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


    後花園的一間屋子裏,謝海歌洗了個熱水澡,換過一身幹淨的衣衫,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看著靜立在窗口、正望著滿園黃昏之景怔怔出神的雨泫裳,微笑道:“這身衣服不錯,就是大了些。”


    “這身衣裳你先將就穿著,待明日給你買件合身的。”雨泫裳轉身看著一身清爽的謝海歌,“你的自然道,修習到第一重‘符心境’的哪一境界了?”。


    “第七層‘閱海’,隻是再往後修習,每當我運氣凝練之時,體內暗藏的那數股火靈之氣便會突然發作,似要焚燒我一般。體內的各條經脈當中,炙熱無比,我用內息之法窺視,發現處處皆是細小至極的火焰。泫裳,你可知道這是怎麽迴事?”,謝海歌道出心中的疑惑,在圓桌旁坐下身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肥嫩的羊肉塞進嘴裏,有滋有味的吃了起來。


    “哦?”,雨泫裳低首沉思了片刻,“這個,我也不知是怎麽迴事。這樣吧,待你吃完,我運功助你,看能不能突破這道阻礙。”


    謝海歌喝了一口湯,點首道:“恩,你不吃嗎?”。


    雨泫裳緩緩搖首,道:“我吃過了”。


    謝海歌“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他在魂金銀獄裏一個月來,一日三餐從來都是白飯青菜一小碗,既吃不飽又餓不死。一個月下來,他不僅消瘦了很多,甚至有些覺的自己嘴裏快淡出個鳥兒來。眼前佳肴在前,雖算不上十分豐盛,但對饑腸轆轆的謝海歌來說,無異於世上最好的珍饈美味。當下舉筷如飛,迅速的消滅這桌初出牢獄後的第一餐。


    看著他狼吞虎咽的吃相,雨泫裳皺了皺了眉,緩緩轉過身去,再次看向窗外。窗外漸漸變得昏暗起來,柳府的仆人已開始陸續走了出來,將手中的一盞盞燈籠掛在了園子裏的各個顯眼的地方,紛紛點亮了起來。


    明光許許,花香暗浮。


    謝海歌終於吃完,他起身取下洗漱架上的錦帕,擦淨嘴上的油膩,對雨泫裳說道:“這錦官城的花又多又香,夜裏的花香似乎比白天還要濃鬱,住在這裏真的不錯。”


    “你想住在這裏?”,雨泫裳轉身看著他,豔麗的玉臉上帶著一絲驚奇,“你變了好多。”


    謝海歌放下手中的錦帕,麵上忽然閃過一絲悲涼,“我們開始吧!”。


    雨泫裳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神色變化,見他已盤膝坐在床上,她也不再多言,輕盈的走了過去,盤膝坐在他的身後,。謝海歌深吸一口濃鬱的花香,緩緩閉上雙眼,雙手捏成法訣,開始運功修習起自然道。


    體內的真元開始沿著經脈行起了大周天,漸漸的,謝海歌開始收神凝練真元,同時放開神識,打開窺視內息之法。邊行功邊查看,他開始向著自然道的第八層境界‘封止’緩緩逼近。就在此時,謝海歌突覺體內各處的經脈猛然間變的無比的炙熱。無數細小正緩緩流動的真元頓時被蒸發掉了,空蕩蕩的經脈裏如火一般,灼熱疼痛至極。謝海歌連忙再次催生真元,行起大周天來,結果卻仍是一樣,行至半途,便被全部蒸發。


    雨泫裳見他頭頂絲絲白氣突然變得濃厚起來,知他遇到了情況。立刻運功拍向謝海歌後背,將清純的真元緩緩輸進謝海歌的體內。


    雨泫裳的真元剛一入體,還未行至幾寸,便被謝海歌體內炙熱無比的火靈之氣給毫不留情的蒸發掉了。雨泫裳心中驚訝一聲,手上的真元加勁,如暴漲的河水般迅速湧了進去,這次雖然多行了幾寸,但仍未逃過那火靈之氣的毒手,再次被蒸發幹淨。


    冷傲的雨泫裳從未向任何事低過頭,服過輸,她輕哼一聲,將全身的真元盡數提起,猛烈的向謝海歌的體內湧去。這次湧進謝海歌體內的真元去勢如急箭,終於有一部分與謝海歌剛剛催生而起的淡青色真元匯合到一起。可惜,二者還未一起前行,就再次遭遇火靈之氣的衝擊,頓時,又被蒸發掉了。


    “不行!不要浪費真元了。”,謝海歌突然開口叫停,與雨泫裳相繼收功。


    謝海歌擦去額角細密的汗水,聽身後的雨泫裳說道:“這真是怪異,當初我修習時,體內的水靈之氣一直助我飛進,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怪異的狀況。”


    謝海歌苦笑一聲,緩緩說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吧,明日就是‘渡月武會’,你可要休息好了,爭奪第一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呢。”


