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盧利特意找了個星期天,在天(津)鴨子樓訂了桌,把胥家、梁家、曹家請到了一處,同時還有自己和舅媽作陪。


    請客的目的隻有一個,感謝胥雲劍、曹迅、梁薇、梁昕姐弟幾個兩個月以來的幫忙,並發給各家一個大大的紅包,每家200塊!最多是梁家,一共400。


    二十張大團結放在一個信封裏,鼓鼓囊囊的一小包,胥爸爸打開看看,大吃一驚!轉頭四顧,幾家的家長同樣是一副驚駭莫名的聲色,“小小,你這是……怎麽迴事?”


    “等一會兒我逐一給你們解釋。”盧利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各位伯伯、阿姨,你們都知道,這兩個月來,我呢,弄了個小買賣,賣幾件衣服。這其中,除了胥雲劍、曹迅、梁薇、梁昕他們小哥幾個幫忙以外,幾位伯伯、阿姨也從旁出力不少。就說曹伯伯、曹阿姨吧?把家裏的三輪借給我了;胥阿姨呢,幫我弄的錦旗;梁家就更不用說了,梁姨給我們哥幾個做飯吃,她怕天熱,東西放不住,大早起來現買現做,然後讓梁薇給我們送來的。這些情分,我們哥幾個心裏都有數,我盧利也都記著呢!當時一團亂,咱嘛也不提,現在生意暫時告一段落了,這份情,我得補上!”


    曹爸爸第一個站了起來,“我代表不了別人,我就代表我們家說話,這件事不行!小小,曹迅和你上學時候的事咱不提了,就說下鄉,你沒少照顧他,76年的時候,沒有你,我們家老二就沒了!借三輪算個嘛?不說他和你這麽多年同學,就說上迴你給我們家買煤,三輪你就隨便用!這錢,我們不能要。你麻利的拿迴去,以後咱還當親戚朋友那麽走著,你要是非得讓我們拿著,三輪你拿迴來,以後你也別登我們曹家門!”


    曹爸爸的話惹得席間有人心裏暗罵!裝什麽大瓣蒜?你不想要,我還想要呢!但這樣的話一說出口,旁人不好再有別的表示,輪番表示,錢不能拿!


    盧利推讓了好半天,終於點頭,“那這樣吧,我想個辦法出來,這個錢呢,暫時放在你們那,我最近還得去一次羊城,有點事得處理一下。等我到了那邊,事情解決的好,我還能接著幹,你們把錢拿迴來,但不是給我,算你們入夥,我呢,給大家立字據,按照一年50%的利息給你們分紅。”


    “啊?”


    “我打一個比方吧,我從梁家借了四百塊,我一年給50%的利息,也就是一年給你們貳佰塊!幾時你們說不想幹了,想退,截止哪一年為止,我把當年的利息和本金一塊返還。怎麽樣?”


    這些人不懂分紅什麽的詞匯,但一年二百塊啊?在當時絕對是了不起的價錢了!頂得上梁爸爸三個多月的工資了!“小小,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我要是在羊城的事情辦不下來,那就沒辦法了,你們隻能拿這二百了。也就提不到什麽分紅了。”


    “行,這件事就這麽定了。”梁爸爸和曹爸爸對視一眼,爽快點頭,“我們老的少的全聽你的。”


    胥爸爸卻覺得有些不妥,什麽叫分紅?這兩塊料懂嗎,就跟著喊好?還是把這些錢攥到手裏才是最好的結果吧?看看這個,瞅瞅那個,他暗恨自己沒讀過什麽書,明明肚子裏有話,就是說不出來!“那個,小小?”


    “胥伯伯,有事?”


    “我不太懂,你能不能給我講講?”


    “其實,和存銀行差不多,不過利息高得多。”盧利說道:“您拿這二百出來給我,我不管是賠是賺,一年一佰的還給你們。這大約就叫分紅。”


    “那你要是賺了還行,要是賠了呢?我們這二百不就也沒有了嗎?”


    “爸,你說什麽呢?小小能賠嗎?他腦子多好啊?”


    盧利擺手一笑,“胥伯伯這話沒錯,本來嘛,做生意就是有賠有賺的。這樣吧,您要是不同意的話,您就不必入股了,我現在就給您?”


    胥爸爸有些抹不開麵子了,嘿嘿一笑,“小小,你別過意,我不是說不信你,也不是說非得拿你這點錢,我不就是有點擔心嗎?”


    “我明白的,胥伯伯,咱爺倆那麽多年了,還用得著什麽藏著掖著的?”盧利笑著說道:“得!這二百您拿迴去,這件事就什麽也別提――咱爺倆喝酒!”


    胥爸爸開心的大笑起來,“這話伯伯愛聽,喝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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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頓飯吃得豐盛而圓滿,席終而散,胥爸爸喝得有點多,讓妻子攙扶著,搖搖晃晃的出了飯館,“小小……,今先就這樣……迴來找伯伯去,咱爺倆接著……喝!”


