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便是擅奇天下江山畫,雲雨巫山十二峰麽?”,謝海歌看著遠處一片高聳入雲的山峰,向身邊正自拍打衣裳的雨泫裳問道。


    “不錯。”,雨泫裳又拍了幾下,看了眼望山出神的謝海歌,淡淡的說道:“走吧!”。


    謝海歌聞言一怔,轉首看向雨泫裳,麵帶疑惑,“去哪裏?”。


    “集仙鎮”,說完,雨泫裳便徑自向前走去,謝海歌‘哦’了一聲,也不多問,當下也快步跟了上去。”


    倆人乘坐長途汽車長達七日,可這一路上雨泫裳總共所說的話不到十個字。謝海歌已知她冷若冰霜,不喜言談。一路上,隻有默默跟隨,好歹他也沉默過許久,這對他來說,也不覺的有多少苦悶。


    沿著崎嶇的泥土小道,走上了一條柏油馬路,馬路的盡頭便是一片片白牆灰瓦,錯落不一的房舍街道。想來,那便是雨泫裳所說的集仙鎮了。


    陰沉昏暗的天空中,忽然傳來幾聲雷聲,烏雲漸聚,不到片刻,幾滴雨水悄然滴落。滴落在雨泫裳白玉般的臉上。雨泫裳抬首看了眼越來越濃鬱的烏雲,向正看著不停滴落在手心的雨滴的謝海歌說道:“這裏是有名的暴雨區,快走吧!”


    “恩!”謝海歌甩掉手中的雨水,加快步伐,幾乎是小跑了起來,才追上似緩實急、依舊步行的雨泫裳。被雨水打濕的流海,淩亂的貼在謝海歌的臉上。謝海歌伸手抹去發尖不停滴落的雨水,向一旁的雨泫裳看去。隻見雨泫裳全身上下散發著淡淡清光,將她從頭到尾包裹在其中。密集而淩厲的雨水紛紛被淡淡的清光給彈了開去,猶如在雨泫裳的身上開出了無數的雨花,極為夢幻美麗。


    “咦?怎麽雨水滴不到你的身上?”謝海歌頓感好奇,甩去一臉的雨水,好奇的問道。


    雨泫裳目不斜視,望著近在眼前的集仙鎮,隨口答道:“修行到了一定境界,自然可以將雨水阻擋在外。這沒什麽好稀奇的。”


    “哦,那修行都有哪些境界?”謝海歌雖然已見識過許多奇術妙法,可是境界之分他卻絲毫不懂。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先找個地方避雨再說。”空中雷聲轟鳴不斷,望著越來越緊密,已漸漸粗暴起來的雨水,雨泫裳無心再說其他,陡然加快了步伐,人如一陣風般,在暴雨中向前吹去。


    謝海歌苦笑一聲,甩開兩腿,快速的跑動了起來。縱是謝海歌用盡了全力,卻始終追不上雨泫裳。


    男兒的好勝之心油然而生,謝海歌一咬牙,憋著一口氣,不顧身上拚命般的向前追去。


    快速移動的腳步下濺起無數的雨花,在昏暗密集的暴雨中,緊追著前方那團淡淡的清光…。


    “轟隆!…”。


    雷聲漸緊…,雨水漸狂…,伴隨著唿嘯不已的寒風,雨泫裳終於在靠近鎮子的一座破舊的屋宇前停了下來。


    “啪!啪!啪!…”,身後一陣踩踏雨水的腳步聲迅速的傳來。未幾,便已到了身前。粗重的喘息之聲隨之傳來,雨泫裳迴首望去,隻見謝海歌正甩去臉上的雨水,雙手按膝,喘息著看了自己一眼,便向自己的身後看去。


    “這…這裏…是…義莊?!”,謝海歌驚訝的看著破舊的牌匾上,兩個掉漆很嚴重的楷字,不敢相信的向雨泫裳問道。


    “你如果害怕,就在外麵淋雨吧!”雨泫裳抬首看了一眼那牌匾上的‘義莊’兩字,冷淡的說著,人已經當先走了進去。


    謝海歌無語,喘息了幾聲,甩去頭發上厚重的雨水,邁起有些酸疼的兩條腿,向門內走了進去。


    跨過半尺多高的破舊門檻,謝海歌抬眼望去,借著昏暗的光線,勉強看清楚了這個不大也算不小的屋宇。卻發現這裏麵並不是義莊,反而有些像是山神廟。


    整個屋宇被四根粗大的石柱分在兩側支撐著,其中有一根已經斷裂出一個很大的裂縫,遠遠望去,十分的醒目。謝海歌緩緩走近,發現最靠裏的兩根石柱的當中,灰舊的土牆前,雕刻著三尊破爛的泥土神像。左邊的一尊神像隻剩下了半個身子,顯然上半身被人斜斜的削了去。右邊的神像歪斜的搭在身後的土牆上,麵目全非,歪斜的身子上有著無數的小洞。隻有當中的神像還算完好,散亂的頭發上戴著一頂破損的蓮花冠,雙眉入鬢,星目淡然,嘴角噙著一絲微笑,手持一把拂塵,單掌豎起,捏法訣狀。身後背著一把長劍,神態飄飄,瀟灑的站在那裏。


