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萬尼默默的看完了信。


    我看不出來他有什麽表情。信寫在一張莎草紙上,喬萬尼捏著信紙,微微的吸了一口氣,就把信丟在了火爐裏麵。


    看著火焰漸漸的舔舐著信紙,將它吞沒,我有些驚訝,“彼得老爹的信可以這樣燒掉嗎?”


    喬萬尼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他按著腰上的劍站了起來,朝著外麵走去。那個士官收拾了一下落在周圍的文件,然後也跟著去了。我喝了濃湯,又吃了一些碎麵包,覺得困的很,就迴到房間裏睡覺去了。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現在開始睡覺覺得舒服極了,腦袋裏麵的疲倦一點一點的釋放出來,惹得我一陣暈眩,感覺腦袋正在拖著身體陷入沼澤一樣。不久,我就沉沉入睡。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


    外麵士兵們的歡笑聲驚動了我,我爬了起來,那個皮匠鋪的老頭眯著眼睛打著哈欠。他見到我醒來,就咳嗽了幾聲,“維多,你醒了。”


    “外麵怎麽了?”我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有什麽活動。


    老頭露出了很厭惡的表情,“一群兵崽在鬥酒,吵死了。”接著他又豁達的揚了揚眉毛,“兵總是這樣,你不妨去跟他們一起玩一玩。”


    兵?什麽兵?


    我走到了外麵的空地裏麵,看見了一個巨大的篝火正在空地的中央劇烈的燃燒,周圍圍坐著影影綽綽的人。幾桶酒被撬開了蓋,堆放在一邊,一些人正在樂嗬嗬的用大木杯接著酒喝,在旁邊,七八個幫廚正在做著烤肉或者熱麵包片,食物隻要一出來,就被裝在了籃裏麵。等籃裝滿之後,就會有人把這些東西送到篝火旁邊去,那些人就會歡唿起來。


    這裏怎麽有怎麽多人的?


    我以前一直以為兵營裏麵隻有一百上下的人,但是現在坐在這裏的少說也有兩百人,這些人歡歡喜喜的打著招唿,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


    一個曾經拜托我寫信的士兵看見了我,當下就逼著我喝了半杯黑啤酒,又從懷裏摸出了一隻煮雞蛋給我。


    我問他,“這是怎麽迴事?怎麽會有這麽多的人?”


    “這些?”這個士兵哈哈大笑起來,“這些都是一些沒用的兵,又不會打架,也不會睡女人,簡直一無是處關鍵是不會喝酒,比你都不能喝。”


    “我挺能喝的,”我感覺這個士兵喝醉了,就打發走了他。我一邊走一邊剝雞蛋,蛋殼丟了一地,但是等我剝好了雞蛋之後,卻被一個喝的醉醺醺的兵搶跑了。


    我心中很惱火,於是定睛看了看這些人。


    這都是一些農夫模樣的人,他們穿著厚厚的大衣,在腳上穿著鹿皮的靴,頭頂上帶著尖尖的呢帽。這些人跳著維基亞式的舞蹈:兩臂交疊,蹲著身,腿在地上彈動,看起來滑稽又敏捷。這些人一邊跳著舞,一邊唱著下流的歌,他們顯得非常的興奮。


    這些人的人數非常的多,我看了看外圍,發現,還有不少的人坐在周圍的樹底下,每個人都在喝著酒,用刀割著肉,彼此比劃著武器。


    他們的武器也很簡單,很多人在身邊放著草叉和鐮刀,不少的人在背後背著短弓,在腰上挎著幾壺箭。還有一些人則隻有一些粗粗的木棒,這些木棒在尖端都綁著厚厚的鐵皮,鐵皮用大鐵釘釘死在木棍上麵,這樣的武器據說可以一下把別人敲暈。


    我甚至還看見了一些包著頭巾的薩蘭德人,這些人坐在周圍,有專門的廚給他們端去食物:大盤大盤的雞肉;堆在一起的大餅;用木盆裝著的白色麵團,看起來像是麵包,但是卻光滑得很。