    “恩,你也是。”雨泫裳下得床來,緩步走了出去。


    看著關起來的房門,謝海歌忽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向後倒了下去。躺在柔軟的床上,他緩緩閉上了黑的有些發亮的雙目,嗅著這初夜時分的濃鬱花香,腦海中漸漸浮起了往日的種種,在痛苦與甜蜜的迴憶裏他漸漸進入了虛幻的夢鄉。


    或許,他太累了,一個月來,從來沒有好好睡過。


    或許,此刻的夢,是美好的,美好的讓他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夜靜花暗香,人睡無憂勞。


    夢裏春日多,佳期總逍遙。


    夜色漸漸褪去,朝陽緩緩升起,新的一天終於降臨。


    清晨,雨泫裳叫醒了猶自沉睡的謝海歌,帶著他別過柳若卿,出了柳府,向著錦官城城北的文悅海場走去。今日的錦官城似乎出奇的熱鬧,大街小巷上人滿為患。雨泫裳與謝海歌兩人在一家“如意麵館”裏用過早餐,便來自對麵一家“吉祥衣飾”店相互挑選了兩件合身的衣裳。


    兩人緩緩走在街上,謝海歌看了看身上這套印著無數虎紋的天藍色衣衫,對身旁依舊穿著一身印著點點梅花的素白色衣衫的雨泫裳說道:“泫裳,你挑的衣裳怎麽都是帶圖案的?”。雨泫裳看了他一眼,“你不喜歡?”。


    謝海歌摸了摸鼻子,“我對衣裳沒什麽特別講究,隻是一時不習慣這樣的衣裳。”


    “恩?那你剛才在店裏怎麽不說?”


    謝海歌苦笑道:“我見你都挑好了,不想那麽麻煩,所以就沒說。”


    “那你現在怎麽又說?”雨泫裳有些奇怪的看著謝海歌。


    謝海歌呐呐的說道:“我這不是好奇嘛?”。


    “…走吧!”雨泫裳無語,她不知謝海歌對女人的喜好向來是一竅不通。謝海歌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麽,邊走邊看街道上漸漸多起來的行人。這些行人裏有的是普通的百姓,但更多的是衣著各異的修真之人。


    謝海歌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向雨泫裳問道:“泫裳,你知道這地界裏有多少門派麽?”。


    雨泫裳微一沉吟,緩緩說道:“有名氣的大派我是知道幾個,其餘的就不清楚了。”


    “哦,這些名門大派都有哪些呢?”,謝海歌對地界的門派所知甚少,今日又是‘渡月武會’,能多了解一些總是好的。


    “仙霞派、廣嚴寺、少陽門、倦神宗、這四個是現今最為強盛的修真大派。其餘的門派我就不知曉了。不過,聽柳老爺所說,這地界中還有一樓,叫‘煙雨樓’,但是十分神秘,幾乎無人知曉。”


    “‘煙雨樓’?既然無人知曉,那柳老爺是怎麽知道的?”,謝海歌頓感驚奇。


    雨泫裳點首道:“在當年正邪大戰時,柳老爺曾見過一位名叫諸葛流星的青年,無人知道他的來曆。他憑借著一把驚神刀,連取陰山數十位高手的性命,一時震懾群雄,最後在與當代陰山帝君在一場驚天動地的決戰中,兩敗俱傷。雖敗猶榮,那諸葛流星也因此一戰成名。在慶功之宴上,他喝醉了。是柳老爺扶著他迴到自己的房中。柳老爺將他安置好,本欲轉身離開。哪知他突然抓住了柳老爺的手臂,醉笑著問柳老爺他的身手如何。他的本事柳老爺親眼所見,當下自是誇不絕口。可是那諸葛流星卻笑說自己的這身本事在‘煙雨樓’裏算是最差勁的了。柳老爺以為他在說笑,但見他神色自然,不似玩笑。


    心下不由大為吃驚,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如果真如諸葛流星所說


    ,那‘煙雨樓’豈非很強大?可是怎麽地界中從來沒有聽聞過呢?柳老爺想詢問究竟時,他卻睡了過去。柳老爺一直沒將此事告知他人,在昨夜我向柳老爺詢問起地界門派之時,柳老爺告訴了我,希望我在比武之時小心應對。”


    聽完雨泫裳的徐徐講述,謝海歌隻覺得不可思議之極。這時,兩人已來至文悅海場的八百八十八階白岩梯路麵前。隻見無數的修真之人或跟著自己的門派,或三三兩兩、有說有笑的向上走去。言語間大多是關於今日‘渡月武會’比武的事情。兩人隨著如潮水般的人流緩緩踏上香氣彌漫的白岩梯路,謝海歌想了片刻,忽然想起了顧小刀所拿的那把刀不正是驚神刀嗎?他剛要張口向雨泫裳詢問,突然,上麵的梯路上傳來一聲聲帶驚喜的清朗笑聲:“婉華,你看這是誰?!”。


    雨泫裳與謝海歌聽到這個有些熟悉的笑聲,兩人立刻抬首望去,隻見一對身穿雪白色長衫的男女正滿麵驚喜的看著自己兩人。雨泫裳明豔的玉臉上立時泛起了幾分笑容,她快步上前,激動的說道:“原來是劍虹叔叔跟風姨,好久不見,你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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