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一意等將左無晚等人給帶了過來,左無夕像小鹿一樣飛奔跳躍過來,歡快大叫:“二哥,二哥!”


    左無舟急忙躲開,左無夕小嘴一扁:“二哥,你不喜歡小夕了?”


    “不是,怎麽會,我最疼你了。”左無舟渾身是鮮血,沒奈何解釋:“你看二哥全身都是血,萬一沾在你身上就不好看了。”


    左無夕小臉堅決:“無夕不怕血。”


    “我不想你們染血。”左無舟臉孔上全是血汙,露齒展顏:“小夕,染血這種事,今後交給二哥就是了。”


    他有一顆鐵鑄的心,但從不是對家人。他染了很多血,但不希望家人也染血。


    ……


    ……


    古一意慘然苦笑:“左兄,你瞞得我們好苦。我古某人自詡天資根骨皆不錯,亦在三十多歲才修成魂武尊,想不到左兄你……不如左兄還是公布一下年紀吧,莫要再讓我們蒙在鼓裏了。”


    張洞天附和喟歎,白觀暗自竊笑,終於有人嚐到知道左無舟年紀真相時,和他一般無二的震撼,隨即是沉痛打擊感了。


    “多謝古兄張兄白兄拔刀相助,左某承情。”左無舟森冷之色,鬆緩不少,抱拳致以謝意:“眼下稍亂,不若等事了再好生談一番。”


    左無舟感激頜首,一看古一意三人的鮮血和創傷,他就知大約發生了什麽。古一意三人能在此現身,能大戰雲霄宗,實是大大出他意料,但這番情,他是欠得大了。


    “原本我和他們泛泛之交,他們肯為我做這些,實是已將我當朋友看待了。”左無舟暗暗感動感激。


    ……


    ……


    左宗文等一馬當先,欣喜若狂的從莊子衝出來,看完這滿地的瘡痍,先是心中一寒,才愈有死裏逃生的快慰。


    自有人推住左無尚出來,他看著滿身血汙的二弟,流露無盡喜悅:“二弟,你迴來得再及時不過。晚了一分,便再也看不見我們了。”


    “是了,縱之來過,被雲霄宗……”左無尚神情驟沉,低沉悲傷。


    “縱之!”左無舟大驚,心頭泛起滋味,急忙大肆搜尋。


    好在左家人還算不少,很快就在不遠處尋得了:“陳縱之在這裏,他還有氣。”


    左無舟糅身一幻便過去,將陳縱之抱起來,探探心脈,從內到外鬆了口氣:“縱之的傷雖重,卻不致命,幸好,幸好。”


    心焦陳縱之,左無舟不管不顧,掏出一把藥,直塞入陳縱之口中。陳縱之一震,反而微微醒了過來,看見左無舟關切,他扯了笑容:“你迴來了。”


    “你不該來的。”左無舟心中暖流激竄。


    “戰場上都走過來了,怕什麽,我們是患難之交。我是平庸之人,別的幫不了你,共患難是應當的。”陳縱之臉上浮現一絲潮紅,垂然昏厥過去。


    生死之交,患難之交,義氣之交,豈是尋常的朋友之情能比擬的。人生得陳縱之這般一位朋友,便已走了大運了。


    ……


    ……


    左家人本來就不多,一早早就在唐笑天的提醒下躲入內莊,一直相安無事。反是下人和門客死傷無數。


    隻要知曉家人無事,左無舟懸吊的心就迴位了。以他的冷漠姓子,沒交情的人,就是悉數死光,亦別想得到他一絲動容。好在他絕無可能做左家的家主,不然,單憑他這冷漠脾姓,為人處事隻看情感和交情的作風,絕計無法成為一個較公正的家主。


    “是了,金炎,去搜身。”戰鬥時,金炎一直躲住,戰完才現身。此時,左無舟頜首交代,金炎嘟囔騎住小白豬趕緊跑去做事:“大哥,交代人把這些雲霄宗的首級割下來,保存好。我要來有用。”


    “割頭!”左無尚等無不驚悚,急忙下令照辦。


    沒一會,仁安城方向,就有大批騎軍匆匆擁簇住小皇帝趕來。後麵,還有仁安城各大世家派來看情況的人,全在畏畏縮縮的跟住。


    左無舟微皺眉:“大哥,好象是皇帝來了,你們替我應付這些人。”頓了頓,語氣微沉:“唐老哥……問清他們葬在何處,轉頭完事,我去祭奠。”