    “沒說的,您行嗎?我送您迴去?”


    “不用,不用。”胥家夫妻遠遠的走開,盧利一轉頭,其他幾家人還站在路邊呢,胥雲劍更是貼近了自己,“小小……”


    “你先等會兒。”盧利逐一送走請來的客人,訂下下一次到家中拜訪的曰期,連同於芳一起目送他們遠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就隻剩下曹迅、胥雲劍、梁薇姐弟幾個年輕人了,“小小,我爸爸那……你別著急,迴頭我和他說,真是的,讓我說他嘛好呢?真是沒見過嘛!”


    盧利揚手給了胥雲劍一個脖溜,“你少廢話!幾時輪到你當兒子的說老子了?我看你真是不知所謂!”


    “這也不怨我啊?人家曹伯伯、梁伯伯怎麽就不拿錢,就他拿?這不是……”


    盧利迴頭一笑,“走吧,我們一邊走一邊說話。”他說道:“胥伯伯把錢拿迴去,這個我雖然事先沒有想到,但說實話,人家同意是人情,不同意是本份,從我這來說,絕沒有任何怨言。”


    “什麽人情、本份?他們幹嘛了,就拿二百?”


    “你不明白,給他們錢不是因為他們幹了什麽――別說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就是沒有這些原因――就衝你們哥幾個的麵子,又怎麽樣?咱們哥們多少年了?不過這點錢了?”


    “那,我爸爸這呢?”


    “胥伯伯這,你也別著急,迴家之後你也別問,錢給他了,他愛怎麽花就怎麽花,胥雲劍,你千萬別說話。懂嗎?”


    “懂,你不就是怕我爸爸那有想法嗎?”


    盧利點點頭,對曹梁三個說道:“你們呢?有什麽想法?”


    “你都做到那兒了,我還能說嘛?”曹迅嘻嘻笑著說道:“不過說真的,小小,你這手玩兒得真高,高,實在是高!真的,這不是我捧你,你這麽做,也是給我鋪路――曰後我要是真想從郵電局出來,我爸媽也不會說嘛了。”


    盧利了然的一笑,“梁昕,梁薇,你們倆呢?”


    梁薇眨眨眼,問道:“我就是覺得,50%是不是太高了?”


    “本身基數低。你要真是拿多了出來,我可能就得降價了。”說著,他突然轉身跑開,不一會兒的功夫又轉了迴來,手裏拿著幾根冰棍,“來,涼快涼快。”


    曹迅大口唆拉著冰棍,含糊不清的問道:“小小,我聽說你要去羊城?我和你一起去吧?”


    “這一次還是算了,有我們三個人就足夠了。而且這一次去,主要是談事情,等到這件事解決了,下一次我再帶你去――哦,我可能從那邊給你打電報,有事你盯著點兒。”


    胥雲劍問道:“那我呢?”


    “你還是得努力上學,別總這麽不著調的。趁著梁薇和梁昕在,好好補補課。”


    梁薇在一邊問道:“那我們呢?”


    “你們啊,也快開學了,等到開學,你……對了。我迴頭把剩下的幾件衣服都給你,你穿著到學校去,一天或者幾天的換一件,誰問你,你就負責給我介紹介紹,就當打廣告了。還有,我給你個折扣,你帶來一個同學,賣出一件衣服,不管這衣服多便宜也好,多貴也好,隻要賣出一件,我就給你五毛錢。”


    “才五毛啊?”


    “你知道天(津)大學多少人?這還不包括老師――今後我就不隻是賣女裝了,還有男裝呢。你自己算算,你一個月能賺多少?”


    梁薇人雖然聰明,又是受過教育的,但囿於見識,在這方麵還是比不過盧利,也聽不出他話裏有多少貓膩,一心沉浸在未來的美好藍圖裏:一百個人就是50塊啊!等開學了,我得抓緊行動!她隻顧思考,手中的冰棍滴滴融化,全流到手上了。


    “小哥,那我呢?”


    “沒你的事。哦,我想起來了。”盧利從口袋中拿出一個信封,“這是我給你拿的一百,你帶著去北(京),上學、吃飯、請客什麽的都得花錢,不夠……,你可能不好張嘴,這樣吧,一個學期,我給你一百塊,該花就花,男子漢在外麵,別縮手縮腳的。”


    “小哥,這……”


    梁薇尖叫一聲,“小四兒,我看你敢拿的?”


    盧利卻不理她,把錢塞到梁昕手裏,“別理你姐,聽我的!”


    梁昕一張漂亮的臉蛋漲得通紅,眼淚噙在眼圈,“小……哥?”


    “你叫我哥,我就拿你當弟弟看。拿著,這些錢再加上你爸爸媽媽給的,還有學校給的一點兒,應該足夠你一個學期花用了。除了同學之外,老師那……,我沒上過大學,不懂這些係呀、年級呀什麽的,反正你的老師,和你的課程有關係的,該看就去看看,別一天到晚的貓在宿舍裏,讓人看了不懂事,知道嗎?”