    我尋找著喬萬尼,後,終於在人群中看見了他。


    喬萬尼正在和幾個人聊著天,其中有一個薩蘭德人,當我走過去的時候,喬萬尼正在給薩蘭德人說著修築清真寺的事情。看起來那個薩蘭德人不是很滿意,因為喬萬尼說:“這個要當地人自己決定,如果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信仰真主,我就允許你們修築清真寺```不然的話,你們就隻能自己請一個阿訇來,我可以給你們安排地方做禮拜```你們不能強迫我的人改教,也不準yn他們```”,


    喬萬尼看見了我,就丟給了我一隻羊腿。


    這隻羊腿撞在我的懷裏,弄得我滿懷滿手都是油。


    喬萬尼對旁邊的薩蘭德人說,“你知道嗎?在小東湖城,就是這個小跟著我。”


    薩蘭德人點了點頭,“我知道,那個地方有很多的克裏爾人,我聽說他們準備開設一家銀行。”


    “什麽是銀行?”喬瓦尼有些不解,“那是什麽東西?”


    薩蘭德人露出了高深而狡猾的表情,“反正是一種對大家都好的東西,早還是禪達人構想出來的。不過我看不出來在這種偏遠的地方經營這種昂貴精妙的機構有什麽好處。在薩蘭德已經有一家銀行了,我相信,即使全世界的財富聚集在一起,那家銀行業也足夠應付了。”


    “哦,”喬萬尼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金銀行會之類的地方啊。那看起來克裏爾人還是有些資本的。”喬萬尼謹慎地說。“我覺得在未來,一家那種銀行是不夠的。”


    “哼,”薩蘭德人表現的有些輕蔑,“但願吧。這些家夥在信仰上麵可是危機重重,我看不出來你為什麽要和他們攪在一起。”


    “哈哈,我的朋友,”喬萬尼笑著說,“正是他們出得錢,讓我把你請過來啊。還有您手下的十六名戰士,都是這樣。這周圍的獵戶和自由民,也是因為他們的資助,我能收歸營中啊。”


    這正是我不了解的,我當即問道:“這都是一些什麽人?我聽有人說‘兵兵’什麽的。”


    喬萬尼看了我一眼,然後一仰脖喝完了杯中的酒。薩蘭德人不滿的哼了一聲,似乎覺得我有些不禮貌,在長輩麵前說話一點都不恭敬。


    “我就知道你會問得。”喬萬尼說,“還記得我們在河間地的時候,遇到的那兩個人嗎?一個樵夫,一個獵戶。”


    我想到了風雪之夜裏,森林裏麵傳來的獵犬的狂吠,以及喬萬尼帶著眾狗迴來的時候,那些狗嘴上的血跡。


    “記得。”我用一根樹枝把羊腿挑了起來,去咬那些柔軟的部分。“有鹽嗎,喬萬尼?”


    “年輕人”薩蘭德人終於忍不住的說道,“聆聽長輩說話的時候,你就不能忘了你的羊腿嗎?”


    喬萬尼咯咯笑了起來,跟薩蘭德人說了說什麽話,用的是薩蘭德話,我聽見了‘加裏寧’,‘伯爵’,‘瓦蘭科夫’這樣的字眼,估計又是再說我的特殊身份吧。


    薩蘭德人似乎還是有些不滿意,他用生澀的維基亞語一字一頓的說著話,估計是為了確保讓我聽懂,“即使是蘇丹的兒,見到了長輩,都不得這麽放肆。一個破落領主的私生,簡直粗魯得像一隻羊。”


    “羊可不會吃羊腿。”這個薩蘭德人喋喋不休的說教讓我有點惱火,我不由得諷刺他道。


    “哼,我吃飽了,祝你安寧,喬萬尼。”薩蘭德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喬萬尼樂了好一陣。


    “維多,你剛激怒了一名優秀的薩蘭德騎兵軍官。”喬萬尼說,“他的父親和哥哥可都是馬穆魯克喲。”


    “馬穆魯克?”我皺起了眉頭,“馬穆魯克怎麽會有兒和兄弟的?他們```他們不是都被騸過了嗎?”