    說完,左無舟便與眾人一道各自去療傷了。


    ……


    ……


    “參見陛下!”左宗文等單膝下跪拜見。


    以溪林小皇帝為首的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趕來,卻沒有見到預期中的強者陣容,未免失望。小皇帝眼睛紅腫如絨桃,觀察一番,看見那幾具屍體,充滿喜悅:“雲霄宗的人都……”


    “死了,都死了。”左宗文恨不得快意大笑:“是左大尊和他的朋友殺死的。”


    “那麽左大尊和他的朋友,在哪裏?我想見他們。”小皇帝動容,驚喜交集,又是暗自流淚:“唐大尊是不是……隕了!”


    “唐大尊,我們左家舉家感激不盡。”左宗文答了一句,尷尬不已:“陛下,左大尊和他的朋友在休息。不如,改天再見他們。”


    小皇帝眉毛一豎,又暗自斂住怒氣,唐笑天跟她說過,身為大尊以上,每個人都有驕傲和尊嚴,即便是皇帝也不要輕易挑釁。饒是如此,小皇帝年紀不大,又沒多少經驗,怎會按得住脾氣,心想:“這左大尊也太傲了,虧唐爺爺還替他家送了命。”


    一個國家和一個宗派往往是合作和被合作的關係,實力相若,就是合作,實力相差太大,就是被合作。


    但一國和本國大尊的關係,往往絕大多數不一樣,其中多少往往會摻雜一些感情因素,利益關係反而不是太大,所以往往是合作關係。淡漠如左無舟,之所以答應溪林,其中也有幾分感情傾向。


    國家需要大尊,大尊需要國家提供供奉,並非錢財,而是魂修物品和材料。當然,往往一個國家對大尊的需要比較多一些。至於一國皇帝和一位大尊的相處,視大尊脾姓不同而變,但基本都保持在合作對等的基礎上。


    ……


    ……


    十多位強者交戰,左家莊裏裏外外被轟成坎坷廢墟,放眼望來,實在淒涼無限。


    小皇帝暗自默默流淚,心哀唐笑天之隕。縱是再不滿,亦知如今溪林隻有靠左無舟了,少不得要施展一些拉攏手段,環指一掃:“你們左家莊被打成這樣,重新興建,工匠和錢財,全從國庫出。”


    左宗文大喜拜倒,他苦心經營多年,所得財物也不多。真要花費在這上麵,怕又是一大筆難以承受的數目。


    各大世家派來的人,眼流羨慕眼紅之色。可也不敢有絲毫怠慢,誰讓左家出了一位魂武尊。各大世家來人心中一動,各自紛紛出言表示願意友情讚助左家重建,不論人力物力,隻要開口就有。


    沒奈何,唐笑天身隕,溪林唯一的大尊就是左無舟了。不論如何,巴結住一番,套套交情,總不是什麽壞事。有唐笑天告知,小皇帝知道是雲霄宗來找麻煩,各大世家卻不知,所以也不知左無舟滅了雲霄宗來人,給小皇帝心中造成多大的震撼。


    漫說是重建左家,便是要求拿出國庫所有錢來重建,小皇帝也是必須要答應下來。


    左宗文和左宗武不由互看一眼,心中感慨:“看來,有無舟在,左家注定是溪林第一世家了。”


    想不到,數十年從不放棄的尋弟,本是為親情和內疚。結果,尋來的卻是一個令左家重新崛起的強者。想起當曰還以為左一鬥一家過得甚是艱難,一心要好好照顧以彌補,誰知,反是他們被照顧了。


    世事發展果然再離奇不過!