    謝海歌看著他那雙淡然的星目,仿佛他正在麵帶微笑的看著自己。


    “這是什麽山神?從未聽說過有道士做山神的。”謝海歌好奇的向站在不遠處的雨泫裳問道。


    “嗬嗬,小夥子,那不是什麽山神。那是八仙之一的呂洞賓呢!”一個爽朗但又有著幾分枯澀的蒼老聲音緩緩傳來。


    “咦?”謝海歌驚疑的走上前去,發現一邊的牆角處,在一大堆幹草上,正斜躺著一個一身黃袍的老者。老者頭頂精光無發,兩道長長的白色壽眉一直垂落在頜下,與下頜一把花白的胡須相映成輝。老者慈眉善目,看上去就像是個出家的和尚。可是奇怪的是他淡黃色的黃袍上卻刺繡著陰陽八卦,黑邊的袖口處繡著一隻展翅飛翔的白鴿。手持一把黑白相間的拂塵,橫在臂彎處。腳穿一雙黑色道履,正笑意盈盈的看著驚訝之極的自己。


    謝海歌從來沒有見過身穿道家衣袍的和尚,心中大是奇怪,不解的望向身邊的雨泫裳。隻見她美目亮如寒星,似電光般正緊緊的盯視著麵前斜躺著的老者,“你是何人?怎會到此?”。


    人冷,聲更冷,冷的不帶絲毫的情感!


    老者微微笑道:“姑娘不必擔心,老夫無意傷害你們。”


    “那你是誰?為何到此?”雨泫裳依舊戒備的看著這個有些和藹的老者。這非道非僧的老者,一看便知不是凡間之人。而他一雙衣袖的袖口同樣繡著一隻跟蕭紅塵一模一樣的白鴿。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知。


    老者嗬嗬笑道:“好謹慎的小姑娘,也罷,既然你我有緣在此,告知你也無妨。老夫黃生,乃是一個方外之人。之所以會在此地,便是因為老夫想一睹姑娘身上所攜帶的古月石的奇異神彩!”。


    果然是為古月石而來,雨泫裳暗哼一聲,冰冷的說道:“你既然知道古月石在我身上,那你可知古月石已成了毫無用處的碎石?”。


    謝海歌臉上掠過幾許黯然,先前顧小刀已將事情的經過告知了自己。此時再次提及古月石,莫名的傷心之情悄然鑽進了心頭。李靜妍的音容笑顏清晰的顯現在了腦海…。


    一絲感傷,幾許情懷?。。。。


    黃生兩條壽眉微微上揚,一雙清澈的雙眸中閃過幾許讚許,笑道:“姑娘能舉一反三,當真聰慧至極。古月石分成數塊,老夫自然知曉。隻是,若是姑娘以為這樣的古月石毫無用處,那便是大錯特錯了!”。


    “怎麽?難道…?”雨泫裳心中一動,莫非這樣的古月石也有用處麽?


    黃生嗬嗬笑道:“那是自然,想那古月石奇特萬變,神秘之極。這分成九塊的古月石便是它的另一種形態。也隻有在這種形態下,才能解開古月石真正的秘密。”


    “啊?,…敢問黃老前輩,這還能開啟那‘眾妙之門’麽?”,乍聞古月石還有奇能,雨泫裳不免動容,心中一直所擔心的能否開啟眾妙之門之事,此時不由得有些激動的問了出來。


    謝海歌心中亦是驚奇不已,這老者是如何知道古月石在雨泫裳的身上的?又怎麽會知道這是古月石的另一種形態?


    黃生輕捋白須,麵帶笑意,“怎麽,此刻姑娘不以為老夫是壞人麽?”。


    雨泫裳凝目細看了幾眼黃生,淡淡的說道:“恕晚輩直言,黃老前輩雖然此刻談笑風生,但晚輩卻已看出黃老前輩身患重疾,無法起身了。”


    黃生臉色一僵,一雙清澈的雙目微微眯了起來,片刻後,臉


    上的笑容不減反增,“姑娘有這樣的眼光,當真不錯、不錯。你天生水靈之氣充盈,資質天賦非同凡響。若有名師指點於你,想必你今日在劍道上的成就遠非如此了。”


    “黃老前輩,那古月石可否再次開啟‘眾妙之門’?”雨泫裳心中所想所慮皆是此事,對黃生的讚譽絲毫不放在心上。


    謝海歌望了眼略顯焦急的雨泫裳,心中也不禁對此事關心了起來。


    黃生看著兩人,指了指身邊的幹草,笑道:“兩位站著不累麽?坐下吧!”。


    雨泫裳猶豫了一下,緩緩走了過去,抓起一堆幹草放在了黃生的對麵,與謝海歌一起坐了下來。


    黃生淡淡一笑,看了眼雨泫裳身邊的謝海歌,徐徐說道:“姑娘為何總是追問是否能開啟那‘眾妙之門’呢?”。


    雨泫裳麵帶遲疑,黃生緩緩搖首,微笑道:“不說無妨,若想再次開啟那眾妙之門,隻有帶著這位與古月石有著莫大關聯的小夥子遠赴地界,尋找到那神秘莫測的香草山,方才能解開姑娘心中之惑。”


