不答應,結果都是一樣。答應了,溪林亡國。不答應,就要打,就算他真像古一意說的那麽厲害,一個打不過,幾十國大尊車輪戰總打得過。”


    “好,如果他真有這麽厲害,朕的國家就愈是需要他。”重雲皇帝笑眯眯,眼中一抹精光透露雄心。


    左無舟絕計想不到,重雲皇帝的目標竟是他,因而令得溪林成為眾國之矢。重雲皇帝壓低聲線,得意:“隻要溪林亡國,他這個大尊就沒了去處。屆時再邀請他來重雲就是了。”


    流東城淡淡目光掃去,恰與左無舟的目光交撞:“區區魂武尊,能有多高明。若有機會,我倒想教訓他一番。”


    流東城,重雲一帶數十國的第一高手。成名超過二百年,傳言與魂武帝僅有一線之差。


    ……


    ……


    “左大尊,怎麽辦!”正使可憐巴巴,他終於是知曉為什麽各國使節以那等眼神看他了。


    反倒是溪林周邊數國沒有提出什麽利益要求,二十九國的苛刻條件,分明就是要溪林亡國。而溪林亡國,就等於左家又要無家可歸,又要漂泊。


    左無舟心中冷酷無比:“既然這二十九國一心瓜分壓迫溪林,也就是與我為敵。今曰敢欺在我庇佑下的溪林,我若不還迴來,改曰就有人敢欺在我頭上,敢向我的家人下手。”


    “既然皆是敵人,如此,就怨不得我放手大殺了。”


    正使所說的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倒隱約契合左無舟這一番前來的心境,本為長生丹而來,自然不想多生事端,但求得了藥就速速趕迴去。


    可是,眼下二十九國聯手壓迫下來,如果他任人施為,他這個大尊就做得太失職了。如何對得住唐笑天的托付。


    就是不說托付不說情感,單說人家這等欺過來。他若無迴擊,將來自成魂修界的天大笑柄。


    有人敢欺上門來,他就敢彈迴去,彈到敵人沒有活路為止。如果一味容讓,還修什麽魂道,不如弄個龜殼裝烏龜好了。


    “迴絕。”左無舟笑吟吟的顏色下,暗藏殺機,胸中委實已是怒浪滔天了。這分明就是蹬鼻子上臉,欺人太甚,騎到自己的腦袋上來了,以他的姓情沒有立時暴起殺人,已是在克製了:“紙筆!”


    左無舟滿腔怒火殺意,顏色間沒有半分泄露,在白紙上揮毫一字,語帶鏗鏘:“送迴去,二十九國,逐一過目。”


    ……


    ……


    重雲以下共三十九國,除去火原等實力極弱的各國。二十九國基本就是全部了,基本就是有一定實力的,也就是全部意圖逼迫溪林亡國。


    各國使節譏笑,溪林使節臉色越是蒼白,越是鐵青,他們就愈是感到好笑:“區區一個溪林,有什麽能耐抵擋二十九國。得罪了重雲,豈不是自尋死路。”


    采南國使節冷笑,這一番二十九國攜手發難,半是重雲暗示,半是他們一心存有此意。溪林乃是豪富之國,舉國之富,實是當得多國總和,又是物產豐富,民生在三十九國中也是第一。國富,民卻不強,當然就是災難了。


    各國一直就存有窺覷之心。奈何邊界不靠,以往又有在大尊中比較強橫的唐笑天,實是很難奈何得了溪林。這一次,重雲有所暗示,不光采南,誰都想吞下這麽一口糕點。須知,便是隻取溪林十分之一的財富,亦是極其龐大的天文數字了。


    如是常理,溪林這一次必亡無疑。


    且看溪林如何作答,其實各國使節都知曉,溪林怎可能答應亡國。重點不在於是否答應,而是在於表態:“如果不答應,你們的大尊就等著被輪流挑戰吧。”


    七天當中,若是數十國上百位武尊輪流挑戰,隻要是武尊都是必敗無疑。


    如果是武君,那就輪不到他們來挑戰。而是重雲直接出手了,重雲又怎可能允許統治區內有國家擁有武君。


    ……


    ……


    就在各國使節心中設想如何吞並瓜分溪林的財富時,溪林的迴應書迴來了。


    各國使節親眼所見,是那位黑衣大尊親自所書。采南使節看了一眼本國羅大尊冷笑的側麵,得意不已:“這位黑衣大尊一定是放棄溪林了。”


    那還要想嗎,拿屁股都想得到。以一己之力,如何扛得住近三十國大尊的輪流挑戰。但凡稍有理智的大尊,都絕然不會陪溪林一道送葬。


    采南使節笑吟吟的接過迴書,隻得一眼,臉色立時大變!


    白紙上,隻書得一字,字跡鐵劃銀鉤,劍拔弩張,字字殺伐幾欲透紙而出!竟令得使節氣息一窒,字跡竟給人欲飛出殺人之感,令其有種被殺意所傷錯覺。


    赫然隻得一字!


    “殺!”


    餘者皆為宵小鼠輩,吾不屑與之爭奪。但有侵犯,吾必殺之!


    劍拔弩張的殺伐之氣,浸透一字當中,每一筆一劃,皆是心意自然流露,開卷就是逼人而來的凜冽殺意!


    一紙送與眾國使節陸續觀完,眾國使節無不大怒,拍案而起,怒目而視:“你們溪林什麽意思!”


    一時,正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溪林正使渾身冷汗直下,左無舟神色淡漠,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渾然物外。


    各國使節如何忍得這麽被藐視的滋味,人人大怒不已。


    ……


    ……


    采南羅大尊冷冷抬頭:“這位大尊,你還是解釋一下為好。不然兄弟我很容易手癢。”


    各種怒喝大罵聲層出不窮,左無舟無動於衷,左無晚等無不大是佩服這等鎮定工夫:“往後我也要像二哥一樣,練就一身泰山壓頂也絕不色變的本領。”


    左無舟殺心大盛,判定此人必殺,語音不鹹不淡:“把你們放出來的話,逐字吞迴去。”


    “就像這樣吞!”霎時,左無舟殘留一道烈火氣焰,幻身在一個怒罵的使節身前!夾住一張紙,糅做一團,一巴掌拍入此使節的口中。


    “你敢!”大殿上頓時喧嘩搔動起來。


    流東城暗自皺眉,心想這人到底是膽大還是怎麽的。皇帝已是將他心頭所想道來,冷哼:“也不知這左無舟是狂妄,還是不知規矩,居然在此動手。”


    不論多少人搔動嘩然大驚,左無舟不為之所動,舉住這位罵得爽快,才突然想起自己罵的是大尊的使節:


    “如果不吞,就像這樣,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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