    “可是,這是為嘛?”


    “為嘛?我現在也說不好,就當交朋友唄,朋友多了沒壞處。哦,還有兩個事,第一呢,你迴去之後,盡可能表現得積極點,班裏、年級裏的事情,不管是不是你該管的,都多插插手,幹點活累不著你的。”


    梁昕自然唯唯應諾,“那,第二呢?”


    “第二嘛,現在說這些話有點早,你的表現要是好,而且功課也不錯的話,學校可能留你在校任教。也就是說,畢業之後留在大學裏當老師,這得是你大三、大四時候的事了,我給你打個預防針――有這樣的事情,你千萬千萬別馬上答應。就說得迴家問家裏人的意見,明白嗎?你無論如何不能即刻給人迴複,記住了?”


    “這……這又是為嘛?”


    曹迅揚手給他一巴掌,“你哪兒那麽多為嘛?小小說嘛你就聽著!”


    盧利一笑,“我這麽和你說吧,梁昕,我費這麽多心思,下這麽大力量,可不是要把你培養成一個大學老師這麽簡單的!對你的曰後,我還有一大盤棋局要考慮的!先看你畢業之後分配到哪再說吧。”


    梁昕還要再問,梁薇攬住了弟弟的肩膀,“聽話,小四兒,聽盧利的,等到時候,他可能就主動告訴你了。”


    幾個人一路說話一路走進胡同,胥雲劍不再停留,騎車管自迴家,曹迅也揮手告別了。剩下姐弟兩個陪著他走到小院門口,梁薇和弟弟耳語幾句,打發他先走了,“盧利?我有幾句話和你說。”


    “是?”


    “我弟弟的事情,我謝謝你。真的,我爸爸媽媽都沒為他走這麽大腦子,……”


    “我還是那句話,我把梁昕當弟弟看,隻要他曰後聽我的話,前進的路子就會越走越寬!”


    梁薇笑著點頭,“還有一件事,就是我和……趙敏……”


    盧利的心髒不聽話的跳成了一團,自從上一次曹迅一時口誤之後,這種事就成為他心裏的一個疙瘩,“那個……梁薇,等我從羊城迴來之後吧?我們都……好好想想?”


    “行。”梁薇答應得爽快極了,“說實話,盧利,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不過我以前倒是琢磨過,我是大學生,你是個體戶――你別誤會,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我明白,這不是瞧得起瞧不起的問題,你隻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沒錯,這是實話。”梁薇用力一甩頭,提高了一點嗓門,“但今天,我的觀念改變了,不是因為你的那個什麽分紅,也不是因為你幫助我弟的這個情分,而是因為你這個人!你……說話得體,辦事漂亮,而且對別人也是有情有義,……所以,隻要你……願意說一句,不管到哪兒,我都跟著你!”


    “…………”


    “你想想吧,我走了。”


    看著姑娘走進黑暗中,盧利的心亂成了一團。


    迴到家中,於芳還沒有休息,正坐在院子裏一個人吸煙,“迴來啦?”


    “哎,迴來了。”


    “小小,我有話和你說。”


    “哦。”盧利搬了個小馬紮,坐在舅媽身邊,“有什麽事?”


    “這麽大的事,怎麽不和我說呢?好家夥,你現在出手可真是大方了啊?一家給200?他們幹嘛了就給那麽多?”


    盧利猜到了一點,輕輕一笑,拿起煙卷遞給於芳,“舅媽,這個事,我早有打算,沒和您說是怕你擔心。”


    “我能不擔心嗎?你天天起早貪黑的幹,那個曹迅吧,還算幫過你幾天忙,那個胥雲劍幹嘛了?好家夥,別人都不拿,就他爸爸,挺大個人了,見過什麽啊?都鑽錢眼兒裏去了!沒出息!”


    “舅媽,是這樣的,給他們的錢算是一種投資方式,怎麽說呢?您也看見了,我現在天天忙,有時候也是真累,這一次把錢給到了,曰後曹迅過來幫我幹,在他父母那,也說不出什麽;另外一個,這些錢說是給了他們,最後呢?除了胥伯伯拿走200,其他人的錢不是都拿迴來了嗎?還捎帶著弄來一個幫手――年底那一百塊錢分紅,您也別擔心,這點錢畢竟是小數,我負擔得起;最後一個,您想想,他們一分錢不往外掏,年底就多出一百元,這樣的好事到哪兒去找?以後要是我再有需要的時候,比如說吧,找他們借錢,也好開口不是?”


    他說的話於芳有多半聽不大懂,但主要意思是明白了,女子白了他一眼,“你啊,就沒你這樣的!我可告訴你啊,小小,以後再這樣可不行!哪有不和家大人說,就自己做主的?聽見沒有?”


    “哎,哎!”盧利忙不迭的答應下來,“舅媽,我扶您進去歇著――少抽點吧,這玩意沒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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