    地界?劍虹夫婦、陰山鬼母鬼狗、萬象山司南一脈的三位奇異殺手、東方飛語師兄妹、蕭紅塵以及那幽冥帝君等人俱是來至那地界。可地界究竟是個什麽樣子,謝海歌不知道。他疑惑的看向身邊的雨泫裳,隻聽雨泫裳緩緩說道:“有關地界之事,我隻是略知一二。還請黃老前輩詳細介紹一番。”


    黃生嗬嗬一笑,輕輕點首,“地界廣袤多山,被一條由西向東、綿延不絕的九曲河溪分為南北兩大部分。河溪以北陰幽萬裏,被稱作十萬陰山,乃是妖魔一界。河溪以南則是富饒土地,居住著數萬百姓。大大小小的村鎮當中,又有著四大城池。分別是景藍城、步月城、錦官城以及風雪城。自天界在兩千多年前突然關閉後,這四城的城主便擔當起了捍衛正道,除魔滅妖的重任。地界中也有著許多的修真門派,繁雜無數,良莠不齊。外麵風大雨大,閣下既然來此,不妨進來吧!”


    黃生突然看向門外,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雨泫裳與謝海歌驚訝的迴首看去,隻見一個頭戴鬥笠、身披雨衣的瘦長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待那身影走近,雨泫裳忽然一聲驚唿,明豔的臉上閃現出幾許喜悅,快步向那身影走了過去,“娘親!你怎麽下山了?”。


    那身影緩緩摘掉頭上的鬥笠,解下身上的雨衣,輕輕將激動的雨泫裳抱在了懷裏,“娘親見你許久未歸,心中不免擔心。這便出了島嶼,下了山來找尋於你。路過此地聽見有人談及地界之事,便前來一探究竟,不想竟遇到了你。”


    她的聲音甜美溫潤,猶如瓊漿玉液,仿佛一滴就足以讓人心醉。她的動作優雅,似行雲流水。她的神態動人,一個淡淡的笑容仿佛就可以融化了所有。


    看著她紅櫻柔唇,挺秀的瓊鼻,淡掃的娥眉下,那雙似霧一般迷蒙的美目,謝海歌不由得癡了。這便是雨泫裳的娘親嗎?


    “啪!啪!啪!…”黃生輕拍著手掌,看著相擁的母女二人,清澈的雙目中滿是讚譽,“好一對傾國傾城的母女,老夫今日真是眼福不淺呐!”。


    “這兩位是?”


    雨泫裳緩緩離開了娘親的懷抱,向不解的娘親介紹道:“娘親,這位少年名叫謝海歌,他便是我們要找的人了。而這位,我隻知他叫黃生,不過他倒是知道很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哦?”,雨泫裳的娘親看了看有些發呆的謝海歌,迷蒙的眼中掠過一絲欣慰。她轉首看向躺在那裏的黃生,緩緩施禮道:“我叫雨緋顏,見過黃老前輩。”


    “什麽?!你可是居住在古月島上的雨緋顏?”黃生猛然直起身來,原本還有些紅潤的臉色幾乎是在頃刻間變得灰敗至極。說話一向緩慢溫和的他,此時正不停的咳嗽著問道。


    看著震驚莫名的黃生,雨緋顏疑惑的看了眼娥眉緊皺的雨泫裳,“不錯,我母女二人久居古月島,不知黃老前輩如何得知?”。


    “咳,咳,真的是了,真的是了。老夫在人間尋覓數年,終於找到你了。更可喜的是你們的女兒已然健在,咳,咳,…”。


    “怎麽?難道黃老前輩知道我夫君他的下落?”雨緋顏心中一顫,不敢相信的看著不停咳嗽的黃生。


    雨泫裳快步上前,輕拍著黃生的後背,每拍一下,都將一道清透至極的真元拍進了黃生的體內。“黃老前輩,莫非你認識家父嗎?”。


    雨泫裳的真元入體,黃生漸漸換過一口氣來,看了看身邊的一臉焦急的雨泫裳,又看向同樣焦急的雨緋顏,苦笑道:“豈止是認識啊,他便是…咳,咳!…”話未說完,黃生忽然一口鮮血噴湧而出。雨泫裳隻覺黃生全身的皮肉快速的萎縮了下去…。


    “黃老前輩!你怎麽了?我父親他在哪裏?…”雨緋顏快步上前,與雨泫裳一起給黃生灌注真元,兩人的心仿如都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清澈的眼眸此時黯然無光,臉上的皮肉也開始迅速的萎縮了起來。黃生強忍咳嗽,勉強著說道:“流…流雲…還(huan)真!…”


    話落,人也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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