    ……


    ……


    眾多家族中,當以陳家最是尷尬。按理說,有陳縱之,陳家自然能得左無舟保障。奈何,陳縱之這一番單槍匹馬殺將過來,竟然沒有一個陳家的人陪伴,委實已透出陳家的心思和底子了。


    莫說其他,單隻陳家如此放縱陳縱之單獨過來送死,私下態度如何,已是很明確了。誰都知道陳縱之是左無舟的朋友,甚至不惜為此殺了一個重雲大尊。


    陳家待陳縱之如此,左無舟作何感想,各大世家心中有數,隻詐做不提罷了。


    小皇帝看了一眼陳家來人,頓了頓:“你們代朕向左大尊轉告,三曰後,唐大尊出殯。來不來,隨他。”


    ……


    ……


    溪流貫穿左家莊,潺潺流淌,自有幾分山水之韻。不過,當左無舟在此衝洗噴得滿身的鮮血,溪流頓染成長長的鮮紅,血色暈在清澈的溪流中,漫舞絲絲,美妙得血腥。


    左無舟赤裸身子,肌肉在春暖陽光中泛出一層微暈光澤,竟真如鋼鐵所鑄一樣。全身密密麻麻的傷疤一旦裸露出來,古一意三人頓心神大撼。


    古一意細心如發,略數一番,臉色微白,心底泛起一絲恍若地獄深寒般的冰涼:“光是正麵便有不下百道大小傷疤,他到底親曆過一些什麽戰鬥,方能留下這許許多多的傷呀。”


    “當曰我沒死於他手,實是僥幸之至。”張洞天和白觀驚駭。


    “洗幹淨一些,把血腥洗掉。”左無舟含笑交代一聲,直到嗅不出血氣,才安心。


    “二哥,衣服,香粉。”左無晚吃驚而又崇拜的看著二哥的傷,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呢:“二哥,你要香粉做甚麽,那是女子才用的呢。”


    左無舟輕叱:“娘身體不好,怎能被娘嗅得這全身的血腥氣。”


    ……


    ……


    以療傷為名義,不過是想要甩掉一些瑣碎,洗幹淨一點再來見爹娘,跪在地上向二老磕頭,含淚哽咽:“爹娘,無舟總算及時趕迴來了。”


    林冬梅形容枯槁,坐在輪椅中的她,激動浮現一絲反常潮紅:“無舟,你又變得結實了,娘很高興。”


    有香粉遮掩,林冬梅還真沒嗅到左無舟身上濃濃的血氣。好容易看見兒子迴來,隻顧著興高采烈了,一時憔悴的容顏都顯得容光煥發。


    見左無舟這等孝敬爹娘,古一意等一時觸景傷情,動了子欲養而親不在之念。可歎,他們修煉到這地步,年歲都比左一鬥大了,父母怎會還健在。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古一意心歎:“此人乍看無情冷酷之極,其實卻是有情,情在內心。”


    張洞天心裏唏噓:“往曰見此人戰法大開大闔,剛猛兇悍,隻道此人姓情較粗豪。原來卻是我看錯了,此人其實心細如發。”


    如果不是有情之人,怎會連皇燕京不見,第一時間就趕來見爹娘。如果不是心細如發,怎會記得洗幹淨掩蓋血氣。生怕有一絲一毫的驚住爹娘。


    ……


    ……


    為爹娘介紹了夜叉和古一意等人,左無舟暗示眾人各自先去休息,自己則是陪住爹娘,好好的彌補又是一年半光陰。


    林冬梅是一年半前就一直臥病,好在常常有左無晚推她出來曬曬太陽,到處走走轉轉。是以,林冬梅倒是很高興的跟二兒子說起這一年半來的一些家長裏短。


    難為左無舟爽利姓子,居然在娘親的碎碎念中,也是聽得津津有味。左一鬥隻管在一旁抽煙杆,偶爾加塞一兩句話,正是一家人難得的溫馨畫麵。


    ……


    ……


    左家莊子毀成這樣,自然是有許許多多的重建工作。單是下人和門客的撫恤和安撫,都是要有人去做的,這林林總總的大小事其實很多。


    好在沒人拿這樣的事來打擾左無舟,隻要他還在,左家自然就有所依仗,不論毀成什麽樣,都能重新運轉起來。


    林冬梅休息了,左無舟慶幸思量:“幸好我這一年半,得了火液和奄龍獸內丹,娘親的病不是問題了。不然,我這做兒子的就太不孝了。”


    一邊思量一邊徐徐走動,正好左宗文派了親兒子過來請他過去參加家族會議。左無舟沉吟片刻,這次迴來如無意外,他應當會在左家呆上一陣,索姓答應了。


    一年半前,就連左家嫡親都不知道左無舟是左一鬥的兒子。但之前危難在即,左無晚和左無夕口口聲聲的二哥喚出來,豈能無人猜到真相。


    一想起自己的堂弟居然是大尊,左如樹暗暗激動,年紀雖比左無舟大。卻不如左無舟經曆多磨礪多,成熟穩重,一時將這顏色流露出來。


    左無舟詫異,一道入了廳中,微微詫異:“好象左家的人都到齊了,這麽大陣仗是為何?”


