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是去甘肅找人的,卻撞上一件怪事。


    那一日二叔從縣城迴來,說要找一位道行高深道人。那人的名字有,叫古月道人,相貌有,七十多歲,仙風道骨,超凡脫俗,地址也有,在甘肅平涼崆峒山,隻是沒有聯係方式。


    馬三聞聽要尋訪道家高人,便主動要去,二叔心裏牽掛著大牛哥的官司,又見馬三是誠心,人又機警可靠,便應允了。


    對於尋找高人的目的,二叔沒有明講,隻說與我結婚有關。


    馬三早就看出了我身上的古怪,隻因他這方麵道行太淺,不能消除,便送我一塊龍形古玉以壓製,如今聽說為我找高人,心裏便明白了個大概。


    一聽說那高人在甘肅平涼時,馬三當下就想到了白狼。


    白狼的師傅就是甘肅平涼人,隻因家中世代盜墓,罪孽太重,以至於禍及子孫,到他這一代已是人丁稀少,後又遇上無端禍事,落了個家破人亡下場。


    關於盜墓賊不得善終的故事,馬三聽得太多,所以沒有太多感傷,倒是白狼每每念及此事,總不免落下幾滴淚來。


    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白狼本是“死娃穀”的棄嬰,是他師傅從閻王爺的手裏搶迴了他,又傾盡心血培養他,其中恩情比天高,比地厚。


    雖然師傅已故去多年,師傅的恩德白狼始終不敢遺忘。


    當他聽說馬三要去師傅的故鄉平涼崆峒山找人時,他當即決定同行。


    平涼地處中甘肅省東部,陝甘寧三省(區)交匯處,東鄰陝西鹹陽,南接陝西寶雞,北倚寧夏固原,是西北地區重要的公路樞紐,也是甘肅東部重要的交通樞紐、商貿重鎮和區域性中心城市,素有“隴上旱碼頭”之稱。而平涼崆峒山則是平涼頭頂上的一顆明星。


    崆峒山位於平涼市西3公裏處,是絲綢之路西出關中之要塞。它西接六盤山,東望八百裏秦川,南依關山,北峙蕭關,涇河與胭脂河南北環抱,交匯於望駕山前,自古就有“中華道教第一山”之美譽。


    六個小時的火車,兩個小時的汽車,一個半小時的步行,日落時分,馬三與白狼來到了崆峒山深處。


    眼前的崆峒山像一顆璀璨的綠色明珠,鑲嵌在貧瘠的黃土高原萬道溝壑之中,給人以生的希望。沿路看慣了光禿禿的枯黃山梁,馬三他們猛然間墜入這蒼翠之中,竟然有些茫然。


    “該找一處歇腳了!”馬三自言自語道。


    白狼像沒有聽見一般,繼續沿著一條羊腸小道往大山深處走去,似乎那裏麵有他渴望見到的人,渴望得到的寶貝。


    馬三理解他的心情,搖了搖頭,邁步跟在了他的身後。


    夕陽漸漸隱去了它的身影,天際間塞滿了紅霞。一陣晚風吹過,紅霞溢出,並從空中傾泄而下,眨眼間浸染了萬裏江山。


    到了一個半山腰處,馬三停下了腳步,也叫住了還欲前行的白狼。他指了指山腳處的一片零星的房舍。


    白狼會意,不再固執,跟著馬三向山腳走去。


    房舍在傍晚的暮色中隱隱約約,幾棵高大的白楊雜亂地立在其間。亮晶晶的河水從房舍腳下繞過,像飄在山間的一條銀帶。


    幾聲犬吠響起,幾聲牛叫傳來,雖然看不見一個人影,空氣中卻充斥著麥草燃燒的味道,那般熟悉,那般親切。


    山裏的人家住得很散,這裏一家,那裏一家,雖然看得見,走到跟前卻要繞上好幾道彎,過好好幾道坎。家也很簡陋,往往一座土坯房子加上房前巴掌大的空地,就是一戶人家。常常不壘院牆,推開窗戶就可以賞月聽風,出了門就可以看日出日落,心中憋悶了就喊上兩嗓子,秦腔也罷,山歌也行,這唿吸吐納之間,心中愁雲便會蕩得一幹而淨。


    馬三挑了一個有院牆的大戶人家,讓白狼去叫門。


    白狼自幼與他師父生活,甘肅方言他聽得懂,偶爾還能說上兩句。


    開門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嫗,聽說是外地人要借住,便熱情地讓他們進去。


    老嫗雖然背有些駝,行動卻很敏捷,不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特別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隻有孩童才有。


    這是一個四合院,坐北朝南,夜幕中的房屋甚是高大,應該有兩層。屋脊上站立著一排神獸,抬頭挺胸往著長空吼,瓦楞之間長有幾棵茅草,隨風搖擺透露著妖嬈。


    院子很大,院中心有一長方形天井,井中有水,水麵如鏡,幾片蓮葉拱著一朵盛開的睡蓮,一輪明月躍然其間。


    走過天井,踏進堂屋,隨著一聲問候傳來,電燈亮了。


    “來啦?快到屋裏坐!來喝茶!”


    堂屋很是寬敞,中間位置擺放著一個鑄鐵的火爐,爐中炭火燒得正旺,爐上的一小鍋熬茶咕嘟嘟地作響。一位穿著棉襖的老翁蹲坐著在鐵爐的旁邊,微笑著邀馬三他們坐下來喝茶。


    老翁的聲音洪亮,帶有幾分西北的蒼涼。


    白狼的師父在世時常常說,他們平涼人好客,待人實誠。白狼還有些不信,直到過了這一夜,他才體味到了師父這句話的分量。


    兩位老人像親人一般招待了他們,熱騰騰的茶,香噴噴的手工麵,簇新溫軟的被褥和不盡的暖心話語。


    躺在舒適的熱炕上,心裏暖暖地,困乏上湧,眨眼間兩人就進入了夢鄉。


    窗外,月亮如水,樹影婆娑。


    突然,天井處升起一團篝火,空中響起悠揚悲涼的樂鼓聲,隨後,一群身著異族服飾的男女從地上冒出,圍著火堆跳起舞來。


    樂鼓聲由遠及近,由緩變急,剛剛還是潺潺流水,晴空明白,轉眼間已是暴風驟雨,電閃雷鳴,又有萬馬奔騰。


    應和著鼓樂,那些人的舞姿一會兒似在戰場廝殺,一會兒又似在墳頭哭泣,一會兒像是親人生離死別,一會兒又像是憤然自刎。


    再看那篝火,時高時低,時明時暗。


    詭異的是,那篝火再高再明,也無法將周圍的一切照亮,遠遠看去,就像遼闊草原上的一處鬼火。


    此時,沉睡中的白狼忽然慢慢坐起,隨後披衣出門,蹲坐在門的條石上,認認真真地欣賞篝火舞蹈來。而他的身邊,兩位老人早已看得如癡如醉。


    馬三還躺在熱炕上,眼睛沒有睜開。但是他的心中仿佛另外生了一隻會飛的眼睛,已然飄浮在空中。


    正是這隻眼睛,讓他將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甚至包括自己的身體。


    在白狼坐起的那一刻,他的身體掙紮了一下想要緊隨其後,結果胸前一物猛然發出刺眼的白光,同時產生出千斤重力,於是他又安穩的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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