    “胡扯,”喬萬尼喝多了酒,有些大舌頭。估計他喝酒也是讓剛的那個薩蘭德人不開心的原因之一吧。“誰說馬穆魯克都是太監的?除了禪達的那些末代皇帝喜歡這種不男不女的近臣,不知道誰還會喜歡這種職業。以後不要說這種無知的話了,維多。薩蘭德有很多國家都是馬穆魯克軍官建立的,這些軍官可都是堂堂正正的男漢,你要是當著他們的麵說這種可笑的話,他們要是跳起來找你公平決鬥,那麽上帝都幫不了你。”


    “好吧,”我沒有強嘴,“我知道了。那麽這周圍到底是什麽?我看見了自由民,看見了獵戶,還看見了馬穆魯克。”


    “他倒不是馬穆魯克,”喬萬尼吐了一口氣,“其實他本來是一個馬穆魯克預備軍官的,可惜他的父親死在了薩蘭德的王宮裏麵---薩蘭德的老蘇丹在那裏把自己燒死了---剛那個人的父親追隨者先王自殺了。而他的哥哥,則追隨著那個不中用的大蘇丹去了斯瓦迪亞,現在據說跟著可憐的大蘇丹一起被軟禁在帕拉汶。整個宮廷在帕拉汶寄宿在一個清真寺裏麵等待東山再起呢。”,


    “哦,是這樣。”這些事情我倒是不知道。


    “至於其他的人,維多,還記得我告訴過你什麽嗎?那些自由民士兵的事情?”喬萬尼考察我道:“我告訴過你關於他們的特點吧?”


    “是的。他們```他們數量龐大,易於招募,但是紀律奇差,而且士氣低落,容易被擊潰。不過用來轉運糧食,維護城鎮治安還不錯。”


    “沒錯,”喬萬尼說,“維多。現在在我們麵前的就是這樣的一些人,當然,除了少數的精銳雇傭兵除外啦。這些人來自於原野的各個角落,雇傭他們的價格隻有極其熟悉他們的人知道。你知道嗎?維多?”


    “不知道。”


    “恩,”喬萬尼點了點頭,“這些人狡猾得很。比如你給他一袋的鹽,他就會跟著你去打仗,但是你要是給他兩袋鹽,他就會覺得你不懂行情,這個時候,他就會試探你,欺騙你,然後把你的錢袋榨取得幹幹淨淨。所以征兵這種工作,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比如我就不行,”喬萬尼有些沮喪的說,“我用兩百袋小麥和十五桶酒,加上足夠的武器和鎧甲,呃```再加上幾袋的銀幣吧,多隻能拉扯起二三十人的隊伍。但是喬伊那個家夥卻能給我弄出四十人來,剛的那個薩蘭德人則能弄出五十多人來。有時候我真是很羨慕他們啊。”


    “那有什麽,”我折斷了樹枝,丟進了火裏,“你招募他們不就足夠了嗎。我聽說,一個統帥應該是能夠統禦將軍的人,而不是直接統禦士兵的人。”


    “哦?”喬萬尼有些讚賞,我的恭維讓他很受用。他繼續問道:“如果你招募到的人比你有能力,而且脾氣壞得很,你怎麽辦?”


    “我能招募到嗎?”


    “我不就是這樣的例嗎?你看看,我征兵並不在行,但是我能找到好的募兵官。”


    “那我就和他們交朋友,讓他們不要心生不滿。”我在心中覺得這個答案很傻,因為我已經知道,一個領主是注定不能和自己的手下交朋友的,“呃```我不知道。”


    “沒關係,”喬萬尼說,“十年之內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我會指導你怎麽做的。好了,不說這個了,說點別的吧。你知道,今天的那封信是什麽嗎?”


    “是什麽?”


    “我老爹讓我```幫助康斯坦丁。如果是你,你怎麽辦?”


    他們不需要喬萬尼的時候,偌大一個瓦蘭科夫都容不下他,要把他趕走去天涯海角當傭兵。需要他的時候,就讓他去平叛,現在又讓他去為家族出力。


    就像他們需要我的時候,我是家裏的少爺,是阿列克謝的兒,是擁有家族榮譽的人。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則是被用來做聯姻的對象,是家族的人質,是表達友誼的紐帶。


    喬萬尼說過,“維多,沒有依靠的人隻能靠自己。隻有這樣,棋能覺醒,終變成棋手,變成操控別人的人。”


    喬瓦尼心裏應該已經有答案了,他不是來聽我建議的。他要聽的是我的讚成,而不是別的話。我也沒有必要觸黴頭。


    “我看不出幫助他們有什麽好處。如果是我,”我說,“我不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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