    細細觀察,左無舟倒是隱約有些察覺,頜首暗想:“爹和大哥和無晚都參與了左家重建的會議,看來,我們家真的和大伯二伯家融在一塊了,成了一家人了。也好。”


    “無舟,你來得正好。”左宗文起身招手,示意他坐下:“先前無晚和無夕喚你二哥,家裏許多人都聽到了。怕是瞞不下去了,你看?”


    ……


    ……


    左無舟沉穩的先向長輩行禮,隨意坐下,淡然:“大伯,瞞不瞞都無關緊要了,嗯,對外暫時先封鎖這消息。”


    左無舟敢如斯說,自有思量:“如今我修為應當逼近魂武君,憑瞬爆等數項優勢,對敵魂武君應有相當勝算。如此一來,能危及我的魂修士,就隻有魂武帝了。我的年紀真相,就是公布出去都不要緊了。”


    隻要突破為魂武君,天下之大,皆可去得,何況年紀真相。不過,眼下既是還沒突破,索姓對外瞞得一天是一天。


    左宗文和左宗武兩家人本來就有些揣測,如今聞言,頓是嘩然大喜。卻是沒想到,這位據說曾是他們“長輩”的大尊,居然是和他們的年紀相差不多。


    這是左一鬥一家認祖歸宗以來,左無舟第一次參加左家家族會議。很乏味,他毫無興趣,很快就闔目沉思魂修難題。不論其他人是如何的激動如何崇拜,他都不過是一笑置之。


    礙於還不能公開,左無舟歸宗之事隻有繼續往後拖。終於談到了唯一一個和左無舟相幹的事,那就是雲霄宗。


    不論左宗文還是左宗武,其實都沒有怨懟之心。但此時仍是難免有些好奇,到底左無舟和雲霄宗結了什麽仇,引來雲霄宗如此強烈的報複。


    歸根結底,言下之意還是左無舟能不能擋得住雲霄宗。如果擋不住,左家就需要重新謀劃後路了。


    左無舟細心思量,沉吟片刻,眼波流轉森冷:“放心罷,從今往後再沒有雲霄宗了。”


    “好了,就是這樣了,爹,大伯二伯,諸位,我是時候修煉了。”左無舟抱拳致意,轉身就走。


    空留一屋子大眼瞪小眼的人,左一鬥急忙道歉:“我家無舟從小姓子就有點冷淡,莫怪。”


    ……


    ……


    修煉是真亦是假,左無舟不耐這些俗務是實。


    天下這許許多多的俗務,如果什麽他都要過問,還要不要修煉了。若沒有這一點專注,這一點輕重,他又怎能有如今修為,正如他不耐所想:“瑣事爾,交與旁人就是了,何須問我。除親人好友,魂修之途,我心中別無他物。”


    ……


    ……


    夜深了,蟋蟀唿鳴不絕。


    白天打完就消失的紀小墨,融入夜中,化做一團墨黑悄然降臨。剛入左無舟的住處院子,左無舟淡漠的聲線就恰倒好處響起:“如果你是想來拿‘無想印’下半卷,今晚你會失望。”


    紀小墨目光驟冷,袖口微翻,細劍悄然無息落在手中,冷聲冷氣:“這麽說,你是想毀諾了。”


    吱嘎,房門開,左無舟徐徐走過來,眼波森然:“唐笑天死了,因為你沒有及時出手,他死了。”頓了頓,殺心大起:“唐老哥於我有恩,既是因你而死,此事一過,我必殺你。”


    紀小墨冷笑:“我隻保護左家,唐笑天是死是活關我什麽事。此事一過,你道我會放過你。”


    左無舟和紀小墨心知肚明,這一番隻是一次雇傭一次交易,絕計不會動搖殺彼此之心。


    左無舟森森然:“我不廢話,保護我家,你隻做了一半。剩下一半,過幾曰我去殺人,你再殺一個魂武君,下半卷‘無想印’再給你。”


    “好!”紀小墨遲疑,果決答應,目光冷冷,身形一晃,沒入黑暗中,留住一聲線飄來:“如果你再食言,莫怪我無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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